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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闪灵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似乎睡了很久一般,让她乍一睁开眼睛,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光线。
意识有些模糊,可她却依稀能记得,自己是在豆腐店里,喝了令狐染墨泡的菊花茶才昏迷的。当她意识到那茶不对劲的时候,显然为时过晚,饶是她再努力,也抵挡不过那迷药的药效。
她到此刻都不知令狐染墨为何要将她迷晕。
在她心底,即便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七,他至少还是她的弟弟,他曾说,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她。
那么将她药倒又是为了哪般?
风闪灵的神识渐渐清明,终于将眼睛全睁了开,入目是红木制的床顶以及浅黄色绣金边的床帐,这是在哪儿?
身上似乎有些疲软无力,不过好在她还能慢慢地坐起身子。
扶了扶头,为何一觉醒来,会如此疲惫,难道是那茶里的药性还残留在身体里么,她究竟睡了有多久?
正疑惑着,耳边忽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姑娘,你醒了?”
很是陌生的声音,风闪灵偏过头,这一看,却叫她微微一惊。
她所惊讶的不是这会儿和她说话的女子,而是——这整个屋子的摆设。
不是平民百姓的卧房,亦不像礼郡王府中那种雅致温馨的卧房,此刻她所呆着的屋子,不仅宽敞,且还十分的华丽,横梁是以紫檀木制,悬挂着灯火的地方,是以水晶制的玉璧。地铺白玉,内嵌金珠,一丈之外,有一道以珍珠制的帘幕,隔绝了她和帘幕之外的光景。
这般华丽的程度,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皇宫。
无欢也很奢侈,但是他奢侈在于王府内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陈设都必定要是他满意的材质,满意的位置,满意的形状,他的屋子,看似雅致整洁,里头的陈设却是样样都价值不菲。他不喜欢过于杂乱的东西,他觉得东西太多碍眼。
而这个屋子的奢侈程度在于,满目金碧辉煌,不是珍珠便是玉石。
“这是什么地方?”风闪灵拧着眉头,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床前的侍女身上。
她这才发现这侍女的打扮有些宫廷风,头顶上梳着两个椭圆的发髻分别垂在头部的两侧,一件翠绿色抹胸襦裙,样式十分简单,裙子直垂到了地上,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显得优雅而有礼。
“回姑娘的话,这儿是皇宫。”那侍女低垂着头,声音也十分温软。
果真是皇宫。
风闪灵拧了拧眉头,令狐染墨将她整昏迷了弄到皇宫里来做什么?
也不知她现在所在的是谁的寝殿,舞阳若是回头找不到她,该心急的吧?
风闪灵掀开了被子便要下床,床边的侍女忙上前道:“姑娘可是要起来了,奴婢服侍您穿衣。”
“不用,我自己来。”风闪灵淡淡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如今是在谁的寝殿。”
“这是三殿下的寝殿。”那侍女眼见风闪灵拒绝自己的服侍,便又道,“姑娘请在这儿等一会儿,奴婢让人送些吃的来,殿下早吩咐了,姑娘醒了怕是会饿,厨子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你等会儿!”风闪灵眼见她转身要离开,忙叫住她,“你说这是三殿下的寝殿?”
那侍女脚步一停,朝她道:“是的。”
三殿下,三公主顾以彤?
我了个去,碰上这三公主真可谓是冤家路窄,那丫头片子和舞阳有过节,连带着看自己也不太顺眼,加上之前头一次参加宫宴,自己嘲讽了她几句,现在想想,多半是被她记恨上了。
令狐染墨怎么就能帮着她来对付自己?
这顾以彤还真算是有点本事,她也不怕舞阳和无欢知道了整死她。不过……顾以彤看她不顺眼,怎么会让她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还替她准备膳食?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先不忙准备膳食。”风闪灵不咸不淡道,“让你们三公主直接来见我,有什么直说什么,用不着拐弯抹角了。”
“三公主?”那侍女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道,“姑娘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三殿下是三皇子,五殿下才是公主呢。”
“……?”风闪灵听着这话,顿时怔然。
三殿下是皇子殿下,而不是公主殿下?
这怎么会……顾以彤在云若皇室排行老三,这个排行怎么会改变。
风闪灵的脑海几乎是在一瞬间划过一个可能性,但随即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难道不是在云若的皇宫,否则这怎么会……
“我问你,这是哪国的皇宫?”风闪灵抬眸,锐利的眼眸倏然间射向正对面的女子。
那侍女抬目对上风闪灵的目光,似是惊了一下,而后很是利索的回答她,“这是尧国的皇宫啊。”
尧国?!
风闪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睡一觉醒过来从云若国的豆腐店到了尧国宫殿?这经历简直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尧国三殿下的寝殿……风闪灵几乎是立即想起了一个人名。
荆楚煜。
那个南烟拼了命都想要拿回来的玉牌,那个刻着‘荆楚煜’三个字的玉牌,还在郡王府她的屋子里才是。
荆楚煜……不是死了么?但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有死。
毕竟诈死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她和顾无欢才会。
且先不管荆楚煜的死活是怎么回事,这是荆楚煜的寝殿,那么为何她会在他的地盘上?且令狐染墨又在何处?
风闪灵正大感疑惑,忽然间听见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目去看,珠帘外头,似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进,随后,一直白皙若玉的手,将那珍珠制的帘幕掀了开,将来人精致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锦缎翻衬着金边的衣裳,绾梳端整的飘逸黑发被一顶银冠绾束起,光洁的额头之下,是一双若黑玉一半的轻雾墨眸,鼻梁挺翘,抿着唇线,散下来的一部分乌发中,有几缕垂落在了肩头,趁着他那白瓷般的脖颈,愈发显得他肤色莹润。
一个高贵而有些傲然的少年,看他的模样最多也不过二九年华。
在风闪灵的注视之下,荆楚煜已经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前,望着她,原本抿着的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醒了么?”
“见过殿下。”风闪灵身旁的侍女见着来人,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少年闻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传午膳来。”
“你是尧国的三殿下?”风闪灵听着那侍女的话便知晓了这来人的身份,不知为何觉得他那双眼眸有些熟悉,然而开口却是没有半点异常,依旧十分平静,“为何带我来这儿,还有,我家七弟如今在何处?”
“你这两个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呢?”少年说着,在白玉制的桌边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饶有兴致地望着风闪灵,笑道,“你家七弟如今在何处,你很关心么?”
“我觉得我问的问题并不好笑。”望着对方一派悠然的模样,且那唇角的笑意看的她有些不舒适,“三殿下带我来这儿,总该给个理由。”
说到后头,她的眸色已然泛上了一丝寒凉。
竟然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尧国。
尧国……离云若国的帝都有多远?她不知道,她只清楚地明白,此刻她与顾无欢的距离,很远。
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国度,也就是说她最近都不要想能见着他了。
那厮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何处,也不知会不会到处找,找不到人,必然又要发脾气了。
“忽然走神了,是在想什么?”少年不紧不慢的语气传入耳膜,让风闪灵的思绪回笼。
“想我方才问的问题。”风闪灵斜睨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看着这陌生的脸庞,却总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等荆楚煜回话,她便问道:“三殿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了?”
荆楚煜听着她这话,眸子里的笑意愈浓,“你的意思是,对我,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么?”
风闪灵星眸一眯,“我不喜欢打哑谜,此刻这儿也没有别人,你能否有什么就说什么?”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可以,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荆楚煜说着,起了身,迈步到了风闪灵的跟前,他虽然年纪比她小了一岁,却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否还关心你家七弟的安危?”
风闪灵听着他这话不禁拧了拧眉,“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关不关心令狐染墨,与你有何干系,话说回来那小子将我药倒了我还未找他算账。”
“他将你弄晕,可不是要害你,他与你说过的,他做什么都不会害你的,难道你忘了么?”荆楚煜淡淡道,“令狐染墨无碍,你不必担心了。”
“那他是否也在尧国?你与他是什么关系?”风闪灵这般问着。
此刻只想把那小子揪到跟前来好好训斥一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鸡贼,竟然迷晕她。
然而还不等荆楚煜回话,帘幕外头便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殿下,传膳的宫人来了。”
话音落下,帘幕被人掀了开,有端着各式各样菜色的宫人鱼贯而入,最后两个进来的宫人,手上的盘子里的竟是荷花酥与桂花糕。
风闪灵望着最后那两道甜点被摆上了桌,此刻想到的便是——令狐染墨最喜欢的甜点便是这两个。
“许久没有与你一起吃同一盘糕点了。”等其余的人都撤出去了之后,荆楚煜端起了那一盘荷花酥,到了风闪灵跟前,“我记得,你也挺喜欢吃这个的,不是么?”
风闪灵闻言,有些愕然,“你……”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么。”荆楚煜在风闪灵的注视下,缓缓开口,“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甜点和阿姐。”
风闪灵听闻此话,仿若被一道惊雷劈上了头顶,脚步后撤了一步,惊得几乎忘记说话。
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甜点和阿姐……
风闪灵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望着正对面的人,“你……”
这个可能性她几乎不敢想。
她那呆萌的七弟,装傻也就罢了,竟能摇身一变,变成尧国三殿下?
“很难以相信是么?也是,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一个事实,确实是有些难度呢。”荆楚煜将装有荷花糕的盘子搁回了桌子上,朝着风闪灵迈近,“有一个问题,之前没有机会问你,现在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叫令狐颖,还是叫风闪灵?”
“我叫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么?”风闪灵望着正对面的少年,冷冷一笑,“你莫要告诉我,那个与我在一起的小七,从头到尾都是你?”
“你还记得三个月前你生病的那个夜晚么?你感染了风寒,似乎还有些严重,你身边只有我一人,你抓着我的手,让我要好好活下去,我本以为你是快不行了,却没想到,你闭上了眼之后,很快便又醒了过来,且没有药物没有治疗,你自己还能康复了,我当时只觉得惊奇,于是乎我装傻装愣的帮你泡了一杯咸菊花茶。”荆楚煜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在那天之前的令狐染墨,都是真的令狐染墨,真的傻小子,从那天之后,才是我。”
风闪灵眼睫一垂。
三个月前她生病的那个夜晚?应该是真正的令狐颖生病的那个夜晚吧?
那一夜正好的她借令狐颖的身体重生的那一夜,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着的人便是令狐染墨,第一天认识他便喝了一碗他泡的菊花茶,随后喷了他一身。
原来那个夜晚,也是荆楚煜混入荣国公府,假扮令狐染墨的夜晚。也就是说,与她在一起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令狐染墨。
而在那一夜之前,荣国公府里的令狐颖和令狐染墨都是原主。
“那真正的令狐染墨在哪儿?”风闪灵抬眸,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对面的人。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荆楚煜,已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仅仅是相貌,连神态气质都与她熟悉的那个小七不一样,若非是因为那双让她熟悉的墨眸,以及他吃甜点的这个爱好,她几乎都不相信他是那个小七。
难怪当初柳奚尘转换狠辣人格时将他掳走的时候,她追了上去,柳奚尘冷笑着管他们二人叫‘两个冒牌货’,原来柳奚尘早已从神态看出她和荆楚煜不是令狐颖姐弟二人。
“他……”荆楚煜望了一眼风闪灵的神情,似是犹豫了片刻,而后道,“溺死在湖中了。”
风闪灵神色无波,“你做的?”
“不,令狐染墨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荆楚煜忙解释道,“他只不过是一个痴儿,我与他没有半点恩怨,自然没有杀他的理由,那一夜我混入荣国公府里,就属你的院子最为冷清,是一个暂居的好地方,而当时正遇上你感染了风寒,你昏迷之际,令狐染墨守在你的身旁,眼见你愈发虚弱,他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在路上拉了两人下人让他们给你找大夫,但那二人自然不会理会他,便与他起了争执,令狐染墨虽傻,却也是有脾气的,与那两人扭打起来,不慎被推入了河里,我当时身子也不济,自然没有出手搭救,且……我并不关心他人的生死。”
风闪灵静默不语。
原来,令狐颖和令狐染墨这对难姐难弟,就是在那一夜里双双死去的么。
一个感染风寒而死,一个与恶仆扭打被推入河里淹死……
这对姐弟简直是苦逼中的战斗机,生平不作恶还年轻早逝,但愿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就是布衣平民家也总比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府邸来的好。
而风闪灵的沉默,看在荆楚煜的眼中么,却像是无声的哀伤,得知亲弟死亡之后的无奈与悲凉。
“即便我想救他,那时候的我也是没有能力救他的,你也知道我身上的毒性总不定时发作,我只能顾好自己。”荆楚煜眼睫低垂,“令狐染墨的年纪与身形都与我差不多,他不在了,我便借用他的身份在荣国公府暂居,好在他呆傻,我只要装的像便不容易让人看出异常,等我挨过了体内的毒发作的那段时间,我便将那两个推令狐染墨下河的恶仆杀了,一来也算是替他报了仇,二来,就没有人知道令狐染墨死亡的消息了。你……怪我么?”
“令狐染墨的死我自然怪不了你。”出乎荆楚煜意料之外,风闪灵竟很快给出了回复,“但你的欺骗,让我如何不怪你,要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欺骗……而且你将我带来尧国是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她看向荆楚煜的目光依然有些冷厉。
他可以找借口说他欺骗她是另有苦衷,但是他将她迷晕了带离云若,他要怎么解释,这也能是另有苦衷么?
“我将你带来尧国是什么意思,你就一点儿也猜不到么。”一声轻叹,自荆楚煜唇间逸出,“你此刻应该明白,你我不是姐弟,你我之间毫无血缘关系,我在深知这一点的情况下,我对你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害你,你以为仅仅只是为了报答你照顾我的那三个月?”
风闪灵将眼神移了开,淡淡道:“难道不是?”
荆楚煜听闻此话,竟冷笑了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在我的认知里,你并不迟钝,我很少对人好,与你相处的那些日子,虽然装傻充愣,但我很开心,我少有那么开心的时候,阿颖……”
“别这么叫。”风闪灵不等他说完,开口打断,“我可以继续容忍你叫我阿姐。”
“我从未有一刻把你当成姐姐。”荆楚煜语气平静无波,“以后这个称呼,不适合了。”
“但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不,应该说,我一直就觉得你是我弟弟。”风闪灵眸光里浮现一丝讥诮,“虽然我的好弟弟让我一再失望,但毕竟,我从未想过和他决裂。”
“我说了,我不是你弟弟!”荆楚煜眉头拧紧,“我没有姐姐,从来就没有,不管是在尧国还是在云若,我从未有过姐姐,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你弟弟这类的话。”
风闪灵见他似乎有些愠怒,不咸不淡道:“即便你不允许我说,但我心里还是会这么想的。”
“你!”
“你不喜欢我说你是我弟弟,无妨,那我换一个说法。”风闪灵面无表情道,“我一直拿自己当你姐姐。若你现在诚恳认错,将我送回云若国,我还可以做你的姐姐,若你还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别说是姐弟,朋友都没得做,虽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七再也回不来,但是还请你别再叫我失望,懂?”
“送你回云若国?”荆楚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送你回去,与顾无欢团聚?”
“是呢,挺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风闪灵像是没看见他此刻多么不悦的神情,只淡笑着道,“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心思了,要不要成全我呢?你带我来这儿,难道不是请我来做客?为了让我参观一下你们尧国的皇宫?”
“我与你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荆楚煜倏然上前一步,伸手扳过了风闪灵的肩头,“如果你还没听清楚,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以荆楚煜的身份告诉你,我早便倾心于你,你知道我为何那么讨厌顾无欢?你见过有哪个男子对自己的情敌会有好脸色,你认为我会放你回去,与他相聚么?我还没宽容到那个程度。”
“我给你机会让你做我弟弟的,或者朋友,可你偏偏要做最让我看不顺眼的那一类人。”风闪灵冷冷一笑,伸手将他的手推了开,“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风闪灵话音落下,便是良久的沉寂,荆楚煜的脸色黑沉,却是一言不发。
“也是,我不应该逼你逼得这么紧的,我该给你一些时间的。”终究还是荆楚煜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此刻他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伸手在袖子里摸索出了一物,放置在了风闪灵的手心里,“这个东西,你且收好了。”
风闪灵只觉得手里的东西触感光滑而冰凉,像是玉一类的东西,垂眸一看,却让她有些愕然。
此刻躺在她手心里的,赫然就是那一块刻着他名字的玉牌。
“这玉牌怎么又到了你手中?”风闪灵拧了拧眉头,冷冽的眸光望着正对面那人,“在礼郡王府的时候拿到的?”
毕竟那个时候作为她的弟弟,他有权利出入王府里许多地方,想要进她的房中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荆楚煜朝她淡淡一笑,“你倒也不必气怒,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不是么?拿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现在由我亲自赠予你,与当时你从南烟手上拿来的意义不一样。”
“送给我?”风闪灵唇角噙着一抹冰凉的笑意,“南烟你不要了?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么?”
“她不过是在母后身边服侍的一介婢女,也算是暗卫之一,一个下人,哪来的资格做我的正妻。”荆楚煜淡淡道,“她的话你不用相信,你若是觉得她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便告诉你一个消息让你安心,她为了引开豆腐店外顾无欢的暗卫,给我们离开的机会,便以身涉险,终究被顾无欢的暗卫擒获,为了掩饰我们的行踪,她已经自尽了。”
“南烟死了?”风闪灵乍一听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惊讶,随后望着荆楚煜的眼神愈发凉薄,“你们便是一直在我跟前演戏,真让我佩服你们的演技,虽说她也欺骗了我,但站在一个女子的立场上,我便要为她说一句话,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她数次为了你以身涉险,就不能感动你丝毫?和她比起来,我似乎没有为你做多少事情吧?如今她又因你而死,你一点都不忧伤,未免太薄情了些。”
“她喜欢我我难道就要喜欢她么?那倾慕顾无欢的女子那么多,顾无欢又是怎么对待她们的?你可曾说过他薄情?”荆楚煜墨眸中似有怒意,“你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话音落下,他也不给风闪灵再接话的机会,转过身便迅速离开了。
帘幕被他狠力的掀起,落下之时,珍珠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风闪灵坐回了床头边。
不公平么?
正因为对待他们二人感情的不同,才有了这样的不公平。
她给荆楚煜的最多也就是亲情,因为不爱,所以不在意他与其他的女子如何,甚至因为同情死去的南烟,她会帮着她说话。
但对待顾无欢,因为有爱,所以不能接受他与其他女子有关系,他若辜负其他人,在她心里,也只认为是对她一人的专情。
荆楚煜说不公平,的确不公平。
风闪灵垂下了睫羽,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无欢,我好想你……
……
“哐啷——”
华丽的大殿里头,有杯瓷碎裂之声响彻,身着黑色锦衣的少年望着被自己打翻在地的碎片,神色冷然。
他的周围,跪着一地的宫人,每人均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哎呀,谁又惹咱们的殿下生气了。”一声悠然自得又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嗓音自殿外响起,下一刻,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踏入大殿,来人直接迈步到了大殿正中央,望着正对面一脸阴沉的少年,了然的挑了挑眉,随后朝着一地宫人道,“你们都先退下。”
一众宫人闻言当即起了身,纷纷退出了大殿之外。
“小煜煜,生气光是靠摔东西可不行。”百里无心望着一地的瓷片,将荆楚煜稍稍往后推了推,“摔东西是小,这要是不小心划伤了手或者踩到了碎片,那吃亏的可是自己,你若伤到了,整个宫殿都要抖上三抖。”
“我没心思听你在这儿说废话。”荆楚煜凉凉地望了他一眼,“云若国那儿情况如何?顾无欢可有猜到什么?南烟如今是死是活?”
他之所以对风闪灵说南烟死了,只不过是因为南烟迟早要死。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要和你说这事,方才得到确切消息,顾无欢没有半点儿动作,而南烟被他的暗卫捉了去,也不知关在了什么地方,能确定的是,顾无欢不会让南烟死的,他还要从她口中套话。”百里无心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沉吟片刻,而后道,“南烟的话自然不是那么好套的,可顾无欢的手段层出不穷,南烟未必招架的住,为了不暴露行踪,我们只能弃她,这个时候你该不会又想说什么,她跟随你母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搭救她吧?我告诉你,这事儿不大可能。”
然而出乎百里无心意料,荆楚煜道:“弃便弃吧,她若是能选择自尽那便是最好。”
“咦,你这回怎么不帮着说情了?上回要杀她,你还心软来着。”百里无心望着荆楚煜,眸光微讶。
“不是你说,不该妇人之仁么?我现在决定弃她,你又来一顿废话。”荆楚煜横他一眼,“母后那儿我自己去与她解释,南烟若是没有自尽,在顾无欢套出话之前,必须除了。”
百里无心闻言,望着荆楚煜片刻,随后道:“小煜煜,你变了。”
“我变了?”荆楚煜闻言,有些好笑,“我哪儿变了?”
“你变得比从前狠了,行事果决了不少。”百里无心慢条斯理道,“还是说,因为事情牵扯令狐颖,才让你变成这样?因为不愿让顾无欢知道她的下落,你才做了杀掉南烟的决定。”
“是又如何?南烟与她比起来,算什么东西。”荆楚煜淡漠地道了一句,随后转过了身,“让人去办吧。”
……
=分割线=
光线昏暗的石室里,黑色衣裳的女子被钉在一个十字木头架上,双手侧张分别被绑在了两边,细嫩的脖颈上,有麻绳绕了一圈过去,与身后的木头架子绑在一起。
潮湿而腐朽的气味在鼻尖萦绕,让她不适地拧了拧眉头,而后,原本紧闭着的眼眸微微睁了开。
入目的便是右侧一点儿微弱的烛光,那是墙壁边上的凹进的地方,里头放置着一盏油灯,明黄色的火光跳跃,是这牢房里唯一的景色了。
好渴……
她的唇色已经有些发白和干裂,此刻,只能启唇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声音:“水……”
然而这整个石室里只有她一人,自然是没有人能听见她的话。
她还能活多久?
她不知道。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那人唇线紧抿,有着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好看,却让人很难靠近。
殿下,你是否还能想到我,关心一下我的死活,即便只是有一瞬间这样的念头也好。
但是你于我而言,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
南烟磕上了眸子,手指动了动,只觉得分外疲惫。
殿下多半是不会想起她的吧?他的心思都花在了那个女子身上,甚至为了带那人离开,让自己去引开顾无欢的暗卫,为他争取时间,他明明说了会找人去援助她,可到最后还是只有她一人。
是援助的人动作太缓慢,还是……
她有些不敢去想。
这是礼郡王府的地牢,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此刻浑身虚软无力,便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但即便是有,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她一直想要保护和陪伴着的人,如今陪着另一个女子,她怎么甘心去死。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石室的门倏然间‘笃——’的一声开了,她几乎是立即抬眸望去。
率先踏入石室的那人身形修长,一身华贵紫衣,眉目如画,他一进门,便是抬起眼睛望着她,那双桃花美目里头仿若一尺寒潭,深不可测,魅惑却又寒凉到了极致。
这样的眼神,让她不自觉有些有些头皮发麻。
而在他身后的,是两名黑色劲装的男子,二人受伤分别抱着一只箱子,这让她一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这是什么眼神呢,本王这还什么都么说,你就开始惧怕了。”顾无欢开口的声音慢条斯理,却紧揪人心,他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走到了南烟的对面,“令狐染墨手下的人么?就这点儿胆量。”
方才他走进来,抬眼望着那女子的一瞬间,他便看清了她眸底一闪而逝的惊惧之色。
“本王没指望你一开始就能招。”顾无欢淡淡道,“故而本王这次来,是很清楚的告诉你,要对你用刑的,你这胆量不怎么样,不知道承受痛处的能力如何?”
南烟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动了动春,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休、想、我、说。”
她早也能猜到对方会动用刑罚,此刻面临这样的局面,倒也能勉强维持镇定。
“这话听起来很有骨气。”顾无欢说到这儿,话语一顿,朝着身后的人淡淡道,“黑云,先将她的手指头剪一根下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能忍。”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人当即将手中的箱子打了开,从里头取出一把黑色剪子。
那剪子与寻常的剪子倒也无甚差别,然而等黑云手持着剪子到了南烟的跟前,却让他看清了,这剪子的刀锋上似是生了铁锈,如此一来,便完全不锋利了。
她心底微微一惊。
对方若是干脆果决地断下她一指,她还能强行忍着,可拿着这样生了铁锈的剪子,自然就不能一下子将她的指头剪下来,切肤割肉之痛,要忍受几遍才能罢休?
然而她没料到,下一刻,顾无欢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这么说的——
“给我慢慢地剪,若是晕了,弄醒了继续剪,给我剪上半个时辰,若是少于半个时辰,你就去水牢里呆三天。”
黑云听闻他的话,沉声道:“郡王放心便是。”
说着,他便拿着那把黑色的剪子,伸向了木头架上女子的食指——
“唔。”
生了铁锈的剪子刺入皮肉之间,让南烟闷哼出声。
“别哼哼,不如试着喊出来,会更舒服一些。”顾无欢漫不经心道,“这样吧,黑云,先停一停,白云,你去弄点了盐水加上辣椒,让剪子浸一浸。”
白云依言退下了,不多时,便端着一碗水进了石室,到了黑云跟前,黑云将手中的剪子刀刃放在水中浸泡了片刻,而后拿起,将视线落在了女子的手指上,对准了方才他剪开来的伤口,将刀刃探了进去——
“啊——”
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响彻石室,声线之大,让顾无欢蹙了蹙眉。
“让你喊出来不是让你鬼叫,真吵。”
“顾无欢……你杀了我吧。”南烟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你即便整死我,我也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这么甘心死?为了令狐染墨?”顾无欢冷嗤一声,“那家伙倒也有人一心为他,可身为女子,不是像你这么蠢的,你跟随他,可曾吐露过心意?”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指尖上传来的痛感一波又一波席卷着神经,南烟却只是咬牙,“身为属下,我绝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任你再怎么对我用刑……你不杀我,我找到机会也会自尽……”
“好感人。”顾无欢呵呵一笑,“若真的就将你整死了,还真有些可惜,你看这样如何?告诉本王令狐染墨在什么地方,将你剪下的这根指头送去给他看,看看他什么反应,你这般忠心,没准他会为之动容而让人来救你,或者找本王谈条件,要试么?”
南烟听闻此话,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便摇头道:“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本王给过你配合的机会。”顾无欢望着她,忽然勾起了唇角,“既然你不愿意,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本王只抓到了你一人?只不过那装口吃的小子嘴巴比你还紧,你知道么?他可真了不得,左手五根指头都被剪了下来竟然还是一个字都不说,让本王着实惆怅,本想将他五马分尸,可一想,五马分尸这个实在看得多了,一点儿也不解气,于是本王想了个更妙的法子。”
南烟闻言,心下一惊。
百里大人难道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五根指头都被剪了下来也不透露殿下的消息,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儿。
她才想到这儿,顾无欢的声音便传入耳膜,“对于你们这两个都这么不识趣的家伙,本王决定,让你二人在大庭广众下行*之事,我王府药房里媚药种类十分多,任你们挑选。”
“不可以,我怎么能和百里大人……”南烟大惊之下,想也未想一句话脱口而出,然而没说完,便顿住了。
糟糕!
“百里大人?”顾无欢桃花美目微微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