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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应酬这种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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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初二未及连十九当真选了位“中意”的姑娘。

    又看那女子不似一般的画舫女子,模样虽生的不算出挑,却隐隐有种小家碧玉的书卷气。

    她便也顺着道。

    “那就一同走吧。”

    邱怀准的宅子,离他们下榻的宅院稍远,一辆装点雅致的马车也是专程备下的。

    邱怀准将他们送上车前,特意叮嘱,好好伺候两位大人。

    之后躬身,话里隐约警醒之意,明显看见绿衣女子瑟缩了一下。

    宁初二同连十九坐在一端,不时端详几眼对面的姑娘。张了张口,说了句不着调的。

    “你喜欢吃馓子面吗?”

    绿衣女子一怔,讪讪道。

    “奴不喜面食,大人若喜欢,奴家今后可以学着做。”

    声音倒是悦耳,却并不像纯正的云都口音。

    宁初二抬眸轻笑。

    “云都惯常喜吃面食,你怎地不喜欢?邱怀准说,屋里的姑娘都是本地人,我瞧着你倒不像。”

    绿衣女子面上有些紧绷,身体微微朝角落里缩了缩。

    “奴家,却是云都人,只是少时曾在岭南呆过,所以口音有些改不过来。”

    “哦?”

    宁初二抿唇。

    “那你家原是做什么的?我记得岭南一代多名仕,不少朝中官员都出自那里。”

    女子听后深深咬唇。

    “奴家家中...是普通农户出身,去岭南,是探亲。”

    宁初二看了连十九一眼,眉头一挑抓住女子的手掌缓缓摊开。

    “农户吗?你这双手倒是细嫩,不像做粗活的人。”

    邱怀准网罗美女给朝中官员,她也有所耳闻,心下还在思量。这么多琴棋书画皆精通的女子,便是要□□也要三五六年。

    那一屋子红粉佳人,瞧着都有些气质,绝非他口中家道中落,贫户出身这般简单。

    朝廷里的人,即便是玩,也不愿扯上有复杂背景的。人要娇俏可人,又不能太俗。

    邱怀准此举,便是顺了这些人的心意。

    面前的这个,倒似刚到不久的,一经这番试探,便有些乱了阵脚。

    “奴家家里,却是普通农户,只是比旁的家略微富足些。所以从小不曾下地干活,大人若不信,可以...可以去问我们大人。”

    宁初二收回手,淡笑看她。

    “你家大人的话,便是说了,本官也是不信的。你若有什么难处,不妨道出一二,本官也好帮你。便是本官帮不了的。”

    她挺识相的指了指连十九。

    “连侍郎也能帮。”

    宁初二的那张脸,照男子而言自然是阴柔的,含笑挑眉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和善温和。

    绿衣女子的视线在她跟连十九之间徘徊许久,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大人做主。奴家确实不是农户出身,而是犯官冯争的家生奴才,自幼也读了些诗书。一年前,我家大人御前获罪,冯家上下近三十口奴婢女眷全部流放江北。那邱怀准也不知疏通了怎样

    的关系,中途将有些姿色的女子都带到了云都,教我们学习吹拉弹唱和云都话,许多人都被他送给了有头脸的大人做小。便是那屋中的几个,也有许多是跟奴家一样的情形。”

    “如我们这般的女子,至此也没什么怨恨的。更何况我家大人在时,当真是极和善的人。只是现下便是想随着流放自生自灭,也没了那份权利。自来了云都之后,便要学会如何伺候,侍奉。奴家今日道出实情,只怕那边是回不去了,求大人可怜可怜奴家,莫要再将奴送回去,不然被他生生打死也未可知。”

    宁初二皱眉。

    岭南冯争,她略有耳闻。

    一身才气,却是个脾气秉性皆酸腐之士。

    去年岭南遭了蝗灾,他带着百姓并几位朝臣联名上书,一本奏折洋洋洒洒,本本参的都是当朝宠妃喻贵妃的亲侄子,私扣赈灾粮饷一事。字里行间,也颇有讽刺孝帝昏庸之言。

    便是因着这一封奏折,连带数十名寒士也都糟了难。

    一场死谏,断的是文臣的念,寒的是老百姓的心。

    只是上位者已然至此,再要多言不过平添几名冤魂罢了。

    宁初二只道邱怀准是个颇懂得如何讨巧奉迎的油官,不想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可这门路又是从何而来?

    “江北都尉刘敬祥与他有些往来,想来便是从这入手的。”

    连十九解了宁初二的疑惑,抬手示意女子起身。

    “枫缪阁里的事,你可知晓?”

    那一筑高阁,表面上看去并无不妥,白日里的人做的也卖力,一眼瞧过去,还真看不出是在作戏。

    连十九私下让人去查过,这些人根本就是邱怀准用来做样子的,真正做工的,乃是云都周边县城的百姓。

    只要是壮丁,他们都招来用。没有壮丁,便是不论男女通通拉来。

    甚儿有长者年岁太大,受不得那样的苦,生生累死。

    一日仅供两餐,给些米汤糠团。

    剩下来的工钱,自然进了邱坏准的腰包。

    圣上的东西,他不敢太过偷工减料。脑筋,自然就动到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平头百姓身上。

    绿衣女子是被邱怀准打怕了,又担心这位大人也是说说就算了,一时之间也不敢应声。

    连十九也不为难她,只说。

    “若肯堂上作证,便留下你。”

    这是他做事的方式。

    不需要别人信任他,也轻易信任任何人。

    在连十九的为官之道里,互利才是唯一永恒的东西。

    这样的男人,冷静的近乎没有人情味,但是官场上需要的,从来不是妇人之仁。

    当堂返口之事,本就不新鲜。

    宁初二没有说话,良久看到女子郑重点头。

    “若有那日,奴家定当知无不言。”

    连十九单手撩了帘子,吩咐招财带她下车。想来是早准备了地方安置,车内又归于了寂静。

    宁初二闻着他身上有些酒味,也不知喝了多少,便想打开帘子让他散散酒气,被他伸手拉住了。

    “你倒是不论什么时候都用那一个法子。”

    他并没有睁眼,而是朝软垫里歪了歪。

    有些懒。

    宁初二一楞神,停了一会儿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跑去邱坏准那里闹的那一出。

    嘴上还没反驳,倒是先笑了。

    她却是经常女扮男装,打着自己哥哥的旗号将他从应酬上叫回来。

    婚前如此,婚后亦是如此。

    害得宁初一每次同人赴宴,都要收获许多莫名视线。

    连十九是世家子弟,不论官场还是生意,总免不了去些生色之地。

    还记得宁初二第一次知道他去,两人的关系还未说破。

    她大致是明白连十九对自己有意,心里却在踟蹰,他是否会同那些显贵一样,只是一时新鲜。

    哪里知晓,刚替她哥哥下了衙,便听说连十九跟右相的嫡子结伴去了明月楼。

    她心里当然是不好受的,又思及自己并非是他的什么人,没有立场干涉。

    此间恼火自不必说,一连给了连十九好些冷眼,话也不肯跟他说。

    可叹连十九那时,也是经常在这种场合走过场的,根本不知道她想歪了去。只在每日下朝照旧找她说话,却总不被理睬。

    如是几天,恰逢梅雨时节,宁初二自观星台下来,未走多远便赶上一场大雨。

    连十九拿着油伞站在雨中,想要上前,被她杏眼一瞪,又却了步。

    封涔也过来接她,她接了他的伞,看到连十九微微蹙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