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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母妃与那个男人都觉得我有很大的利用空间,因此那男人教我武艺的时候倒也十分用心。
他算是一个很合适的师父,教导我的同时也不忘对我有三分尊敬,好似他真是只是一介草民,没有半点儿派头比我大的意思。
他懂得隐忍,即使面对自己最痛恨的仇人,他也可以笑颜相对,他与父皇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只因父皇平时并不多关注我,只有在我生病时,才会来一趟忆云殿,即便是来了,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下手的。
我时常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他,跟他一样隐忍,我面对他的时候,也可以装作尊敬的模样,一口一个师父喊的不亦乐乎,而日复一日,朝夕相处,我对他的恨意也没有点儿消减。
如果,真的如母妃所言,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只是我的师父,我想。日子这么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
可惜,随着我的成长,我越来越看清一个事实:我只是他们的棋子,甚至在用完我之后,我会变成弃子。
母妃对我比从前好了不少,可到底不是真的关心我,因此偶尔也会流露出不耐与冰冷的神色,我渐渐不再那么乖巧,时而也会顺着自己的性格忤逆她一下,她即便生气,也拿我无可奈何。
她要我用功,我常常偷懒,甚至偷溜到大殿外去玩,回去的时候,对着她那张不悦的脸庞,我口中说着认错,心里却在冷笑。
每当母妃想骂我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会站出来替我说话,“殿下的年纪还小,男孩在这个年纪总是有些贪玩的,娘娘切莫怪罪他,再给他一点儿时间。”
他都这么说了,母妃自然也就消气了。
我说的再多么,做的再多,也抵不过那个男人一句话。
如果我不是早知道他们的那些事,我当真会以为,我有一个好师父。
年少不知事的时候我还在想,随着朝夕相处可能会换来母妃真正的在意,然而,从始至终我在她眼里看见的就只有那个男子。
除了他,她的眼里看不见别人。
还有一件事。
就是我渐渐发现自己的个头比同龄人要矮小不少,甚至在我周围的男孩,与我年纪差不多的个个都比我个子高,我察觉到这一点,很是不安,所幸我平日少踏出宫殿门,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我开始给自己鞋底增厚,起初只是一点点,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每隔上几个月,我便再度加厚一点,我估算着正常少年身高增长的时间段,有人长的多,有人长得少,我便尽量控制在中间阶段,所幸没有人发现这一点,但,终究没瞒过我那朝夕相处的师父。
被他发现的时候,我低着头,装作难过的模样,告诉他我只是不想让人瞧不起而已,他似乎并不意外,彼时我还不知道我之所以如此是被他害的,因为当我知道的时候,他早已长眠地下,这是后话。
“殿下不必忧心,我会为你守着这个秘密的。”
我嘴上道着谢,心底不以为然。
我的个头高不高身体好不好他自然是不会去关心,直到有一日我又无意中听见了他和母妃的谈话。
那时我的轻功已经学得很好,我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听他们二人在内殿说着话。
“你到底筹备地怎么样了?”
“皇帝近日身体不适,据我所知似乎是感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消瘦不少,这种时候,我想,他应该是没有多少力气吧?届时只需要引走他身边的几个死士即可。”
我知道父皇身侧有几个功夫十分好的死士保卫他的安全,但父皇本人其实身手也十分好,据说一身武艺都是梁王教授,只不过平日根本用不上而已,父皇感染风寒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他极少生病,据说这一回是因为政务太忙操劳过度,长久积累的疲惫外加风寒之症,让他大病一场。
难道他们想找这个时机?
“三日之后的赏花宴或许是个机会。”母妃道,“我等了这么些年了,实在不想再如此漫无目的地等下去,我们找个时机动手吧!”
“你莫要着急,我已经想好了主意。你说得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以我外头的势力,我想复国,强来是不行的,所以我想了好些天,终于做了决定,就在赏花宴上动手,我让我手底下的人混做舞娘和琴师入宴,只要我发出信号,他们便立即动手,先引开皇帝身边的几大高手,我装作护驾,趁机近身,在皇帝身边杀敌几人,让他信任我,而后趁他不备,刺杀他。”
“那你若真的得手,该如何收场?你有把握出的去么?”
“我有,这些年我混迹江湖,得了不少好药,其中有一味药名唤十香散,只要吸入口鼻便可导致中毒,三日不解就会身亡,扩散范围是迷香的数倍,虽然分量不多,但足够逃出宫了,我们主要目标是皇帝,其次就是太子与皇后,那一日,你找个借口,不要让峥儿去赴宴,我们得手之后,峥儿作为唯一成年的皇子,必定是云若的新帝。我想好了,先扶持他登基,终归他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一旦我们控制云若的朝堂,复国指日可待。”
我听着二人的计划,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我还能在他们手下多活几年……父皇若是遇刺,我就彻底成为傀儡了。
先借着我操控云若朝堂的局势……他们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一心只听母妃话的傻小子,由着他们摆布操控我的人生?
他们既然有这样一个计划,那么,我那好师父必定会先来给我做好思想准备的。
在宫里的这几年,我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举动,我也看出了他们的耐心不多,一个想要复国的人,能等待十几年,不知内心是怎样的煎熬?
三日之后便要动手?
那么我的时间就只有这三日了么?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了一整夜,我终于想到一个可行的法子,虽然,有不小的风险,但我还是决心试一试。
那男人口中的十香散,被他装在小瓶子里贴身带着,我有幸见过那么几回,因为能保命用,害人效果又极好,所以他似乎从不离身,想要拿来,就必须使点儿手段。
但这件事,我要找一个帮手。
一个半点儿功夫没有,完全不需要防备,甚至能让他不起疑的人。
我半夜去敲奶娘的房门,她打开门看见我,十分惊讶。
“殿下,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奶娘,有一个忙需要你来帮,请务必答应我。”
我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她十分吃惊,不,应该是震惊。
“殿下你……”她望着我,说话都不利索。
也许她猜不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奶娘,你一直都很关心我,也很关心母妃,只要你愿意帮这个忙,我杀掉师父,母妃就安全了,这个男人迟早会毁了母妃的,只要他死了,什么事都能解决,奶娘,你是觉得,让母妃伤心好,还是让母妃丢了性命好?你跟在她身边几十年,她一定很信任你,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能帮我。”
我知道奶娘会同意的,因为对她来说,我要她做的事不难,这个计划,主要还得我来完成。
“殿下,要是失败了,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我说,“不试试,我的下场会更惨。”
就当是奋力一搏。
第二天傍晚,母妃吃了奶娘端给她下了迷药的粥,昏迷在榻上了。
我飞一般的奔向了那个男人的住处,大喊着:“师父,母妃不知道为何昏迷了,你快去看看她!”
那个男人听了我的话,立即起身朝母妃的寝殿去了。
我与他一路快步而去,他走得比我还快,但他没想到,才要跨进母妃寝殿的门槛,迎面撞上一个人,这还不算,那人端着水盆,里头的水花顿时溅了他一身。
“林师父,真是对不住,我走得急都没认真看……”奶娘忙将水盆搁到了一旁,朝着他道,“林师父要不先换件衣裳,容易着凉。”
“不,还是先看看娘娘的情况吧。”
他果然没有怀疑奶娘。
毕竟奶娘自小跟在母妃身边,在他眼中,奶娘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丫鬟而已。
他朝着母妃的榻边走去,给母妃号脉,片刻之后他道:“没什么大事儿,脉象正常,许是太过疲惫了,睡一觉醒来便好。”
母妃所食用的,是奶娘在宫外的黑市中买的顶级迷药,无色无味,即便这男人懂医术,把脉也把不出什么。
而且我知道,他的医术只是一般好,他厉害的,是易容术。
但是他不教我易容术,他有一本讲解易容术的册子,从来不给我看。
“娘娘没事儿就好,林师父,您赶紧换身衣裳吧,这天气最容易着凉了。”
“师父,这儿离您的住处远,路上吹风受凉了可不好。”我说着,眼角瞥了一眼大殿外的侍卫,朝着那侍卫道,“你!把外衣脱下来!”
在宫中,下人的身子和主子比起来从来都微不足道,我这样的做法,也算正常。
那侍卫脱了外衣,我直接递给了师父,“师父,虽然是侍卫的衣服,但也将就一下吧。偏殿没人,师父可以去那儿换。”
“劳殿下费心了。”他朝我笑道。
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拿着衣服去了偏殿,在他进入了偏殿之后,我也悄悄紧随其后。
我看着他到了屏风后面,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挂了上去,奶娘那一盆水泼的可真好,湿了他两件衣裳。
他换衣裳,就势必要将身上揣的东西搁下,我眼见着他将随身携带的小瓷瓶搁在了桌子边上,趁着他转身挂中衣的时候,我一个疾驰上前,将桌子上的瓷瓶一把夺过!
十香散,终于到手了。
我的举动自然是惊到了他,他很快反应过来,要夺我手中的瓶子,我早有提防,飞快后撤,与此同时我打开了瓶盖,将里头的药粉朝着他迎面一撒!
我看着药粉进了他的鼻中,这一瞬间我心中无比畅快。
他有解药又如何,我不会给他时间服用解药的。
我俯下身抽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刀,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按着他的肩,短刀直抵他的脖颈。
他比我高,我不想抬头看他,便顶了一下他的膝盖,让他半跪着,抬头看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师父,被徒弟挟持的感觉如何?”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中了他自己的药,此刻已是反抗不得,便装作一脸无辜,“我不明白自己做了何事,让殿下如此痛恨。”
不明白?
他以为我还会与他争辩一番,可我根本连解释我都懒得听,我不给他编造任何借口的机会,短刀在他脖颈上狠狠一抹。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似是没有想到,死亡来的这么突然。
不仅是他,我也没有想到,我的计划真的成功了。
我早已冒了一身的冷汗,动手之前,我抛开了所有紧张不安的情绪,只为这一刻,现在得手了,我依旧没有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眼里有不甘,有震惊。
他还没复国,他还没完成他的大业。
我知道他有多不甘心,但我一点儿也不内疚。
他所有的努力只为了复国。
我所有的努力只为了杀他。
我们只不过是各自朝着应该努力的方向而去,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其实从不关心云若的江山会不会被这亡国奴抢去,我关心的只有我自己。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意我,我就只能自己在意自己了。
我的母妃,如果你知道我杀了他,你会杀了我吗?
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我将他的尸首藏起来,制造出他失踪的假象,时间一长,让你彻底死心,让你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你能否从你那不切实际能与他相守的美梦里走出来?将我当成你的孩子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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