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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术士异变,妖魂的珍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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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我……在哪儿?

    宁燃夕强撑着睁开眼睛,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令她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没睁眼。静心去听,只有滴答的水声。

    浑身几乎没有什么力气,所有的骨头都因为长时间躺在湿冷的地面上而又酸又痛,腿上的伤口更是隐隐作痛。身体里的法力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枯竭的感觉,这让她感觉无比疲惫。

    但她还是勉强爬了起来,摸索着寻找出路。

    手指所及,只有冰冷潮湿的石板地面和一个个小小的水坑。

    四周完全感觉不到除了死亡之外的其他气息,她有些慌了,这无边的黑暗带给她一种浸透到骨子里的恐惧。

    于是她停止搜寻出口,就地坐了下来试图平复心绪。

    她和赵凌寒在执行任务的路上被人暗算,掉进了无声地宫。

    妖族之主荼殇出现在她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他已经将赵凌寒放走,如无意外,他已经离开了无生地宫,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告诉她,他所要找的人,其实是她。

    她坐在一片黑暗中,忍不住冷笑。

    荼殇说,她的身体拥有极好的兼容性,不仅是光明的法力,妖力也是。他想要借用她的皮囊,伪装成光明法师,出其不意猎杀工会法师。

    荼殇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向她开出丰厚的报酬,允诺事成之后将为她留下妖族一人之下的崇高地位。

    而宁燃夕给出的回复是一个几乎用尽了她全身法力的光明爆炸术。

    被她毫无预兆地握住手腕的荼殇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同意了,直到那亮得可怕的光球在他面前突然出现并炸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惨叫起来。

    光明撕破黑暗,宁燃夕感觉到荼殇用力地挣脱了她的手,绑缚着她的锁神咒也随之失去效力,她狼狈之下,匆忙地念了一个瞬移咒,但是她忘记了无生地宫内也有禁止瞬移的结界,并没有传送到森林之外。

    但是咒语应该是生效了,原来她所在的地方,脚下是有些灼热的红土,而此刻却是冰冷潮湿的石板。

    只不过对于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她是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不过好在,荼殇并没有说起抓住了工会的其他人,与她一同掉落的赵凌寒已经离开,只要能把自己弄出去就行了,不用顾及别人。

    想到这里,她长长松了一口气,稍稍坐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些体力后,重新开始寻路出去。

    石壁上长着滑溜溜的青苔,因为这里的潮湿与阴暗而生长得很好,摸起来有点恶心的触感,但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干净与否了,直接在墙上摸索,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出去的开关。

    她很有耐心,虽然她没把握能够第二次从荼殇手里逃出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短时间内,他没办法过来追赶她。

    而另一个事实让她令她不知该是喜是悲:地宫里虽然妖气浓郁,但除了荼殇,她没有见过其他的妖魂。

    联想起之前寒色前辈和赵凌寒的描述,一个猜测在她心里越发清晰。

    有可能,强大些的妖魂已经全部被荼殇吞噬了。

    一定要出去,要将这个消息带给工会的法师们。

    大约一刻钟之后,她总算触到了一块光滑的石钮,一扇沉重的石门訇然打开。

    宁燃夕大喜过望,摸索着走到门口,仔细看去,能看见极渺远的一丝白光。

    是出口!通往外界的出口!

    她顾不上别的,手脚并用爬上了门后的石阶,向那微弱的一线光芒走去。

    越向上走,光越显著。到后来,石阶结束了,她走在平坦的道路上,轻松了许多。

    她注意到前方有一个人影,高高瘦瘦,身形挺拔。当她认出来这是谁时,差点高兴得尖叫出来。

    赵凌寒!

    他果然没事!

    她兴奋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累了,休息的念头也打消了,当即就向着前方唯一的光亮迈开双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大概是太害怕了吧。

    在这不见天日的深邃地下,在这妖气浓厚的妖族皇宫。来自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

    她不知道荼殇什么时候会又发现她,他虽被封印,但实力显见得并未有所削弱。她在他眼里,只是蝼蚁之于人类,蚍蜉之于巨树。

    她想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而此刻,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他。

    她跑得一脸泪水,眼看着已经可以相望相闻了,她正想大喊出他的名字,想看见他哪怕是冷漠也好的一张脸。

    可是,迟了!

    细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碎声在她身后响起,随后有千百根舞动的茎须从她的身后弹出,在她眼前晃动,密密麻麻,阻碍了她前进的步伐。

    它们的目标,是她,不是他。

    她惊慌地停下脚步,想要向他呼救,就算他不来救她也罢,至少,让她知道她在她身后。

    仿佛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根蔓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勒住了她的嘴巴,她尚未出口的呼喊被硬生生堵住,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蔓藤纷纷缠上她的身体,裹挟着她,要将她再次拖回那个人的面前。

    她已经无力挣扎,望着那个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少年的背影,痛苦至极原来是没有眼泪的。

    无数阴暗纷乱的幻影在妖力的作用下纷涌而至,宁燃夕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够了,她对自己说,真的够了。

    从小无父无母,伶仃孤苦,饱受欺凌、白眼、嘲笑、谩骂和一切阴暗的东西,就这样她也想向阳生长。

    她瘦弱,不美,成绩家境都不好,性格软弱,被强势的女生威胁恐吓,就这样她也想做一个纯净的人。

    她拥有怪异的能力,家人因妖魂而死,她这辈子注定要成为猎妖工会的傀儡,与各种恶心肮脏的妖魂打交道,就这样她也不放弃心中的希望。

    可是事实呢?

    事实就是她用最大的善意对待这个世界,可世界从来不会对她温柔。一次次将触手可及的希望撕碎在她的眼前,她仿佛看见了命运之神脸上嗜血的笑。

    为什么偏偏要她一个人痛苦?

    放弃吧。

    心里有个小声音窃窃私语,柔若无骨,却无声无息地摧毁着她的意志力。

    忘了他。

    脑海中的阴暗铺天盖地,掩埋了属于她的记忆。

    加入我。

    噩梦般的絮语喃喃不休,重叠成不和谐的多重奏,在她的耳畔炸响。

    宁燃夕感到头痛欲裂。

    黑暗中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掌控权的少女,眼角落下了一滴不甘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