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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山下走,乔晖故意的把步子迈的小一点,冷风吹进领口,凉丝丝的。
路过刚才的小店,乔晖走过去,老奶奶笑着迎上来,“回来了”。
“哎”,乔晖低着头答应着,还是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讲话,便指了指旁边的甘蔗,“给挑两根甘蔗”。
从店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大约是老奶奶的儿子,冲着乔晖憨厚的笑笑,拎起搁在一边的大砍刀,挑了个粗粗的甘蔗,手上掂了掂,转头看乔晖,大约是在问,这个行不行?
乔晖点点头,那男人手起刀落,蹭蹭蹭,削皮削的极快,一会儿,甘蔗就装在袋子里递了上来。
乔晖接过来,没着急走,“再给称几斤苹果”。
男人放下砍刀,走过来,开了一箱,红彤彤的苹果上均匀的白霜。乔晖问“甜的,还是酸的?”
“都有,红的甜,正宗的烟台红富士。绿的酸,本地的。”
乔晖摸不准孔意的口味,看刚才喝米酒的样子,大约是很喜欢吃酸味,便对男人说“都称上些”。
男人低头,挑拣起苹果,乔晖站在旁边,向屋里看。老奶奶正在给一支支糖葫芦粘糖,糖葫芦在大锅里转个圈,啪一下甩在案板上,甩出一片漂亮的糖花。乔晖心想,小意应该也喜欢这个。低头对挑拣苹果的男人说“糖葫芦卖吗?也给我来两个。”
男人笑着仰着头,爽快的答应着,“行,你进去挑吧”。
门框有点矮,乔晖低了低头,走进去,选了两只圆圆的山楂糖葫芦,见旁边还有扁山楂,不解的问这有什么区别,老奶奶解释,圆的是生山楂,酸。扁的是熟山楂,甜。乔晖想了想,不知道该怎样选,照旧每样子来了两个。老奶奶笑嘻嘻的找出一摞米纸,将糖葫芦裹进去,装进纸袋,递给乔晖。
回到家,孔意已经睡着了,趴在那里,头发垂到前面来,乱蓬蓬,像一只熊。
乔晖没叫她,径自去了厨房,将苹果洗净,端进房间。便回去厨房,开始和面,准备晚上的饺子。
乔晖原本不会包饺子,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都是爸爸包饺子。妈妈是四川媳妇,大山里的姑娘,嫁来之前甚至没吃过白面。但是她心灵手巧,每逢包饺子,爸爸揪面剂子,妈妈在一旁伸手压扁,乔晖也能得到几块面剂子当作橡皮泥捏来捏去。妈妈的手就是魔术师的手,普普通通的面剂子,在她的手里,变成小白兔、小老虎、小狗、小猫,活灵活现的摆在案板上。爸爸总是舍不得抢过来压扁包馅儿,便一起上锅蒸了,给乔晖解解馋。
有时候,爸爸还会特特的用荞麦和面,黑乎乎的面粉,更粘稠些,专门给妈妈做花样。爸爸在一旁转面皮包着馅儿,妈妈在一旁笑嘻嘻的创作着动物园。乔晖还记得,妈妈给自己捏了个水牛,黑黑的水牛、滑不溜丢的卧在那里,上锅蒸熟了,更黑亮,更像真的了,乔晖舍不得吃,转年开学带到了学校,在小朋友们中间狠狠的得意了一番。
冰箱里有孔意逃学去买的肉馅,乔晖切了葱姜蒜,洗了白菜,调了纯肉和纯素两种饺子馅。孔意大概“五行缺肉”,吃什么都离不开肉,乔晖想起她嚼红烧肉的样子,嘴角就不由自主的上翘,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其实,乔晖也没见过姑娘,想到这里,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孔意迷迷瞪瞪的醒过来,搞不清楚身在何处,身下的水杯膈的难受,伸手过去拿上来,还是温乎乎的,打开吸管喝两口,甜甜的,又是红糖。乔晖心细如发,每晚都给孔意准备一只水杯塞到被窝里,暖和到半夜,口渴了可以直接躺着就喝,孔意被他惯的没有样子了。
乔晖的耳朵极好,隔着门,都能准确听到孔意的呼吸声。听到孔意翻身的动静,乔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捏好了最后几个饺子,洗洗手,一边甩着水,一边走进去,进门就看到孔意眯着眼睛、躺在被窝里叼着吸管喝水,像个懒洋洋的树獭。
“醒了?”乔晖坐下来,想伸手拍拍她,又想起来自己刚刚凉水洗了手,怕冰着她,忙又缩了回来,两个手对着搓。
孔意翻了个身,嗓子里哼哼了几声,就算是回答了,伸手去揽乔晖的腰,顺势就将脑袋放到乔晖的腿上,蜷身过去,像个鱼钩,钩上了他。
乔晖瞬间石化,她毛茸茸的脑袋不停的晃动,位置太敏感,热血上头。乔晖顾不上手还凉,伸手板着她的脑袋,抬了抬,给自己腿上垫了个枕头,然后再将脑袋放上,顺手拍了拍。
“要不要起床啊?”
“不要,每次睡醒了,你都是叫我起床吃饭,我都快成猪了。”孔意耍起了赖皮,抱着乔晖的腰,两手勾啊勾啊,勾不到一起,弄的乔晖后背酥痒,如坐针毡。
“时间还早,先不用吃饭。我买了糖葫芦,你要不要尝尝?”乔晖像哄小孩儿一样,轻声细语的说,自己也感到很惊讶,自己的粗声大嗓,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待会儿就去吃”,孔意伏在枕头里面嘿嘿嘿大笑,震动传到腿上,乔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忙伸手给她调了个姿势,拽着她的肩膀,拽坐起来,兜手给她拢上被子。孔意坐不稳,向前倒,乱蓬蓬的脑袋倒进怀中,不得已,还要伸手抱她。乔晖觉得自己进退两难,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呀?都像我的爸爸了。”怀中的人嘟嘟囔囔着,抬起头,笑嘻嘻的。
乔晖可不觉得这句话在夸赞他,猛的被她这样说,就像是批评自己为老不尊,心中升腾起自卑来。“你觉得我老吗?”
怀中的人摇摇头。
“我比你大11岁啊,你觉不觉得我比你老。”乔晖忐忑的开口,出了声,又后悔了。
怀中的人还是摇摇头,向怀**了拱,似乎又要滑下去,滑到腿上。
没听到回答,乔晖觉得很失望,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想再解释几句,想了想,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便陷入了沉默。
怀中的人脑袋一滑,险些重重的撞到腿上,乔晖眼疾手快,抓着肩膀的厚被子,捏住了,扶她起来,迎上她笑眯眯的眼睛。
“我觉得你不老”,她笑眯眯的,撅起嘴巴,仰头亲了过来。
霎那间一切思维都不见,哪里还有什么自卑和瞻前顾后,软软绵绵的嘴唇轻轻的贴上来,轻轻的伸出舌尖舔舐了几下,刚要撤退,他岂容许她撤退呢,伸手托住后颈,迫使她又贴了过来,深深的亲吻了上去。
时间彷佛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带着些没有睡醒的气息。他的呼吸却重,霸道的亲吻着,不轻不重的咬噬着,重重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令她染上了红晕。身后的手掌始终没有放松力道,紧紧的托住后颈,另一只手钻进被子里,搂上了腰。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轻轻的数着脊柱的关节,徐徐的上下攀升按压。
孔意觉得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不想,背后的手掌也没有撑住,扶着她慢慢的倒了下来,身上霎时间彷佛千斤重,推不开,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乔晖不舍的放开了他,就着她身后的胳膊,侧身躺了下来,“你别怕,我不动你,咱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躺着说会儿话。”说罢,上面闲着的胳膊也伸过来,兜手把她抱过来,将脑袋向自己的胸膛按了按,拍了拍,下滑,沿着脊椎,上上下下轻轻的抚摸着。
说什么话呢?两个人谁都不知道再怎样开口,有什么内容可说。就这么一个摸索着、一个蜷缩着,静静的拥抱在一起。屋里静悄悄的,外面时不时的几声小鞭炮炸响声,大约是哪些调皮的孩子扔的小炮,啪啪啪的,震的人心慌慌的。
耳鬓厮磨,是谁发明的这个词,这样的温软甜蜜。乔晖抱着她,怀中的人儿静悄悄的,轻轻的喘气,微微的起起伏伏,乔晖想紧紧手臂,想了想,没舍得,保持这个姿势没动。
也不知何时何地,自己变了,就想这样静静的躺着,并不想说话,也不想交流,听着彼此的呼吸,静静的就好了。
刚当兵的时候,乔晖不胜其烦,整日里除了集合就是集合,跟这么多大头小子天天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扫跑道,一起扫院子……什么事情都在一起,没有时间给自己安安静静的思考。乔晖喜欢思考,或者说,喜欢发呆,他喜欢卧在哪个小小的石沟里,披着吉利服,与环境融为一体,彷佛自己并不是个人,只是个空气团,和虫鸟一样,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也不去思考,就这么静静的趴卧着,不动,看日影一点一点倾斜,看微风吹着树梢上的叶子一点一点飘落,看着战友们泥潭里摸爬滚打……看着这一切,彷佛自己只是空气,无影无形。
乔晖是个急性子,可话少,看上去却像慢悠悠的,像温吞水,不冷不热,不喜不忧。即便是父母走了,战友走了,抱着他们的身体,乔晖也是冷冷静静的,没掉眼泪,没嚎嗓子,一步一步该做什么就去做,没什么话说,万千起伏都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