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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王屾就带着刘畅回了老家。养父母知道他们要回来,还专门把村里的大厨请了来,家里就想娶媳妇似的热热闹闹。县里、镇里的领导早就等在家里了,这使王屾深感意外,又不好说啥。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要惊动当地的领导,甚至村里的干部也别告诉。没想到他们还是都来了。
养父母浑身一身新,脸上都是笑,看到他们的车来,,早有人跑回家里送信。于是,胡同里挤满了人,养父母和县里镇里的领导等在门口。刚下车,噼里啪啦的鞭炮就响起来。亲切的寒暄握手。看婆婆那个亲呀,亲自上前搀扶着儿媳妇,一脸的关切,问寒问暖。王屾把所有的客人让进家里,递烟端茶,客客气气。县里大部分的领导都熟悉,也有很多新面孔。
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领导们才纷纷离开。看到屋里那么多酒烟就知道是领导们带来的。虽然,王屾心里不悦,可这样的事儿怎说好,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父亲似乎有难言,坐在一起说话显得很拘谨。王屾把三千块钱给他,他客气了几句,接过来放在了桌上。
“住下吧,已经很多年没住下了,你娘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炉子早点着了,很暖和。被子都是新的,天好的时候,天天抱出来晒,”父亲说,那话语像是祈求。
王屾有些不忍心拒绝,但他还是说:“年上忙得很,还有些走访慰问。”
于是,父亲不再说啥,眯起眼使劲的抽烟,一团烟雾围绕着他,不时地咳嗽几声,喉咙里的痰听上去很浓很重。
王屾就说:“少抽点吧,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赶紧把烟灭了,答应着。
弟妹也凑上来和他说话,分明是生分,说句话像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说出来,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是啊,过去的阴影一直聚在心头,搁在他们之间就好像是一堵墙,小时候那样无情的对他,狠心的把他撵出了家门,也是冬天,屋外滴水成冰,他就在家门口坐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
按说,亲情已经断,没有了任何关系。现在,他当官了,而且是很大的官,不管怎说,每年还能回来两趟看看他们,他们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有别的奢求。还有,因他的原因,两个孩子的工作也都解决了。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别说他们土老百姓,就是很多毕业的大学生也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待业。这些,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以前做过的事很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没脸再说亲情了。
现在,他们的日子很好,砖瓦屋很亮堂,家里开着经销,还有磨房,那是以前大队的,承包时很多人争,却谁也争不过他,为什么,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原因,人家外面有人,而且是大官,街坊都这么说,谁还敢和他家争。村里啥好事也少不了他们的,别看家境不错,老两口还吃着低保,村里真正的五保户还吃不上。姐弟两个都在县里上班,还都是好单位,没上学,也没啥专长,就这样成了农转非,那时候的农转非农村人都很向往,那是吃皇粮啊,铁饭碗端着,谁的面子,还不是他的原因。
当然,这些王屾并不清楚。
姐弟俩对他们这个抱来又抛弃的哥哥恭敬有加。母亲也走来和他说话,“孩子生了,你们上班忙,俺去给你们看。”王屾笑着,刘畅应着,所有人把他们当菩萨敬着。
天不早了,该走了。这样的结果他们好像想到了,就是强留他们住下,知道也留不住。临走,给他们待上了很多年货,连孩子出生时的小被子都给他们捎上了,送他们上车,母亲甚至扭过头去抹了把眼。
村外,一条崭新的公路从茅草房不远处经过,来时,王屾就和刘畅说过。再经过这儿,王屾把车停在路旁对李敏说:“走,到茅草房看看。”
茅草房已经破烂不堪了,门没锁,只是用生了锈的铁丝缠着,茅草房四周到处是建筑垃圾。王屾看着,一股悲凉心头起,甚至更咽了一下。
刘畅看着他,“你怎么啦?”
“没事儿,有点伤感,在这儿住了十多年。”
“你在茅草房里住了十多年?”刘畅吃惊的看着他。
王屾点点头,“还有个哑巴怪老头儿,没事儿他就在茅屋里打坐,供我吃穿,还供我上学。”
“啥意思,哑巴怪老头儿是谁,和你啥关系?”
王屾没回答她,用手轻轻一捏,铁丝就断了,推门进去,屋里冷如冰窖,蜘蛛网密布,灰尘指厚,一切物是人非了。他把两瓶好酒放在以前的灶台上。怪老头没啥嗜好,就爱喝点酒,一次喝不多,也就一两杯。有一次还用筷子蘸了让他舔,他觉得很辣,比辣椒还辣。
一阵冷风钻进来,吹起一屋灰尘。刘畅挥手拍打着,快步走出屋来。王屾跟了出来,重新用铁丝封好。
“你看起来很伤感,”刘畅问他。
“是啊,睹物思人,”王屾说。
“你好像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事儿?”
“不说了,咱走吧。”
刘畅看他心情很不好,虽然满是疑惑也不好问了。车上,他轻声说:“说好了住一晚上的,你干吗非要回来。你走,婆婆都偷着抹眼呢。”
王屾没有说话,目光紧盯着前方,很快扭头冲刘畅一笑,“不高兴也得走啊,你看今天啥阵势,所有领导都冲咱来,这不是啥好事,以后真的少回来为好。”
“是啊,这样真的不好,以后和爹娘说说,这样做影响很坏。”
“说不定啊,他们已经准备了很多天了。现在的领导啊,啥法也想得出来,无孔不入,为了达到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可我就怀疑了,他们来讨好你为了啥?”刘畅笑问。
“怎说我也是蒲谷市的副市长,他们能不巴结我。”
“你自己都说有名无实,难道他们不知道。”
“这得去问他们,你看他们送来多少礼品,啥都送。对了,你们单位送过礼吗?”
“送过,不多,都是上级主管单位,不送不行,打电话直接要。为了以后的工作便利,就算我是铁公鸡也得拔几根毛。不过,没送多,意思意思。你不知咱县里,听说顾了好几辆车往省里送。”
“现在啊,送礼成风,给上级送,相互送,还美其名曰,为了以后的工作好做,这是为公,又不装进自己的口袋,甚至还无可奈何的说,都这样,没办法。多么美妙的借口,好像一心为公。但是说到底,真是这样吗,这是变相的行贿受贿,这股风要是刹不住,任其发展,不知会造就多少贪官呢。”
刘畅摇了摇头,“谁都懂,没办法。你呀,就是较真,道理谁不明白,你却非要说出来,别杞人忧天了,管住自己就行,洁身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