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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世事无常,而人心易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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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新年很快就到了。

    除夕,宁燃夕花了一下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爷爷没有精力守岁,吃完年夜饭后便早早睡觉了,宁燃夕轻手轻脚摸进他的房间,在他枕边放下了自己给爷爷的新年礼物。

    她自己买了毛线,偷偷学了很久,给爷爷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

    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同时,窗外烟花一瞬盛放,将新年之夜的天空点亮。

    宁燃夕在心底默默许愿。

    愿未来,光明破晓,黑暗遁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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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机连续地响了几声,打开一看,是来自朋友们的新年祝福。

    第一条自然是何临青的,他还在国外,算了算时差现在应该是上午八点。她点开消息,看到的是一张图片,画的是一群Q版的小人挤在一起看烟花,很轻易能认出她和爷爷,还有何临青和小墨。小人下面写着字,依旧是那样劲瘦的小字:新年快乐。

    这张画保持了何临青的一贯风格,可爱又温暖,宁燃夕忍不住会心一笑,回复了可爱的笑脸,并且告诉他为他准备了一件礼物,等他回来送去给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想着反正都是要送礼物的,索性织了好几条,何临青何临墨一人一条,深灰青色,她觉得何临青皮肤白,戴着肯定好看。

    接下来的消息来自赵凌寒,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和何临青精心准备的画不一样,赵凌寒的祝福语就四个字:“新年快乐。”简洁得可怕,好像多写一个字会断了他的手一样。

    宁燃夕叹了口气,总觉得如果自己也像这样回复消息,一定会显得很冷漠。

    但如果写点儿别的,又显得过于热情。

    左思右想后,她还是将已经敲好的文字全部删去,改成了“新年快乐”,并发了出去。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寒色,是个很中老年的表情包,短促的动图配着五颜六色的字,而且非常实在地发了个现金红包给她,红包封面上写着新年快乐。

    她回了个捂脸。当然是不好意思收他的红包的,但是她也依旧回复了长长的祝福语。

    她没有熬夜的习惯,发完消息后也没打算等对方回应,直接放下手机躺下睡觉了。

    新的一年,还有未来的每一年,一定都会如日初升,光明铺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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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惯例来说,农历新年从除夕到初六是工会每年必放的一个长假,工会里除了值班的法师是不会有太多人的,但宁燃夕初一下午过来时,发现工会还是装扮了一下,贴上了对联和窗花。令宁燃夕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连门口的石麒麟上都系上了喜庆的红绸花,看得她头皮发麻,不知道是何人有这等“高雅”的品味。

    鬼面和寒色都在赵凌寒的房间,不知道从哪弄了张大桌子来,摆放着面粉、馅料、擀面杖和菜刀,寒色正在包饺子,满头满脸满衣服的面粉,显然不是很顺利,包出来的饺子看着简直像菜包子,鬼面坐在一边十分认真地看着寒色的手,似乎是想跟他学包饺子。

    宁燃夕没忍住笑出了声,直到赵凌寒冷着一张脸进门来。

    他今天穿的和往日不同。平时他穿的汉服,都是汉制的褒衣博带,典雅华贵,气势凌人,今天却穿了身亚麻色的布衣短褐,用长布条扎紧了袖口,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你怎么来了?”赵凌寒像是没看见她脸上戛然而止的笑容,冷冷地问了一句。

    得,平易近人什么的,都是幻觉吧。宁燃夕正襟危站:“来送礼的。”

    “送礼?”赵凌寒神色未变,声音却带上了些许疑惑。

    宁燃夕将书包从背上转过来,拉开拉链翻出给他们的礼物,不自然地解释:“给爷爷织完围巾发现毛线买多了……就干脆给你们一人织了一条。”

    三条围巾差不多一模一样,都是深灰色的粗毛线织成的,唯一不同的是一头贴着的小小标签。标签上用彩色丝线绣着小小的图案,分别是面具、书册和一小枝红梅。

    “我不会织太多的花样……虽然有点普通,还希望前辈不要嫌弃。”宁燃夕诚恳地说。

    鬼面接过围巾,看到上面绣着的面具,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谢谢……挺可爱的。”

    寒色的反应则要夸张得多,伸着脖子细细地看着围巾上的标签:“宁小法师,你的手可真巧。你看看这梅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宁燃夕有些尴尬地说:“寒色前辈……这个不是你的……”

    寒色却装傻:“这不是我的还能是赵凌寒的吗?宁小法师,你的语文学的有点差劲哦,王安石的《梅花》写的可是白梅。”

    他说的也有道理……宁燃夕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她做这个小标签,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主观印象。她当然不会不知道,王安石诗中所描绘“凌寒独自开”的是如雪的白梅。她也知道,古人盛爱白梅,有无数佳词名句称赞其清雅的风姿、高洁的品性、凌霜傲雪的气节。

    可她觉得,白梅虽好,相比于红梅却失于寡淡。红梅热烈、明亮,色调浓烈却不浓艳,在冰天雪地中更显出不屈的品格。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赵凌寒不是冷冽的白梅。她始终觉得,冷漠淡静只是他的表层,最真实的他,怀揣着最赤诚明亮的赤子之心。

    但是这些话……这怎么说得出口呢。

    在她局促不安之时,赵凌寒一声不吭地伸手拿过了那条缀着红梅的围巾。

    寒色满手是面粉,想去跟他抢又怕沾到围巾上,气得跳脚:“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

    赵凌寒向来很是尊重寒色,今天却不知为何没有理他,他淡然地展开围巾,从容地围在了脖子上,紧接着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再抗议,今晚没有饺子吃。”

    寒色悻悻地闭了嘴,但眼神依旧在抗争。

    宁燃夕看着寒色有气没处撒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但是她也知道这时候笑出声来无异于自掘坟墓,只好强撑着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鬼面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宁燃夕,你会包饺子吗?”

    他手里拿着擀面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擀出来的奇形怪状的面皮。

    宁燃夕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加入:“会啊,我来帮你们吧。”

    “年年都学,年年都学不会。”寒色显然是放弃了继续挣扎,老老实实坐了回去,“看起来明明那么简单……”

    宁燃夕说:“我先去洗手,待会儿我来教你吧。”

    寒色表示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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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之时,宁燃夕提着一只装着饺子的食盒离开了工会。

    她感到很疲惫,甚至怀疑寒色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怎么教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到他手里就成了比数学压轴题还让人头疼的存在了。

    他们终于将所有的面都包完之后,赵凌寒提议她可以带一点回去晚上和爷爷一起吃,宁燃夕同意了。

    包好的饺子有大有小,宁燃夕着急回家,随便捡了些就要走,结果寒色非说她歧视他包的饺子,往食盒里硬塞了些他的大作。

    宁燃夕想着食盒里那几个不知道该作何称呼的面制品,有些绝望地想着,这几团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弄熟……

    但是在“绝望”之余,她又觉得很开心。

    最起码,今天她看到了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赵凌寒、寒色与鬼面。

    脾气古怪又冷漠的赵凌寒原来很会做菜,寒色和鬼面都是靠着他天天不辞辛劳地做饭,才能在春节期间不剩几个人的工会活下来;

    寒色并没有如鬼面所说那样不好相处,相反,他非常活跃,爱笑爱闹,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而鬼面,一向所向披靡的他在面对柔软的面皮时也会手足无措,专心地学着包饺子的他敛去了所有锋芒和棱角,像个普通的中年人一样温和。

    这让她忍不住又一次好奇,面具下的鬼面,有着怎样一张脸呢?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戴着面具?

    为什么他会说那样活泼幽默的寒色“不好相与”?

    她会有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