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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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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着时,权力是最好的兴奋剂;死去后,权力则是震慑宵小的安魂曲。

    超市老板蹲坐在草地上,面前是老村长的安眠之地。老村长的坟茔不算小,甚至有些气派,整个墓地足足有二十多平方米,相当于普通人家一间卧室的大小。陪葬品也堪称丰厚,金银玉石琳琅满目地堆放在老村长的遗体四周,这些都是老村长往日里便积攒下的,超市老板一向看不上这些土玩意,自然尽数都装进了棺材里。

    本来按说将老村长尸首火化后再进行下葬最为稳妥,可超市老板害怕在运输尸体或者殡仪馆火化的过程中,万一有谁瞧出尸首的异样,所以只得将老村长装进棺材里,草草办完丧事以后就埋进土里。对外只说,老村长生前有过交代,他命格忌火,不能火葬。反正农村的人,最迷信的便是这一套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

    超市老板看着坟前渐深的野草,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俯下身子,一把把将野草连根拔起,随意地扔在一旁。

    即便很多村民都知道老村长棺椁之中有丰厚的财宝,平日里也没有几个人敢将目光多停留几秒在老村长的坟地上。这便是权势的威力,一方面忌惮老村长生前的余威,一方面村里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对超市老板和老村长之间的关系却是心知肚明,如今超市老板又是村里的一把手,谁敢虎口拔牙。没什么人来往,草木自然就野蛮生长。

    将坟前的野草都清理干净,超市老板又弯着腰用衣服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名字——“故显考严公立仁之墓”。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墓碑的“严”字上,超市老板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家伙,你以为我真稀罕跟你姓,呸,这些年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去把姓氏改过来,你偏不让。看看,墓碑上连个后人的名字都没有,不觉得凄凉吗。”

    超市老板盯着墓碑,眼神忽地怨毒起来,“你知道别人这些年别人在背后骂我什么吗?野种!哈哈,一个寡妇生的孩子,当然是野种。村里人哪个不知道当年你的禽兽行径,就你自己还在那里自欺欺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年刚刚被村民推举为村长的严立仁,本是有妇之夫,却在酒后乱性,强占了已经守寡两年的杨秀,也就是超市老板的母亲。杨秀本想默不作声地忍下这桩耻辱,就当作是一场噩梦。谁曾想,两三个月后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想要打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女人天生的母性却让杨秀下不去手。

    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就算杨秀足不出户,村里人还是都知道了此事。虽然村里没有那些将不守妇道的女子沉塘、浸猪笼的陋习,但在她身后的指指点点和耻笑怒骂一点都没有减少。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杨秀便在家中喝下农药自尽。

    严立仁害怕村里的风言风语损毁自己在村里的威信,便将孩子交由村里的一位教书先生暂且养着,自己坚称只是出于好心,与那些腌臜之事毫无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对于严立仁的惩罚,严立仁的妻子一直无法怀上子嗣。后来,村子遇上连年的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能出去的都出去找活路了,只剩下严立仁和几十个故土难离的老顽固。

    严立仁的妻子在那时生了一场大病,村里凡是能吃的早就被吃光了,就连草木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更不要说是治病的药物。不久之后,严立仁的妻子便撒手人寰,也就在那时,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的教书先生,将杨秀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超市老板杨有德送还给了严立仁。无可奈何之下,严立仁只得带着杨有德这个拖油瓶在饥荒之年寻求生路。

    超市老板杨有德想起这些陈年往事,顿时怒火攻心,狠狠一拳砸在了墓碑上。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鬼鬼祟祟地跑到杨有德身边,低声道,“杨哥,我已经让人把牛铁柱的家围起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杨有德活动了几下脖子,冷哼一声,“对付不了那些人,还收拾不了你一个牛铁柱?敢在我的背后捅刀子,今天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走,抄上家伙,我要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亲手宰了喂狗。”

    说罢,杨有德便怒气冲冲地朝着牛铁柱的家里走去。那个村民悄悄地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又迅速地收回手机,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跟在杨有德的身后。

    牛铁柱看着守在屋外的那些人,气急败坏地朝着李红霞扇了一巴掌,“都是你,让你赶紧跟我走,你非要在这里拖拖拉拉的。这下好了,一起死吧。”

    李红霞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我都说了,要走你一个人走就是了,我们都走了,万一以后细伢子回来找我们怎么办?”

    “早就跟你说了,细伢子不会回来了,你这个婆娘怎么这么固执,”牛铁柱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想起什么,走到电视机柜前,从柜台下面取出那个用红布包裹的一沓钱,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花钱消灾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买下咱俩的命。必须要趁杨有德来之前逃出去,否则今天咱俩只有死路一条。我就纳闷了,那张照片是怎么跑到网上去的?”

    “我听说,现在的手机都是智能的,联着网呢,你在手机上干了什么别人都知道,”李红霞歪着头说道,“我没用过智能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牛铁柱从兜里掏出手机,皱着眉看了一眼,猛地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踩得粉碎,“现在这些高科技就是他娘的不靠谱!”

    瞟了一眼院子大门,牛铁柱解开包裹钞票的红布扔在一边,分出一叠钞票放到李红霞手里,“藏好,如果我们能逃出去,就靠这点钱维持生计了。”

    李红霞愣愣地盯着牛铁柱,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钱收进衣服内袋里。

    牛铁柱深提一口气,摆出一副笑脸,一手拿着一叠钞票,大摇大摆地走到院门口外面。左右看了一眼抱着膀子靠着院墙分列两边的两名壮汉,将手里的钞票分别放到两边的壮汉手里,讨好道:“两位哥哥,我家里就这些钱了,现在都给你们了,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

    站在右边的那名壮汉鼻孔重重地哼了一下,“你当我们是白痴吗,放了你,我们能有好果子吃?你死了,这些钱照样是我们的。”

    “这钱你们都收了,总归要给我留一条活路吧,”牛铁柱一跺脚,指着院门里面说道,“这样,你们先放了我,一会杨有德来了就说我没回家就好了,里面那婆娘随你们怎么处置,怎么样?”

    一名壮汉正要说什么,只听传来一阵鼓掌声,杨有德一脸讥笑地走了过来,“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两名壮汉立刻收起手里的钱,一脸肃穆地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搭理牛铁柱。

    牛铁柱咽了一下口水,对着杨有德谄媚道,“杨哥,那什么,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发誓,那照片绝不是我放到网上的!”

    “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杨有德歪着脖子,手一下一下拍在牛铁柱脸上,“其实那照片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我问过标爷找的律师了,那张照片并不能说明是我杀了老村长,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比如说只是想帮老家伙换个枕头什么的,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尸体都烂成那样子了,我不相信他们还能查出来是怎么死的。”

    牛铁柱竖起一个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要不说还是您有本事呢,既然这样,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就当放了个屁放过我算了。”

    “我有没有本事,那还用你在这里评断,”杨有德冷笑道,“如果我放了你这一次,那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我好说话,不过是一只纸老虎,那我还怎么在村子里立足。而

    且,我最讨厌在背后捅刀子的人了,这种人在我这里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剁碎了喂狗。”

    牛铁柱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拼命求饶道,“杨哥,看在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以后你叫我朝东,我绝不向西。”

    “你他娘还还好意思跟我提是一起长大的,”杨有德面色阴沉道,“当年你们在我背后是怎么叫我的,那些话我可是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

    牛铁柱见今日终究难逃一死,把心一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举过头顶,冲向杨有德,破口大骂道:“你个狗杂种,好话都说尽了,还是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杨有德侧身闪过牛铁柱的攻击,右手从背后绕到身前,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一下捅进牛铁柱的身体里,牛铁柱应声倒下。杨有德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牛铁柱,“跟我玩偷袭,你差那么些火候。”

    一个壮汉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牛铁柱,小心翼翼道,“杨哥,真要把这家伙剁碎了喂狗?”

    杨有德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就扔在老村长宅子的池塘里喂鱼。”

    另一个壮汉搓着手走了过来,“杨哥,里面还有个婆娘,要怎么处理?”

    “收起你那些猥琐的心思,”杨有德翻了一个白眼,“把她带到假山下面,那可是我们的聚宝盆,敢乱来饶不了你们。”

    那名壮汉讪讪一笑,连道几声“不敢”,走进牛铁柱的家里,只听里面传来几声女人的嘶吼和乒乒乓乓的响动声,不一会,汉子便扛着被五花大绑的李红霞走了出来,对另一名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名汉子抄起地上牛铁柱跟着扛着李红霞的汉子身后走向老村长的家。

    正在此时,杨有德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杨有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号码,换上一副笑脸,接通电话,“标爷,有何贵干啊?”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有些焦急的声音,“你现在在干嘛?”

    “刚刚处理了一点家事,”杨有德淡淡说道,“出什么事了?”

    “警察正往你那边去了,”电话里男人急促地说道,“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防万一,收拾收拾东西暂且先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我等一下也会过来,有些重要的东西需要处理一下,顺便让人帮你把警察拦在村外,拖延一下时间,你自己抓紧点!”

    杨有德有些困惑,不是之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怎么突然又要自己暂避锋芒,暗叹一声,对方既然也要过来,到时候再询问吧,皱眉道,“行,那我就在老村长家等着您,我知道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向外面,保证那些警察找不到咱。”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杨有德悻悻地揣回手机,从兜里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右手和匕首,对着剩下的几名汉子吩咐几句,安步当车地也向着老村长家走去。

    张小满和何警官刚到清水村的村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一些村民和一群西装革履的保安打扮的站成一排人墙挡在进村的道路上,不论何警官让警员们如何驱赶,就是不肯退后一步。对何警官嘀咕了几句,张小满缓缓地走下警车,让聂一继续呆在车里,也没有拄着拐杖,自己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对峙的双方身上,忍着腿上的伤痛钻进了一旁的荒田里。

    再次摸进清水村,张小满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通往那座宅子的小路,瞅了一眼地上的延伸向宅子的一排血迹,拿出手机和何警官聊了几句,便加快步伐向着宅子走去。

    两分钟后,一个老头从张小满通行的荒田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张小满离去的方向,砸吧一下嘴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