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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哥……”刘旭明的手指抖个不停,指尖落在桌子上弄出一连串的喀拉声。
陈其安皱了皱眉,眼角落在他指尖上带出一点隐晦的嘲讽,这点嘲讽轻轻一搓,将屋子里最后一点暖意捻碎的一点都不剩。夏日的空调开得十足,生把人吹的冷战。
“余教授一开始来找你的时候,你不还很动心么?”
“陈总,我那只是一时没想清楚,您也知道余教授在业内的名声。现在……现在他查了当年的事了。”
“当年什么事,”陈其安挑了挑眉:“旭明啊你说的事情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陈哥,”刘旭明一怔,紧接着会意:“是是是,是我没说清楚,可是顾教授那边毕竟……”
“如果你今天就打算纠结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那我大概要送客了。”
“不、不、不是陈哥、陈总我是说,以余教授在业界的地位,他要是真想查只怕真的会查到点什么。除了顾教授,我们当年的事情并非真的无迹可寻啊,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蜢。”
陈其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冲着他比了比:“我知道了。”
他神色太淡,太过波澜不惊,刘旭明难免有些心惊肉跳可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只得转身离去。陈其安有多狠,他是知道的。
陈其安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他还是打了个电话让人立刻去查余风年。他刚放下电话,就见顾君走了进来。
她年过半百身材却依旧保持良好,面上皱纹不显,看上去依旧温和鲜亮,此时她提着保温盒眉眼间的温和仿佛能将人心上全部的褶皱都一一抚平。陈其安的眼神一下子就柔缓了下来,他眼角眉梢被刻意提起的情绪都一瞬间烟消云散,连空气都明亮起来。
“怎么今天过来了。”
陈其安站起身来帮她拎东西,半拥着她往里走。
“今天没课,又没有事情索性过来看看你,我刚刚看到刘旭明出去了?”
“嗯我俩有点业务事情刚说完。”
顾君点点头,打开保温盒一样一样的给他摆开,一副丝毫没有起疑的样子,完全没有提及她刚刚看到刘旭明仓惶从她身边走过,也没提起刘旭明失措到甚至没有看到她。
“还多亏了你帮他们这些人,当年守成的那几个学生家属都是你帮忙安顿的。当年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声音如三月春风,眉目舒展不见丝毫阴霾,陈其安心里却猛然一惊,想起刘旭明刚刚说的话只觉得如鲠在喉。
他面上不显,只把手搭在顾君肩上,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还说这些呢,就算我当年没心心念念都是你,咱俩不也还是发小么?”
顾君推了他一下。
陈其安顺着她的手装模作样的摇晃了一下,然后拉着顾君在沙发上坐下,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我这边想找个业内的专家做技术顾问,还可以合作项目,有三个人选你看看哪个合适?”
“你们业内人都不清楚,我哪里会知道。”
“可别这么说,这几个全是你们a大的人,脾气都怪得很,我能不能请得来关键还要靠夫人您帮忙啊。”
顾君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说说看是哪几个?平时都不是一个院的,我可能也不太熟。”
“孙乾、余风年、章锡,就这几个人,你们a大的大咖就数你脾气好。”
顾君假作听不到他最后一句暗地里用手指悄悄的戳他的腰,偏偏这些小动作好似恰好搔到了陈其安的痒处,他哈哈大笑着握她的手指。
“孙乾嘛平时专攻教学,评了正教授之后就不太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了,他对一般的项目研发不太感兴趣。余风年这人性格真是不好说,他倒是跟和光他们院的尹教授关系相当好,这人洒脱着呢,做什么都看眼缘。至于章锡我去问问吧,他我真不太熟。”
“和光他们院的?我倒是听说和光最近也想要往电子这里插一脚。”
“小孩子家家的,搞搞玩嘛,和光那孩子是个研究的好料子可惜纨绔气太重。”
“你可别小瞧了人家,他在我们这边技术也过硬的厉害,也不知道是请了大外援还是他自己的专利,最近在业内可是声名鹊起,”陈其安吻了下她面颊:“不过,还真是多谢你了。”
顾君只是笑,靠着他的肩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办公室里挂着的那幅画。
山峦层层叠叠,松柏崎岖桀骜,山间独有二人,一人独自端坐石桌前观棋局,一人稳坐泉边垂钓。二人全无交流,却似一切尽在默契之中。画的右上角提了几个正楷字,利落精秀又婉约绵长——山野见趣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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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和光站在场外,举着手机那怕心里翻江倒海面色难看到极致,声音依旧平静温和的紧,他画风太过吓人,引得刚过来询问的赵宸禹一阵心惊。
邹和光只跟他点点头,然后举着手机走了出去。
“老师我刚刚在球场,没太听清,您说什么?”
“嘿,你再这样我不说了。”
“哎别,老师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今早又有了新设计思路您看我过两天回去陪您在实验室呆两天如何?”
“你小子别跟我臭贫,我有那功夫还要回家陪你师娘呢。我是说你托我帮你找技术人员的事情我让老余给我办去了,那老小子不靠谱,推荐的人居然是个挖不动的。后来你不是对他们当年那个专利感兴趣么,我让老余去查了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哎,太可惜了,八个人都是人才啊,七死一伤。两个正教授死在那里面了,那个项目的带头人是魏守成,当年电子科技大学多有名的副主任最年轻的正教授。不过后来这群人的家庭都被信诚科技的人照顾着,研究后来也被信诚科技接手了,倒也算是有个着落。”
邹和光沉默无语。
“听老余的意思好像是信诚科技业内名声不太好?不过甭管人家是图什么,现在研究有了成果,也算是善恶有因果,善有善报了。你不是还跟信诚的董事长夫人熟嘛,咱们哲学院的院长。”
“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那你要怎么解释,”尹教授叹了口气:“人活着有时候要刨根问底,有时候要装傻,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也一样。和光,你别年轻气盛。行了挂了,你跨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看你要玩不出花样的,你师娘的狗都交给你溜。”
“您放心吧。”他语气含笑,面色挂霜,视线停滞在秦修身上终究一动不动。
那人穿着深蓝色马球衫,被显得越发清瘦,但挥杆的手臂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骏马深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光,马背上坐着翩翩少年郎,那人犹如水墨画中走出的古代儒将,将君子六艺一样一样的完成的一丝不苟,连指尖的划出的线条里都带着一股子写意风流。
他一杆击出,心有灵犀一般回头与他对视一眼,长眉舒展不怒不喜。
只一眼,就可以成为另一人心中的人间胜景,远胜多少个浓丽的春夏秋冬。
邹和光放下手机,面上霜色被一点点抹净,他一步一步走向场边只看着秦修,那是他不得不刨根问底的理由。这些所有的阴郁的、黑暗的、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他都将要一一理清,哪怕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平安喜乐他也要生造出来一块乐土。他知晓秦修不需要,可这些根本不是为了秦修,归根结底是为了他自己。
时间的悖论是多少人提出的论调,你改变的了当下,却改变不了结局。
邹和光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想了半晌又放了回去,他一抬头正对上心不在焉的跟陈其道聊天的赵宸禹,索性冲他一笑,绕了半场走向场边袅袅婷婷站着的桑瑾。
那女人不骄不躁的站在那里,目光似水般柔和却也似水般汹涌,邹和光只从那里面看得到无穷无尽的野心。
那索性就互利互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