3Q中文网 > 宦臣难为 > 第1章 故人相逢不相识

第1章 故人相逢不相识

3Q中文网 www.3qzone.io,最快更新宦臣难为 !

    “梁国质子要入京了!”

    顾琤闻言身形一顿。

    那几人仍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我们卫国这次可是打了大胜仗了。左丘将军直打得梁贼落花流水,只能巴巴地送他们二皇子入京谈和了……”

    顾琤抿唇,一言不发地入了宫。

    宫中。

    卫主赵巍倚在龙椅上,含笑看着立在下首的顾琤。“阿琤可知朕让你入宫,所为何事?”

    “臣愚昧,请陛下告知。”顾琤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赵巍无趣地撇嘴。“王玺有笔来路不明的收入,你追查一下。”

    “臣遵旨。”

    赵巍双眸定定地盯着她半晌,才道:“去吧,三日内朕要看到结果。”

    出了宫,顾琤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赵巍并没有刻意施压,她每次遇到他时还是会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

    想到赵巍,顾琤的心紧了紧。

    顾琤原本不叫顾琤,她叫顾怀瑜,是梁国战神顾清越的独女。

    顾怀瑜年幼时与其他官家小姐无二,甚至过得更为幸福——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她自己更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这一切在她十岁那年完全改变了。

    那天顾家被以谋反罪诛九族,火光冲天,哭声哀恸。

    一群士兵冲入家中,带走了她最亲最爱的人。

    她在叔叔伯伯们的掩护下,在一具又一具倒地的身躯后逃出梁国。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顾家没有谋反,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也许有人信,但没人能站出来。

    父亲的部将郑禄也逃了出来,他告诉顾怀瑜自己会帮她找到一个新身份,让她安稳地度过余生。

    当时顾怀瑜眼角还带着泪痕。她抬眸看向郑禄和其他逃出来的人。“郑叔,那你们呢?”

    “属下自当韬光养晦,为顾家沉冤,为将军报仇!”

    其他人出于不想引起他人注意而暴露自身,没有大声应和,但他们眼中的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叔,我也想为父亲报仇。”顾怀瑜眼中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让郑禄拒绝的话硬生生停在了嘴边。

    他委婉地说:“小姐,将军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着……”

    “郑叔,我会小心。”顾怀瑜抿着唇,眸光坚定。郑禄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顾清越的影子。

    郑禄最终还是按照顾怀瑜说的做了。

    顾怀瑜更名顾琤,在郑禄的帮助下入卫国皇宫当了太监。

    顾琤入宫后即因武艺高强进入东厂,并在十三岁那年只身刺杀意图谋反的平乐侯赵易,名惊四海,被任命为东厂厂公,统领厂卫。

    尽管许多人都认为当年的顾家惨案是梁国国内的政治斗争,但顾琤认为此事必有卫人甚至卫国国君插手,她小心潜伏在卫主身旁,以期找到真相。

    “督主。”掌班魏涟的声音拉回了顾琤的思绪。她淡淡地点头示意,抬眸发觉自己已然到了东厂。

    “查一查王玺和梁国二皇子。”顾琤吩咐后便抬脚入门。

    梁国大败,这倒有些麻烦。

    没过多久,顾琤要的资料便送到了她的手中。

    梁国二皇子叫凤承瑞,与大皇子凤轻渡是孪生兄弟。

    据说凤轻渡出生时,天降祥瑞,凤鸟鸣啾,梁主大悦,取名轻渡。

    不出一个时辰,二皇子凤承瑞也出生了。

    天象异变,雷电交加,梁主视为不祥之兆,且皇家双胎容易引起混乱,于是暗中送凤承瑞出宫,在梁国惨败时才想起他,召回宫后送到卫国当质子。

    可以说,凤承瑞只是一颗弃子。

    而凤承瑞入卫后也十分低调,一直居于驿馆中未出,连采买的下人也鲜少出馆。

    再说王玺。此人官拜礼部尚书,为人温和,交友甚广。东厂查到王玺的管家王再每月初八都会出现在京郊桃芳村,顾琤可能与那笔来历不明的收入有关。

    明日正是初八,顾琤打算亲自去查。

    从东厂中出来时,夜幕已悄然降临。

    顾琤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乌云为漆黑的夜空增添了一丝压迫感。

    顾琤的府邸离东厂并不远,她寻思着没有必要向下属借伞,未料雨来得突然,不过片刻已是大雨倾盆。

    顾琤只好躲进一间小酒肆避雨,点了一坛酒和几道简单的下酒菜。

    正当顾琤小酌之时,一人推门而入,寒气并着水汽灌入酒肆。

    顾琤抬眸,只见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精致讨喜的脸。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着锦袍,身后还跟着一小厮,活脱脱一副受尽家中宠爱的小少爷模样。

    小少爷环顾四周,忽而双眸一亮,走到顾琤面前,笑吟吟地问:“大人,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随意。”顾琤头也不抬。

    “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小少爷脸上的笑容更明艳了。

    好人?

    顾琤一顿。小少爷已在吩咐小二上菜,末了还为他的小厮要了一壶酒。

    小厮忙推辞:“我还要照顾少爷,不宜饮酒。”

    小少爷也没有坚持,改要了一壶茶水。

    点完菜后,小少爷一面等着菜,一面笑嘻嘻地同顾琤搭话。“我叫江淮,家住桃芳村,大人呢?”

    “顾五。”顾琤并未打算向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道出真实姓名。

    “大人进这酒肆,也是为了避雨吧?”酒菜上桌后,江淮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并未因顾琤淡漠的态度而有何不满。“这雨来得突然,真是令人措不及防,画烟——也就是我的书童,要我上这儿避避雨。我想我俩都戴着斗笠呢,没这个必要,可画烟坚持,我想喝杯酒暖暖身子也好??”

    顾琤默然地听着江淮说话,莫名想让这活泼喜人的声音永远持续下去。

    像这寒夜中的一道光,天真,开朗,干净纯澈,令人毫无防备。

    雨声渐弱,顾琤见回府无碍,便起身离去。

    江淮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情绪复杂。

    “少爷?”画烟轻声唤道。

    江淮深吸一口气,“走,我们回去。”

    二人回到驿馆,江淮用药水洗去他和画烟脸上的易容。

    江淮便是那“低调”又“老实”的梁国质子,画烟则是他的直系下属林渊白。

    江淮回到驿馆后许久,心跳仍然不能平复。

    若是他没有猜错,他在酒肆里遇到的那人便是阿瑜,顾怀瑜。

    可他又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也许只是长得像呢?

    毕竟若是阿瑜未死,也不大可能出现在梁都。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验证一下。

    “渊白。”江淮叩门。

    门外的林渊白随即推门而入。“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查查今晚遇到的那个人。”江淮道,“小心些,莫要暴露了。”

    “属下遵命。”林渊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江淮躺在榻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今晚的偶遇让他忆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年他七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宫宴上久坐难免有些闷,便离开四处走走。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一群淘气的权贵之子见他一个小孩在园中散步,顿时玩心大起,引开了他的侍卫。

    他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等着侍卫,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时,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过来牵着他的手,用软糯的声音轻声问他:“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回去吧?”

    他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用软绵绵暖呼呼的小手牵着他回到了宴席。

    后来,那群权贵子弟和保护不力的侍卫都受到了惩罚,他也知道了那个小姑娘叫顾怀瑜,是顾清越将军的女儿。

    他开始关注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顾小姐,顾家的宝贝小阿瑜。

    直到顾家被灭,父皇严厉地拒绝了他重审顾家案件的请求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想到这里,江淮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今晚遇见的人是不是顾怀瑜。

    “阿瑜,是不是你?”缥缈夜色中,少年轻声呢喃。

    —————

    翌日,顾琤换了一身常服,只身前往桃芳村。

    桃芳村阡陌交通,村民来来往往,相互间热情地问候着,看起来似乎与其它村庄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琤隐在东厂查到的地点近旁的一棵树上,耐心地等待着王再。

    日近午时,顾琤终于等来了一个可疑的人。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十分平庸的大众脸。即便如此,顾琤还是一眼认出这人的身份——工部郎中龚平。

    龚平手中紧攥着一个信封,急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左右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又过了约莫几刻,王再才出现。他先是谨慎地往左右望了望,才走到龚平面前。

    龚平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已是欣喜万分。“先生,我——”

    “嘘——”王再随即打断他的话,又往四周环视一圈,压低声音:“小声点,小心教那些人听见了,我们谁也讨不着好。”

    龚平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也跟着压低声音:“抱歉,先生,我下次一定注意。我这也是见着先生了,高兴嘛,谁都知道,先生可是王尚书的——”

    “停下。”王再不耐烦地打断龚平的话。“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我家老爷要的东西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