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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坦对铁石与武忌的对话颇为费解,搞不清两人究竟在打甚哑谜。
武忌冷笑道:“铁大人,京缉署司的规矩不用我再说给你吧,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
“武总管……”铁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目微红颤声说道:“武总管,卑职自知不该擅自行动,可机会稍纵即逝,我只是想着让屠三心无旁骛地帮我们坐实陈氏父子的罪行,确无谋害他妻儿之心。还请武总管饶恕我这一次,我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不是……武兄弟,你们说的什么跟什么呀铁太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了你们跟我说清楚好不好,我越来越糊涂了。”丁坦忍不住说道。
“好,那就让我们的铁大人跟你说清楚。”武忌寒声道。
“哎……”铁石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和兄弟们去屠三家接他妻子与孩子,那是一处极为幽静精致的院子,我想着屠三一个无赖能置得起这么好的庭院,一定是平日里跟陈衙内与陈知县勾结,得了不少钱财。万一这屠三心志不坚,对于揭露陈氏父子之事三心二意,到了京城再生出变故来,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所以我想着……”说到此处怯怯地看了武忌一眼,见武忌表情不怒不喜,这才接着说下去。“我想着烧了他的院子,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同时把放火这事栽赃到陈知县头上,让屠三记恨陈知县,坚定他与陈知县死磕到底的决心,所以我才下令让兄弟们放火,等火烧起来才装做刚巧赶到,救出屠家娘子与孩儿。”
听铁石说完,丁坦一脸吃惊地看着铁石,心中暗道:“这京缉署司处难道平时行事便这般狠辣吗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大火一起,火势极难控制,万一失控救不出屠家妻儿,那岂不是又白白搭上两条无辜的性命这行事也太过冒险了吧如此阴狠毒辣,岂是宽厚仁慈之道”
心情复杂的丁坦看向武忌:“铁大哥这事做得确实太过那个……那个……”丁坦一直不知如何措词。
“关键是他心中恐怕没有想过,万一大火之中救不出屠氏妻儿,那跟亲手杀了她们又有何区别固然屠三妻儿一死,这杀妻灭子之恨,可以让屠三与陈知县死仇难解,他俩之间便再也难有回睘余地,屠三也必死心踏地与陈知县周旋到底。可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又于心何忍午夜梦回,扪心自问,又如何能心安铁大人,你想过这些没有……”说到此处,武忌面上冷若寒冰。
丁坦在一旁边听得瞠目结舌,心中极为震惊。想想就算屠三有天大的罪过,可罪不累之妻儿呀,她们是无辜的呀,如果真如武忌所说,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这两条鲜活的生命怕是要烟飞灰灭了。
铁石面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擅做主张,一时意起,竟然显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武总管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武总管心思之缜密真不是常人能及----心细如发。
铁石出身绿林,虽然身上还残留着草莽的匪气和行事不择手段的劣性,但为人光棍,从来都是敢做敢当。此时见武忌讲的有理,竟也不推托抵赖。向武忌说道:“武总管,我的确没想过这么做可能会引发的后果,属下任凭大人责罚,绝无怨言,只求大人莫要赶我走。”
“你走吧,京缉署司的规矩你还不清楚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你的!……”武忌紧阖双目,抬头喟叹。
“武大人!……”铁石眼中隐有泪光,“求您饶了属下这次吧,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求您了!……”铁石头如捣蒜,在地上磕得额头鲜血横流。
“铁石,从京缉署司创立之时你便已在行动科,我平时待兄弟们如何,你应该最清楚。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京缉署司的规矩不能为任何一人而破例,不然你要我以后还如何统领京缉署司又如何约束这些兄弟。”武忌痛心地说道。
铁石知道武忌说的是实情,处中兄弟平时多受武总管恩惠,对武忌自是敬佩有加,言听计从。从来都是遇事必先请示,按规矩办事,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今日的事情自己猪油蒙了心了,完全是多此一举。同时也触犯了京缉署司的铁律,踩踏了武忌心中的那条红线,还真怪不得武忌不留情面。
可要离了京缉署司,自己心中着实不愿,也万般不舍。这些年自己在京缉署司处行动科混得风声水起,颇为得意。在官场上虽全无品秩,可又有谁敢小觑自己。在钱财上自己跟着武总管也收获颇丰,如今身家不菲。
在入宫做侍卫之前,自己虽在绿林颇富盛名,横行于阳朔河畔湖湘两州,可毕竟是绿林草莽,身份卑微,哪像现在这般志得意满。
“我知道你对对京缉署司感情颇深,你尽管放心,做我的兄弟我绝不会亏待于你……”说着顺手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来,翻了翻,约有三四万两,全数递给铁石。“这些银子你拿着,好生找个栖身之所,你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再娶房媳妇吧,也好传宗接代不是。以后遇到难事尽管和兄弟知会一声,我知道消息一定会全力帮你,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
“武总管,这钱我不能要,这几年跟着您,我从没少了银子,况且我也薄有积蓄,您这样待我,只会让我羞愧难当,不知何以自处。”铁石动情说道。
“听我的,拿着吧,你一人在外,用钱的地方多,多些银子傍身,行事方便,我心里也少为你担心不是。”说到此处,武忌一时哽噎。
“武总管,属下走了,你一路之上你要多加小心,您的身手我放心的紧,只是这世上人心狡诈,让人防不胜防。你对事对人多加小心提防才是。”说着又对武忌磕了几个响头,接过武忌手中的银票,抹一把眼泪,头地不回地行出房去。
铁石深知纠结下去亦无意义,武忌话说得明白,不是他不留情,实在是京缉署司的规矩不能破。武总管这样处置自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按京缉署司的规矩,自己今天的作为,要行五十水火棍,监禁三月,而后从京缉署司除名的。自己受武总管的恩惠,只能日后找机会再行回报了。
见铁石毅然绝然地离去,丁坦怔在一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武忌心中其实也颇不是滋味,铁石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深知自己心意,自己也使唤得最为顺手,这一走自己也颇感不舍。但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自己只是把他除籍,却并未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自己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是要给皇帝上疏请罪的,罚俸训戒也是少不了的。
心情沉郁的武忌叫店里的伙计送了一坛酒来,与丁坦边喝边聊直至中夜,二人都有了醉意,这才休息。
第二日,早饭的时辰,凌雪衣见铁石与四名影卫全没了踪影,便向武忌问了起来。武忌只说铁石带着影卫执行行动科的公干去了,事情紧急,咋晚半夜便走了。凌雪衣不疑有它,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武忌一行在巴陵又住了几日,恰巧一支往韩国送输草药与粮食的商船船队路过巴陵,其中一只船靠岸补充饮水与蔬菜。武忌使了银子,那商船领队同意武忌一行人乘船同行。
凌雪衣、武菱与丁老夫人毕竟是女眷,船上勉强腾出一间空房,至于其人便只能与船工和伙计们挤在一起睡大通铺了。
从巴陵出发,一路便出了越州境进入中州境内。这船上所做饭食全是大锅饭菜,菜品虽也不算匮乏,但与凌雪衣的手艺比起来,却难吃得紧。所以只要船靠岸,武忌一行都会下船在岸边酒肆餐馆用餐,虽仍旧比不上凌雪衣的手艺,但终归强过船上的吃食。
这一日,船停靠在中州阜新府码头。
正值响午,武忌一行人下船登岸,去岸上寻酒馆进餐。这阜新府是中州第二大城市,街市之上很是繁华。武忌这边刚一下船,岸边上便有一个伙计打扮的年青人,行过来向为首的武忌打招呼:“请问您可是武忌武公子”
武忍见这人眼生的很,便礼貌回道:“请问你是哪位我们相识”
“武公子,您说笑了,我一个酒馆里的伙计,您自然不识得,武公子,酒菜已经准备妥当,您随我来吧。“
武忌听对方是酒馆里的伙计,心中不免一怔,心说:“既没见过我,又怎么会识得我这事透着蹊跷。”
“这位小哥,既然你从未见过我,那又如何识得我的”武忌问道。
那伙计见武忌心有疑虑,伸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来,慢慢打开,然后拿给武忌看:“公子您看,这画像上之人,丰姿俊雅,可是您不是”
武忌一行几人都被伙计手中画像吸引,全都定晴去看。但见得那纸上画像画得并不如何细致,何偏生笔画之间把武忌的相貌模样,神韵气质勾勒得极其传神,让人一眼便能看出,画中之人正是武忌。
“你这画像是从何而来呀”武忌奇道。
“不瞒您说,这是一位客人给掌柜的。她交待得清楚,让掌柜的准备好酒菜,好生招待武公子一行。而且这饭钱已经提前付过了,武公子请您随小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