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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闪灵听着顾无欢的话，一时无言。
在这种事情上，从来就没有她能说‘不’的时候。
就算她说不行又能如何？到头来还是被吃干抹净的命，不单单是因为她斗不过顾无欢，更因为这是她的——义务。
风闪灵干脆不说话了，埋头吃着顾无欢给她做的夜宵。
而她的沉默在顾无欢看来，自然是默认了。
……
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一夜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顾无欢便又没了踪影了，风闪灵便一路去了顾无欢的书房，到了书案之后坐下，径自磨起了墨。
研磨完毕，她执笔蘸着墨汁，在白纸上画下一个图形。
这是她想给舞阳设计的头饰，让舞阳成婚那天能戴上。
犹记得当初的自己也是在大婚之前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头饰，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天，去珠宝铺子的路上，她和舞阳被一名蹲在路边哭的小女孩给骗了，小女孩将她引到了豆腐店，也就是荆楚煜和百里无心在云若国的秘密据点，喝下了一碗下了迷。药的茶，醒来之后，她便身在尧国了。
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逃出尧国、杨家鬼堡被下蛊、失忆、一直到她和顾无欢成婚的那一天，她也是迷迷糊糊地嫁了，终究没戴上这个头饰。
如今那张头饰的设计图早都不知去哪里了，也许当初还没离开尧国就丢了吧？
设计较为复杂而繁琐，她那会儿也是临时想出来的，这会儿自然是画不出一个完整的，她便再给舞阳设计另一种的好了。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将设计图画好了，风闪灵将图纸折叠了起来，离开书房一路出了王府。
一出府她便听见耳畔有细微的衣抉破空之声，显然是有人跟出来了。
是黑白青紫哪朵云她不知道，随他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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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国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地铺白玉，内嵌金珠，一道浅白的身影静坐在大殿中央的玉石桌边，垂眸不语。
他已经独自沉思许久了。
大殿之中走动的宫人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子，但他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只凝聚在桌上的一盘桂花酥上，但他的手搁在桌子上不动，只让人觉得，他看着那盘桂花酥，并不是想吃，而是透过它在追忆着什么，也不知魂神游到了哪里。
来往的宫人十分不解，却没有一个人敢问。
三殿下离开了宫中一段时间，再次回来，原本话就不多的他变得似乎更加安静了。
他总是时不时对着一盘糕点发呆，有时候独自一人，一坐就能坐上大半个时辰，就连平时与他来往最多的百里大人来找他下棋，他也是下着下着就走了神。原本棋艺和百里大人旗鼓相当的三殿下，如今却是一盘也赢不了了。
“三殿下，该用早膳了。”
荆楚煜原本还在神游，耳畔响起宫人的话让他一下子便回过了神，视线扫过桌上一碟碟精致可口的点心，却是半点儿胃口也没有。“做糕点的厨子手艺真是越发不行。”他淡淡道，“都比不上云若国帝都城南那家徐氏糕点铺子。”
宫人：“……”
云若国？帝都城南？什么什么铺子。
一众宫人心里大感惊奇。
云若国与尧国素来对立，不论是哪一边的人想要踏入另一边的国土都是含着风险的，三殿下作为尧国的皇子，不知何时竟溜到云若的国都？
荆楚煜本人说完这话之后似乎也发觉不太合适，遂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你们都退下。”
将周围的人遣退了之后，他望着桌子上那盘桂花酥，这才伸手捏了一块，放在口中一咬。
桂花酥一咬开，便是一阵桂花的清香在鼻翼萦绕，然而不知为何，总是吃不出以前的味道。
他还记得，离开云若的那一天，被风闪灵察觉阴谋的前半个时辰，风闪灵还给他买了桂花酥。
那时候，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感情的，亲情。后来……
如果不是他们多此一举，如果不是他们联合起来设计风闪灵试图用她要挟顾无欢，他和风闪灵，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当初说好了只要借着风闪灵来胁迫顾无欢放人，以及交出冰莲子，不会对她有任何的伤害，他也不允许其他人动她一根汗毛。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被风闪灵抓个正着，就算解释看起来也很苍白无力。
“小七，出了王府之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了，连姐弟都不是，朋友都不是，云若国和尧国对立一天，我们也将对立，希望你们这些人不要再踏入云若的国土了，看见你们我也很烦恼，真的，走吧，放心的走。”
风闪灵那一日说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曾几何时，你对我有求必应，你对我百般纵容。”荆楚煜嘀咕着，“如今你却看都不想看见我了，甚至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是他不满足于只做姐弟，才让风闪灵离他越来越远，是他一次又一次打扰她，才让她最终，与他决裂了。
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风闪灵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他了吧？
荆楚煜垂下了眸子。
顾无欢对你确实没得说，你心里装不下别人……似乎也理所当然。
道理我都懂。
可是——
想要放弃却又那么难。
才想到这儿，倏然间耳畔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荆楚煜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宫女小跑着过来了，到了他跟前，“殿下，您之前吩咐要把那风姑娘住的寝殿收拾干净并且封上，奴婢们都收拾好了。东西原封不动，不过，奴婢们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不知是不是那姑娘留下来的。”
她说着，将掌心里折叠起来的一张纸递给了荆楚煜。
荆楚煜接过了那张纸，打开一看，上面竟是画着——一个类似首饰的图样。
饰品的尾部好似延伸出了好几道线，这东西应该是插在发间的。
在她之前住的那个寝殿里发现的？
那么必定是她画的了。
又看了图纸片刻，荆楚煜抬眸朝着前来的宫女道：“你立即去找几名打造首饰技艺精湛的工匠来，快去。”
“是！”那宫女应着，退下了。
荆楚煜又低头看了一眼图纸，自语道：“就算不能再相见，送个礼物，总是可以的吧。”
……
风闪灵揣着图纸去了她上回订制戒指的那家珠宝铺子，却没有想到，这一进门，碰上了许久未见的二人。
司徒彻和令狐静。
她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他们的。
而她的踏入，自然也让店里的二人察觉了，不经意间回了个头，二人都齐齐愣住。
风闪灵被二人注视着好片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迈开了步子继续前行，路过令狐静的时候，她也装作不认识。
原本交集就不多的人，就算不打招呼在她看来也是正常的。
但风闪灵不说话，令狐静却不肯安静，“二姐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问候，从令狐家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对方显然不是真心的问候，风闪灵便淡淡回了一句，“我日子过得不错，不劳四妹挂心了。”
“你日子当然过得不错了，礼郡王妃，整个帝都又有几个女子能过的如你这么舒心的？”令狐静朝着风闪灵绽开了一抹笑颜，“就是不知道二姐姐打算何时回家省亲，与礼郡王成婚这么久，都还不曾回家看看父亲。这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我记得我早已表明态度了。”风闪灵斜睨了令狐静一眼，“我与荣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了，我也不是令狐家的人，自此之后，荣国公府的兴衰我都不再关注，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你没事儿别给我找茬。”
“我让你回家探望父亲在你看来是找茬？”令狐静掩唇低笑，“如今果真是地位不同了，二姐姐嫁入了礼郡王府，这么稳固的一座靠山，回不回令狐家确实都不重要了，但你可别忘了，令狐家再怎么说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说离开就离开，礼郡王派人来捎个口信，你就不是令狐家的人了，照你这样，是不是全天下攀龙附凤的女子都可以随随便便丢弃娘亲，你倒还真不怕旁人说你不义不孝。”
“够了。”不等风闪灵接话，令狐静身后的司徒彻倏然开了口，“我早说了我事务繁忙，你还总缠着我陪你出来逛逛，如今我依你了，陪你出来看首饰，你倒有闲心情在这儿和人吵架？不想买便回家吧。”
“我……”令狐静听着司徒彻的话，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我说的有错么我？”
“有没有错你自己心里清楚，令狐静，我不想和你吵。”风闪灵收回了视线，在她看来令狐静的一番话完全激发不了她一点怒意，“我在你们看来原本就可有可无，你们在我看来同样是的，你问我怕不怕人家说我不义不孝，我还真不怕，你跟我，如今都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操心我回不回家做什么？你真那么孝顺倒不如常回家看看，别跟朵白莲花似的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孝心和你的知书达理。我不吃这一套，至于你说我攀龙附凤，没错，我攀了礼郡王，你能怎样？你敢惹他？”
风闪灵说完，嗤笑一声，全然不顾身后气的肩头都在颤的令狐静，转过身朝着不远的身后，一位明显看争执看呆了的侍女，“姑娘，麻烦你将你们店长请出来，就说，我是来找他定制首饰的。”
“哦……好。”侍女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风闪灵便站在原地等着。
她身后，令狐静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司徒彻抓上了手腕。
令狐静回过身，对上的便是司徒彻面无表情的脸。
“我看你似乎不想买了，正好我的事情还没忙完，我便先回去，至于你，你是要接着逛街还是要和我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落下，他便松开了手，转身径自迈步离开。
令狐静咬了咬唇，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风闪灵，对方却只留了个背影给她，她瞪眼显然也是白瞪。
她转过身，望着已经踏出了店铺的司徒彻，抬步追了出去，“彻，你等等我……”
追上了司徒彻之后，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你和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上回在宫宴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我和她起争执你也要帮着她，你巴不得你娶的是她不是我对不对？”
司徒彻脚步一顿，转过头望着令狐静，“我方才有帮她说话么？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人家没惹着你，你何必去惹人？我说的难道不对？我抽空和你出来是因为我自知这段时间没空陪你，这才陪你出来逛逛，不是为了看你找别人麻烦来的。以前那个温婉文静的你去哪里了？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我像什么样子？像个妒妇！”令狐静咬唇，“你何止这段时间没有陪我？成婚到现在，你什么时候不忙了？你没见到她之前，你我分明情投意合，见了她之后，你对我愈来愈疏离，你当初才知道自己有这个未婚妻的时候，不是一副相当不屑的模样吗？后来你为什么又中意她了？现在我嫁了你，她嫁了别人，你还念着她，我问你，如果你娶的是她不是我，你巴不得整天陪着她吧？而不会总是借口忙碌。”
“我不想和你议论这些无聊的问题。”司徒彻眸色一沉，“你好好的做你的大少奶奶，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你既然知道我和她不可能了，你还有什么好妒忌的？你有完没完？”
“我没完！我宁可你去纳个妾回来，去外面喝花酒，我也不愿意你心里还有她！”
“你若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那么我明确告诉你。”司徒彻冷硬道，“娶你，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但，我心里想着谁，你无权干涉。”
话落，他快步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令狐静在身后，眸光幽怨。
“啧啧，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啊。”忽有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令狐静立即回过了头。
这一回头，她当即垂首，“见过二殿……”
“诶，在宫外就不用行礼了，人这么多。”顾原峥将她的话打断，随后笑道：“令狐四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令狐静听闻此话，眸中划过一丝狐疑，却还是道：“殿下请说。”
……
风闪灵交代了珠宝铺子的店主订制头饰之后，便转身朝着店外出去，却没有想到，才踏出店铺，便见令狐静站在外头等着她。
风闪灵星眸微眯。
分明是见着她追了司徒彻出去，怎么这会儿又折回来了。
而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令狐静开口了，“二姐姐，有空聊聊么？”
风闪灵挑眉，“你想和我聊什么？”
“找家酒楼坐坐吧。”令狐静道，“我不和你说回令狐家的事了，我有其他话和你说。”
“行啊。”风闪灵淡淡道，“走吧。”
她且听听她要说什么。
二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定下了雅间，进了雅间之后，便正对着坐下了。
风闪灵没有想到的是，二人才坐下了不久，令狐静都还没说开场白，便听得屋外响起了成片的脚步声，风闪灵循声望去，竟是一群侍女端着菜肴上来了。
“菜怎么上的这么快？”风闪灵眉头一跳，“这才坐下来。”
“这……是我早就定下了的。”令狐静轻咳了一声，“二姐姐，尝尝吧。”
风闪灵听闻此话，面无表情地拔下了头上的月光石发钗，将银质的钗尾对着每一道菜都插了一遍。
与银针试毒一样的方法，让令狐静脸色瞬间黑了，“二姐姐觉得我会这么蠢，在这种地方公然下毒害你？”
“深闺怨妇嘛，豁出去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别介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风闪灵云淡风轻地收回了银钗，这才拿起筷子吃菜。
然而一口下去，她动作一顿。
这一家酒楼的菜——真特么不错啊。
她也算是吃多了珍馐美味的，对很多菜都无感了，然而今日令狐静请的这一顿，说实话，味道还真好。
她认真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发现有一半以上是带辣的，顿觉疑惑。
这令狐静长得柔柔弱弱白莲花的样子，能嗜辣？
“二姐姐，怎么了？菜不合胃口？”令狐静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不，很合胃口，这酒楼的厨子手艺很好。”风闪灵不吝啬地夸奖着，而后道，“对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二姐姐你且先吃一会儿，我忽然有点儿肚子疼。”
风闪灵筷子一顿，而后道：“去吧。”
这令狐静究竟想耍什么把戏？叫她来酒楼请她吃一顿好的，现在还假装去茅房？
这回她倒是真的看不透了。
令狐静离开之后，风闪灵又吃了好几道菜，吃着吃着，忽听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眸光一紧。
令狐静即使来回跑都没这么快回来，那么来的是谁？
她抬眸朝着门口处看去，然而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却让她微微一怔。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家伙会在这里出现的。
而且——他手上还端着一盘菜是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这厮还褪去了原本的锦衣华服，换上了一身酷似店小二的衣着。
堂堂皇子瞬间化身店小二，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怎么样闪灵，菜肴还合胃口吧？”顾原峥说着，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上前来，将手中端着的一盘椒盐虾往风闪灵面前一放，“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风闪灵：“……”
看了看顾原峥的衣着，联想起他端盘子的样子，再瞅了瞅满桌的菜肴，风闪灵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想法——
这满桌子美味佳肴，是出自这个败类之手？！
随即她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做菜呢。
但下一刻，顾原峥一句话却是肯定了她的猜想——
“我做的菜从未让旁人吃过，只有我自己吃过，所以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口味和其他人是否不用，但我想，应该不差才是，闪灵，你和顾无欢在一起这么久，他有没有为你下过厨？”
“怎么没有。多了去了。”风闪灵深呼吸一口气，将这桌菜是这个败类做的这一事实消化完毕，这才道，“你这么好心请我吃饭？你和令狐静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我和她能有什么交情，我搬出皇子的身份让她帮我约你，她自然不得不听从了，因为我知道，我约你，你必然不会搭理我的。”顾原峥说着，朝风闪灵微微凑近，“其他的我不敢说，厨艺，顾无欢一定不如我，对么？”
风闪灵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已经快速挪远，“非也，他厨艺也很好，你不要太自信。”
“是么。”顾原峥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让我尝尝。”
“这个太难了。”风闪灵摇了摇头，“你想吃他做的菜，这难度系数真的太高了。”
“闪灵，你继续自欺欺人吧。”顾原峥笑出了声，“顾无欢他根本就不会烧菜，他怕油烟怕得要死，他怎么会烧菜？”
“你是不是也太了解他了？”风闪灵望着顾原峥，眯了眯眼，“我都要怀疑你这么恨他会不会是因爱生恨，你连他怕油你都知道？”
顾原峥成功被呛到。
“我说过要和他抢女人，我便要付诸行动。”顾原峥道，“闪灵，我并不是每样都不如顾无欢，其实我比他强的地方有很多，你要不要，试着了解我呢？”
“试着了解你？”风闪灵望着顾原峥，忽然淡淡一笑，“这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嫌弃……”
“不嫌弃。”顾原峥以为风闪灵指的是她嫁过顾无欢这事儿，忙道，“就算是有夫之妇……”
“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代替你的父母来管教你。”风闪灵不等顾原峥说完，便抢着说道，“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不要紧，我会说服无欢，就当是提前教育孩子了，定会给你父爱般的温暖，只要你自己愿意回头，我们也愿意试着把你培养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少年。”
顾原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