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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城外,一座香火不旺的破败寺庙中,漆痕斑驳的大门紧紧关闭,窗户也用黑布遮盖起来。
庙里面,沿着墙根竖起一排又一排蜡烛,照得屋内一片幽黄光芒。在地面的正中央,用鲜血画着一个纹路诡异的阵法,在阵法中央静静搁置一口漆黑的坛子。
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道士,此刻盘腿坐在阵法外面,苍老枯瘦的手指掐着法诀,对着坛子的方向念念有词。不久,从那口漆黑坛子的口上方,晃晃悠悠飘出来一张符纸。
道士见到符纸出来,手上掐的诀霎时一变,随后那张符纸顿时以飞快的速度旋转起来,隐隐有撕裂的趋势。
在阵法的不远处,一名妙龄女子躺在地上,身上染满了斑斑血迹,捧着汩汩流血的左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符纸,期待符纸被撕碎的那一刻。
忽然,符纸爆发出一道明亮刺目的光芒,紧接着旋转之势骤然停下,猛地下坠,掉落进坛子里。见状,道士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他重重呼出及口气,重新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不久后,符纸重新出现在坛子口,只是飘出来的速度减缓许多,让道士的额头上都流下汗来,显得极为吃力。
此时,轩王府中。
月华苑内,站满了身影,三秀、陈嫂、魏嫂、香椿等人,全都面色焦急地盯着屋子门口,恨不得冲进去一般。不久,屋门终于被打开,走出来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御医。
“先生,里面怎么样了?”秀禾急忙上前一步,目带期盼地望着老御医说道。
老御医的神情有些颓然,摇了摇头,说道:“老夫本事有限,瞧不出夫人的病症。”说罢,抬腿走了。
“再去请白御医!”这时,屋子里头传来一个焦急之中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
“是。”站在门口的思罗领命,迅速离开院子。
情况不明的秦羽瑶,让众人都焦急得不得了。偏偏宇文轩不让进去,直是连连跺脚,眉头都拧成了铁疙瘩。
“夫人到底怎么了?”秀兰低着头走来走去,双手绞在一起,时不时抬头往屋门口的方向瞥去一眼。
秀茹亦是担忧不已,忽然抿唇瞪向旁边的香椿,质问道:“是不是你?夫人跟你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样,是不是你害得夫人?”
“秀茹住口!”闻言,秀兰与秀禾纷纷斥道。
秀茹咬唇不甘地瞪着香椿,说道:“夫人一直身体好得很,怎么忽然这样了?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手脚又轻隐,做些什么都难察觉痕迹,说不定就是她害了夫人!”
不久之前,香椿在书局中惊觉秦羽瑶骤然昏倒,顿时吓得不行。幸而思罗就跟在身后,立时一把抱起秦羽瑶,又拎起宝儿扛在肩膀上,飞速往轩王府赶去。香椿不及他身形迅速,便牵起澄儿,书也不买了,匆匆回了轩王府。
轩王府中,已经是这般情形。香椿已经解释过了,但是显然,有些人并不相信她。
“夫人绝不是我害的。”香椿冷冷看向秀茹说道。
秀茹还想说什么,被秀兰在手臂上打了一下,便只是瞪了香椿一眼,便不吭声了。
香椿抿唇站在院中,虽然春日暖融,然而她的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目光又是担忧,又是希冀,又是忿恨。她才刚刚追随秦羽瑶,而且是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难道她当真如此不详?接近谁,谁便遇到噩运?
屋子里面,秦羽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宇文轩就坐在床头,握着她的一只手,脸色略见苍白。
一路上思罗在明面上保护,千衣在暗处守护,两人敢打包票,一路上绝对没有人对秦羽瑶动手。回到轩王府后,千衣又拿出一套工具,为秦羽瑶检查血液、唾液等,皆未发现中毒的迹象。
如此一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下毒之人远比千衣厉害;二,秦羽瑶根本不是中毒。这两个可能性,几乎快把宇文轩的心都给灼焦了。
然而,宣来宫中最有经验的御医,将秦羽瑶检查一番过后,却并未发现秦羽瑶的身体有何不妥。但是,秦羽瑶确实十分不妥。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根本不是正常昏迷的情形。宇文轩已经派人去柳家求援,然而柳家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让宇文轩无比焦躁。
忽然,秦羽瑶的身体猛地僵硬,又飞快柔软下来。宇文轩来不及担忧或松一口气,便见秦羽瑶的鼻中、耳中忽然汩汩流出血来。心中顿时一紧,宇文轩连忙捏起帕子为她擦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得眼睛都红了。
是谁害他的瑶儿?秦羽瑶平时身体很好,宇文轩一直注意给她调理,从不见她有什么不适。哪里知道,只不过是出去逛了一趟,回来便成了这般模样。宇文轩直觉是中了诡计,可是,偏偏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羽瑶受苦。
雍京城外的破败山庙中,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身穿宽大黑袍的道士盘腿坐在阵前,脸上滚滚落下汗水。一双阴鹜的眼睛狠毒地盯着坛子口的那张符纸,但见符纸刚刚脱离坛子口,便又落了下去。
道士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屡次失败让他的神情愈发阴鹜。直到又一次,升至空中的符纸在转动数圈后,再一次掉入坛子里,道士“呼”的一声站起来。
“仙人?”木如眉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了,捂着已经止住血的左手臂,正坐在阵法的不远处。见道士朝她走过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道士走到她身前站定,伸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锵”的一声拔出来。木如眉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仰了仰:“仙人要做什么?”
“阵法力量不足,需要你的血。”道士嘶哑的声音说完,便弯下腰去捉木如眉的手臂。
木如眉顿时骇然,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地面,连连往后退,口中急忙说道:“仙人,不是说只要三碗血就够吗?”
道士森然一笑,苍老的面庞有些狰狞:“对付一般人肯定够了,但是此人不是一般人,还需要多放一些血液。”
这是一道极邪恶的阵法,乃是灵魂剥离术。需被施法人的生辰八字,用其鲜血绘在符纸上,而后以仇人之血绘制阵法。若施法人的法力足够,片刻之间便可剥离被施法人的灵魂。因为太过邪恶,几乎已经失传。
然而,木如眉却在偶然巧合下,遇到了这位道士。她仇恨秦羽瑶,那个女人害死她的父亲,害得她被木家厌弃,害得木岚山坐牢,害得她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家可归,却风光无限地夺得数十年来,大顺朝与白国的大比之中,唯一的胜绩。
而她曾经的夫君,竟然也再次娶妻生子,并且过得不错。她去见他,却被他漠然推拒,赶出房门。那个曾经跪伏在她的脚下,驯服顺从的男人,竟然也敢踩她一脚。木如眉大恨,开始常常上山拜佛,诅咒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终于有一日,她遇见了这个道士。他说,他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前提是,她陪他一年。木如眉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不就是陪他一年吗?她连木岚山那个变态都陪过了,又怕什么?
只是,秦羽瑶的身并不好近,如何才能取到她的生辰八字以及血液呢?就在木如眉苦苦思索时,却遇到了秦夫人。
也是秦羽瑶命中该绝,那日秦夫人听秦太傅说起,秦羽瑶取得桂冠并被皇上赐婚,两个月后便要嫁给宇文轩为妃,心中想起秦辉,顿时大恸。
悲痛难抑的秦夫人,当下套了马车出城拜佛,为死去的秦辉祈祷。长相与秦羽瑶有六七分相似的秦夫人,恰巧被木如眉看到了,于是木如眉果断绑架了她,逼她说出秦羽瑶的生辰八字。
被绑架的秦夫人,心中竟然不恼。她十分平静地套出木如眉的话来,得知木如眉乃对秦羽瑶有刻骨仇怨,心头竟然浮现出一股诡异的心情。
“我帮你。”秦夫人说。
凭什么她的辉儿惨死,而那个小贱种却春风得意?秦夫人心中别扭得很,总觉得是秦羽瑶偷走了属于秦辉的运道。毕竟,就在秦羽瑶出现之前,一切都很好。而自从秦羽瑶出现后,秦辉便屡屡出状况,甚至丧命。
“你不相信?”秦夫人说道,“可是,你拿到她的生辰八字又有什么用呢?她可是未来的轩王妃,身边有侍卫保护,你如何取得她的血液?”
木如眉不是傻子,她不相信秦夫人会帮她害自己的女儿。但是,她确实不知道如何接近秦羽瑶,取得她的血液。于是,她打算听一听秦夫人的看法:“你有什么法子?”
秦夫人笑得古怪:“她的血液,来源于我和她父亲。既然取不到她的血液,用我和她父亲的代替,不也一样吗?”
“你恨她?”木如眉眯了眯眼,直觉秦夫人是真的想帮她。
秦夫人哼笑一声,挣脱她的束缚,起身说道:“明日你在此等候,我送东西来给你。”
第二日,秦夫人果然带着秦羽瑶的生辰八字,以及来源于秦夫人和秦太傅的血液,如约交给木如眉。
木如眉拿到东西后,便去送给道士了。道士接过来后,先是看着那个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片刻后,大怒道:“这是假的!”
“什么?她敢骗我?”木如眉听罢,连忙去找秦夫人。
秦夫人听到她的质问,皱着眉头只道:“这的确是她的生辰八字,我并没有记错。”
“可是,仙人说这是假的,拥有这个生辰八字的人,早已经死了!”木如眉怒道。
秦夫人听罢,疑道:“莫不是那仙人是冒牌的吧?”
木如眉听罢,也怔住了。于是,她带着秦夫人一起,寻道士去了。
“我确信这生辰八字不假。”见到道士后,秦夫人说道。
道士神情阴鹜,嘶哑的声音说道:“不可能,拥有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子,去年八月便已经死于非命。”
秦夫人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不由得心中一动。她早就觉得怪异,为何秦羽瑶被农户人家所养大,却拥有这样一副气度与傲骨?那一身本事,更不像是农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所拥有的。至少,自幼长于秦太傅膝下的秦敏如,便远远比不上她。
难道,在她女儿的躯壳里面,果然住着一个妖魂?秦夫人不由得提出这个想法。
道士掐算半天,才有了八分确信:“应当就是如此了。”
秦夫人便问道士:“可能驱逐那个妖魂?”
“还没有老夫驱不了的妖魂!”道士冷哼道。
于是,秦夫人便放心地下山了。而木如眉因为要贡献出仇人之血,所以一直留了下来。
“你骗我,你说三碗血就够的!”诚然,木如眉恨秦羽瑶,恨不得秦羽瑶死了才好。可是,若让她拼个鱼死网破,她是不愿意了。只见道士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持刀一划,顿时鲜红的血液便流了出来。
汩汩流出的血液,让木如眉不由得一阵头晕,感到恐惧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要报仇了!你放开我!”
道士哪里管她,但见他一只手掐着木如眉的手腕,让鲜血不停流出。另一只手则掐诀,使那血液沿着一种古怪的痕迹,往阵法中流去。
随着血液流失渐多,木如眉终于失去叫嚷的力气,整个人变得昏沉疲惫起来。很快,便彻底晕倒过去。而血液却越来越多地流出来,往阵法的方向流去,使得阵法瞬间变得红光外放。
道士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提起刀子又在木如眉的身上扎了几个洞,让血液更加快速方便地流淌出来。越来越多的血液往阵法流去,使得阵法的光芒愈发妖异,几乎可以看出,阵法上方交织出一张密密的网,将那坛子的四周都封住。
不管地上女人的死活,道士兴奋地舔了舔嘴角,起身坐回原处。再掐起法诀,便容易了许多,那符纸立刻跃出坛口,在三尺上方飞快旋转起来。
符纸越转越快,边角已然开始撕裂,湮灭成点点灰烬,散落在空气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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