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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离开后,孟丹枝没怎么理周宴京。
人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一两年后四个字记到现在,而且她都妥协了——不过,也只是昨晚的戏言而已。
“你刚刚跟乔灼说什么?”她问。
“说他的发色不适合。”周宴京只挑了一句。
孟丹枝对乔灼的奶奶灰头发印象很深,这段时间因为陈若烟的事经常碰面,更是眼熟。
“好看是好看,不过确实现在不适合了。”
他是个律师,比如昨天在庭上用这样的发色,和她看港剧里的律师戴那种白色假发是完全不同的。
虽说不能固定思维,法律也许没规定,但给客户的感觉可能会不太稳重。
孟丹枝迟疑:“我当时不说那句话就好了。”
周宴京说:“染发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并没有将那段对话说出来,之所以点明乔灼,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占着前室友的关系。
多年未见,物是人非。
周宴京垂眼,乔灼的做法说起来不道德,但他或许真以为他和孟丹枝的订婚无感情基础。
他侧目看向孟丹枝。
孟丹枝还在想乔灼,看他好像还挺喜欢奶奶灰的样子,自己也没有让他必须染成这颜色。
说到这个,陈家的事告一段落,她心情很好。
这种心情一直到当天晚上,自己的生理期来了。
周宴京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孟丹枝这两天忙迷糊了不太记得,差点弄到床上去。
“看来这两天我就可以休息了。”她靠在床上。
闻言,周宴京看过来一眼。
孟丹枝警惕:“看我干什么?”
周宴京:“没干什么。”
孟丹枝:“你明显有想法。”
周宴京:“我还不至于对生理期有什么想法。”
孟丹枝才不是这个意思,被他一歪曲事实,好像真的像她先开始指这一方面。
不过,这种事坚决不能承认。
孟丹枝说:“宴京哥,你是变.态。”
周宴京哦了声,在她的眼神下解开衣服扣子,随口:“要不要给你看看真正的?”
“……”
孟丹枝闭嘴不说话了。
她是口嗨,周宴京也是口嗨。
-
等周宴京也洗漱过后,孟丹枝忽然记起来昨天他跟自己说的话,现在是时候问了。
“你之前说,庭审过后说,现在庭审结束了。”
孟丹枝问:“你要说什么?”
她还是想知道外婆的先见之明是什么,关键是这先见之明她居然不知道,他知道。
房间内只开了台灯,周宴京的眉眼被拢了层柔和的模糊滤镜,深邃却温和。
“你的嫁衣。”他道。
孟丹枝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坐起来,快要扒到周宴京身上:“我的?嫁衣?”
“嗯。”
“你说清楚点。”
周宴京看她这么急,笑道:“你应该见过才对,比我更清楚那件衣服是什么样的。”
见过?
孟丹枝几乎下一秒就将他的话和自己当初上学时看到的那件嫁衣对照上——
可是外婆当时说是单子。
所以是外婆故意说的,让她没怀疑。
但要是直接说,她那时候也不会反对啊。
孟丹枝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所有的情绪重点还是在外婆亲手给自己绣了件嫁衣上。
她知道这样的刺绣有多复杂,要耗费多少精力。
光她见到的时间就有将近一年,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手工,一旦中途出错,修改要多麻烦。
这样一件纯刺绣嫁衣,价值千万。
孟丹枝心尖一酸。
外婆对她的好,她好像永远也弥补不上了。
她嘴巴扁了扁:“你怎么知道?”
周宴京拨了下她的头发,“因为我在场。”
孟丹枝恍然。
外婆去世前,病重时期,他在宁城住的那一星期,所以是那时候告诉他的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孟丹枝声音有点颤。
好奇怪,她告诉周宴京这个外人,都不告诉最亲近的外孙女,她又不是不喜欢。
外婆给她的,她都喜欢。
周宴京:“她怕你不喜欢中式婚礼。”
时隔将近四年,他仍旧记得在那个园林式的宅子里,那个慈祥的老人跟他说。
“如果枝枝喜欢婚纱,就不要告诉她了。”
“你喜欢婚纱吗?”周宴京忽然问。
“婚纱可以。”孟丹枝莞尔,眼睛明亮:“可是我更喜欢嫁衣哎,我一定要去告诉外婆。”
自己喜欢的,她不用担心。
没有绣完的,她会自己完成,和外婆一起绣完这件嫁衣。
孟丹枝今晚收到巨大信息,躺下后不到一分钟又扭头:“等等,嫁衣在哪儿?”
周宴京早有预料她的问题:“孟家。”
孟丹枝皱眉,家里有吗?
那岂不是家里人也知道?怎么哥哥都一点也不像知道的样子,还是只有爷爷知道。
不管了,回去问问就知道。
她已经等不及了。
才过十点,周宴京就见孟丹枝闭上眼,红唇一动,还不忘催促他:“快睡觉,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后面一句是你真心话?”他问。
“当然了。”孟丹枝闭眼说瞎话:“宴京哥,你告诉我这么大秘密,我这是在关心你。”
周宴京说:“如果还有其他秘密呢?”
孟丹枝睁开眼看他,问:“那……我多关心你几下?”
周宴京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孟丹枝如今不宜动作大,只轻轻嗔了眼,就知道他没什么大秘密,又在骗她。
-
次日清晨,孟丹枝醒得比周宴京还早。
今天大概是阴天,外面的天还看不到太阳。
难得睁眼身边人还在睡,她很稀奇,小幅度地侧身,这才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她小腹上搁着。
孟丹枝不敢拿掉,怕他醒来。
其实周宴京的睡觉姿势很正经,和他人还是很像的。
她反正从来也没听见打呼磨牙的声音,以前大一在宿舍住,简直就是场折磨。
他这样的大概是最佳床友吧?
孟丹枝反正没有别人和他对比,唯二关于男人睡觉的知识都是来自于陈书音的口述。
周宴京也没哪里不好。
若要一条条挑出来,孟丹枝仔细想了想,实则都很好,工作优秀,性格优秀。
哦,就连床事也会提前和她的课程表不冲突。
孟丹枝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未料身侧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和刚回神的她对视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过了两秒,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很心虚,慢慢睁开,周宴京还在看她:“醒这么早?”
孟丹枝故作镇定:“刚醒。”
周宴京:“是吗?”
孟丹枝:“是的。”
这一对话二人心知肚明。
等同坐一张餐桌边吃饭时,孟丹枝已经自然许多,将清晨的事抛之脑后。
“今天我回家里。”她说。
“晚上一起。”周宴京停下手。
“不行,那太晚了。”
孟丹枝虽然早在几年前就知道嫁衣是什么样子,但她现在仍旧等不及想要去看。
周宴京略思索,“也行。”
孟丹枝当即大方地挑出一只水晶虾饺给他,假模假样:“宴京哥,这个很好吃的,你也尝尝。”
周宴京哂笑,拿他的东西倒回来谢他,也是头一个。
早餐结束,他先下楼。
蒋冬正在和司机聊天,见到他,多看了两眼,总感觉今天的司长好像不太一样。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
九点半时,孟丹枝接到电话。
她原本打算上午这两个多小时正好回家里,没料到乔灼还会和她联系:“陈若烟想见你,你要不要见?”
孟丹枝惊讶:“她要见我?”
乔灼:“对。”
孟丹枝想不出她见自己是为什么,但她都快要被押进监狱了,自己去见见也无妨。
半小时后,二人在拘留所碰面。
孟丹枝一开始还在想乔灼怎么迟到,没想到前面人一转身,竟然就是乔灼。
“你头发这么快染回来了?”她睁大眼。
真是染成奶奶灰一夜之间,染黑也是一夜之间,律师的行动力都是这么迅速的吗?
乔灼摸了下头发,“不好看?”
孟丹枝:“挺好的。”
乔灼微微一笑:“想明白还是这样更适合我的职业。”
孟丹枝嗯了声:“你说得对,客户见到夸张点的发色,可能以为你不靠谱。”
两个人一起进去。
陈若烟如今穿着统一的衣服,见到孟丹枝光鲜亮丽,撇了撇嘴巴,又羡慕她。
孟丹枝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陈若烟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没来吗?”
孟丹枝诧异,“你不知道?问我?”
陈若烟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奇怪,“律师说得……太像假话,我不信。”
昨天她说补窟窿,听起来也像假的。
孟丹枝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亲生女儿的庭审,我只知道,他快要离婚了。”
陈若烟睁大眼。
难怪……
在她的记忆里,陈达海时常要说哄着阿姨,阿姨很容易哄,心一软就什么事也不要紧。
可惜,哄了十几年,或者二十来年,也没见他得到什么。
明明自己拿绣品出来都被他发现了,他却一点都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任由阿姨报警。
陈若烟才刚成年,哪里想得远。
-
从拘留所离开,孟丹枝对陈达海的印象原本是最低,现在看,还能更低。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父亲?
虽然她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哥哥有真正相处过几年,必然是一个很好的人。
当年的事她不清楚全部,但陈达海趁虚而入是事实,从一开始,他就不配是朋友。
“妹妹。”乔灼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孟丹枝发现他的称呼又忽然改了回来,正想让他别这么叫,他再度开了口。
“昨天晚上和我宴京闹掰了。”
孟丹枝:“?”
看她毫不知情的样子,乔灼问:“他没告诉你?”
孟丹枝敏锐察觉这事儿很重要:“告诉我什么?”
乔灼低头笑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过后又抬头说:“他说我的头发不适合以前的颜色。”
孟丹枝弯唇:“这个和我说了。”
她又疑惑:“难不成你们因为这个闹掰了?”
就仅仅是一个发色?那乔律师比周宴京还小心眼啊……
乔灼哦了声,调子有点拖长:“看来他还是有点危机感的不是,不然怎么会不说。”
危机感三个字让孟丹枝有点儿多想。
乔灼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去B大时,是我给你开的门,你探头进来,问我哥哥在不在,周宴京在不在。”
孟丹枝沉默半晌。
这种小事儿她哪里记得,她只记得自己每次去,乔灼都会给她蛋糕和小零食吃。
那时候她还在想,他们这室友居然是个吃货。
“记不得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用。”乔灼只消一眼,就看出她毫无记忆:“闹掰是我的原因。”
孟丹枝想了想:“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乔灼:“但是这件事和你有关。”
孟丹枝心里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她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上移到自然黑的发色上,再过不明显,也意识到什么情况。
乔灼在她的目光下揉了下自己的头发。
他直接说:“既然被发现了,那我自讨没趣干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当年你哥哥警告过我,所以我很好奇,你和宴京怎么走到一起的,他同意?”
问及这个,孟丹枝更不好说。
还有——警告?
孟丹枝终于明白前段时间的不自在在哪里,她只觉得乔灼过于热情,完全没往深处想。
况且,她后来也没有经常去他们宿舍了。
“可能这就是你哥哥和他还是好友,我就只是大学室友而已,偶尔联系一下。”
“不是,是我当时还小。”孟丹枝猜测。
“你现在不小了。”乔灼说,他叹了口气:“明明该是我先才对,只差了那么一点。”
时隔几年再见,她比以前更漂亮,性格却依旧那样可爱。
孟丹枝有点儿不好回答。
她对乔律师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当朋友相处还行,现在挑明,她都尴尬。
还好周宴京没告诉她,虽然现在当事人自己说了。
孟丹枝半天道:“我已经订婚了。”
乔灼:“订婚还可以解除呢。”
孟丹枝不敢相信:“乔律师,你——”
这也太没有原则,没有道德了吧。
“又没有破坏法律。”乔灼噗嗤一笑,故意逗他:“你要是自己愿意解除,那周宴京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
孟丹枝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说笑,应该是玩笑话。
空气静默片刻,她的瞳孔里映出周围的倒影,包括他,只是一部分:“我觉得……”
“我不愿意。”她说。
孟丹枝认真告诉他:“如果换成别人,我大概,接受不了。”
乔灼看见她的面颊染上艳色,他就明白。
昨晚周宴京说对了,他有天然的优势,不论是在对孟照青,还是对孟丹枝。
他笑:“好歹这个我比他先知道。”
“你告诉过他吗?”乔灼问。
孟丹枝摇头,这话她一般不好意思直接说。
乔灼作弄心起,怂恿:“别跟他说了吧。”
急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