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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公元1633年,崇祯六年)六月,田妃产下皇四子朱慈焕(后封永王)。
这个皇四子,越长越似跟崇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细看却又带有田妃的影子。
因此,崇祯对之喜爱异常,偶得闲暇,就要过来欣赏一番,欣赏着,常常哈哈大笑。
这日,刚笑毕,周皇后跟袁妃居然也过来了。
自打上次周后大度释前怨,这三个不仅和好如初,渐渐地,竟亲如姐妹起来。这两个也喜爱这个皇四子,赶巧无事,便一同前来探视。
见崇祯也在,这两个待要过来行礼,崇祯已摇了摇手,道了声:“免礼平身吧。”
因为这个皇四子,崇祯经常这样,所以,这两个也不客套,径直奔田妃而去。
田妃却不敢少了礼数,忙把孩子递给奶娘,亲自迎过来,待要行礼,早被周后搀住了,牵了手,一起过来逗孩子。
崇祯巴不得他们亲热,习惯地躲到一边,幸福地看着她们。
偏于这时,一小太监匆匆过来,递了一份奏疏。
崇祯伸手接过,低头来看,正是河南巡抚元默所奏的流寇逃走之事。看罢,忍不住想:“虽说让他们逃走了,三晋、京城周围地区却因此可以不再受他们骚扰,也算是好事。”
想着,忍不住又有点儿贪心不足起来,继续想道:“明明围死了,居然又让他们逃了,可惜了,哼,都怪那些阉狗太监,罢了,还是让他们撤回来吧。”
想罢,待要说话,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太监竟也是个阉狗,忙又改嘴道:“传旨吧,监军暂时撤了吧。”
这个小太监应了声,却又道:“大臣们都在文华殿侯着,等皇上定夺剿匪之事呢。”
周延儒告病返乡后,崇祯突然厌倦了之前他曾极力倡导的,朝臣们之间的喋喋不休的争论:“朕既然懒得去听他们胡扯,何不让他们先去扯,待他们扯出了结果,朕再定夺。”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让他们先议着吧,待他们议出了结果,朕再去定夺,记得告诉他们,朕只给他们三天时间。”
话虽如是说,剿匪终究是大事,待这小太监转身走后,崇祯一个人去坐了,认真地思考着。
“定夺?说的倒好听,不过是想把难题推给朕。朕不怕,朕是皇上,朕觉得合适就批准,不合适就不批准。反正,朕有的是时间,你们只管去争吵去吧。”
想着,崇祯居然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不过,这感觉瞬间即逝,不得不又想:“这江山是朕的,你们不心疼,朕还心疼哩。哼,小事朕可以由着你们,大事可不行,朕得先有个大致的想法,不能任由你们随便地骗。”
如此跟谁治气似地自我辩驳着,崇祯开始研究各地的奏疏,竟有所获:“剿匪,剿匪,不就是要剿灭匪患吗?这就是目标,至于办法嘛,咱也可以想出几点,但朕不急于说,且看看你们怎么说,不然,朕养你们这群窝囊废干嘛?”
反反复复地想着,三天的时间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按照约定,崇祯早早就到了文华殿。见朝臣们居然已经齐了,心里满意,却唯恐他们再争论,径直转向兵部尚书张凤翼道:“那事有结果了吗?”
张凤翼道:“这次,大家的意见空前统一,已然有了一个结果,不过,还得请皇上定夺。”
“哦,竟是这样,早知道咱也不费这脑子了,过来听听他们如何说。”暗想着,崇祯嘴上道:“不错,办事就该这样,你且说来听听。”
张凤翼稍顿了顿,道:“大家都认为,现在的流寇已不仅仅在陕西和山西两地流窜,还波及到了河南、湖广和四川,如果再跟过去那样自扫门前雪,各镇、巡抚事权不一,又不便于跨境清剿,最多只能把他们赶跑,很难达到彻底剿灭的目的。”
“能想到这些,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动了脑子。”暗想着,崇祯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朕还是认为,如果都能扫好门前雪,那些流寇去哪里生存?”
“他这是不同意咱的想法?唉,皇上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咋办?既然大家已经议定了,咱总得把话讲出来,无论皇上同不同意,咱都尽了职。可是,咱又该咋说呢?”
盘算着,竟是无法,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
崇祯见他长时间不答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状,甚为奇怪:“他这是怎么了?”自问着,蓦然明白过来:“哦,他这是因为朕打断了他的思路,唉,不曾想他竟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哪。”
感叹着,嘴上道:“那么,依你们的意见呢?”
张凤翼正急,闻言,登时轻松下来,又怕把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忙道:“大家的意见是,设置一名大臣统管,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等五省军务,专门惩办流贼。”
“都能扫好门前雪,当然好,不过,对官员的要求就高了,朕往哪里去找那么多的似洪承畴那样的好官?既然没法找到,也就只能用他们的办法了。”
想着,“哦”了一声,问道:“可有人选否?”
听他这样问,张凤翼心里有了底,不再迟疑,道:“大多数人推荐了洪承畴,但洪承畴正督管三边军务,不能替换下来,大家建议,提升陈奇瑜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五省军务。”
“这个总督确由洪承畴来做最合适,可惜他们的理由还算正当,而且这个陈奇瑜接任洪承畴的延绥巡抚以来,当真有不少的建树,正该提拔一下,也鼓励鼓励那些真心为朕办事的人。”
盘算着,却故作不知,道:“就是那个延绥巡抚?”
张凤翼忙道:“正是他,他可是颇多建树哪。”
崇祯装模作样地反问了一句“真是这样吗?”,待张凤翼点了头,又转向朝臣们,见他们也跟着点头,道:“众口一词,这人差不了,就这么定了。”
“他这是啥意思?不是在说陈奇瑜不可能向这么多人行贿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虽如此想,却没人敢表现出来,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张凤翼见事情终于有了定论,心里一松,登时又记起一事来,道:“启禀皇上,前段兵部接到河南巡抚和按察御史刘令誉的联名举报,说马凤仪之死,纯属曹文诏救援不力所致。
兵部一致认为,必是这个曹文诏仗着打了几回胜仗就骄傲起来了。
赶巧前几天通奴入关西征察哈尔,为防其回来时骚扰,又因为曹文诏早年有抗击通奴的经验,兵部决定调曹文诏去大同,听候总督张宗衡调遣。”
这本是张凤翼职责范围内的事,张凤翼之所以要禀报,因为崇祯冷不丁地就会问起来,一旦不知道,不管朝臣是不是越权,罢官杀头都是常有的事儿。
显然地,崇祯跟所有的位高权重者一样,都喜欢听人汇报,因为听人汇报不仅能够了解信息,还能防止自己被骗。
事实也是,崇祯闻言,并不管这事是不是自己该管,问道:“就是朕褒奖过的那位吗?”
张凤翼忙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崇祯道:“你们兵部处置的没错,据说这人桀骜不驯,定是得罪了人。唉,朝廷或许该多一些这样的将军。”
说着,竟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又道:“那个熊明遇,朕之所以罢他的官,除了山东的事没办好,还因为他居然敢给沈棨讲情。
那个沈棨,更笑人,竟不知自己是朝廷任命的宣府巡抚,居然用贿赂的方式让通奴退兵,当真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