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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枕相信凌画,自然没深究她为了掩饰宴轻而随口编造的假话。他最关心的是真正的端妃去了哪里?是死还是活?他那好父皇,没有必要为了替一个死人隐瞒死的身份而找了一个人假扮她待在冷宫二十年吧?若是活着,那她又去了哪里?
这件事儿,自他从孙嬷嬷口中听说后,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攥了攥拳,对凌画问,“你怎么看?”
凌画看着萧枕,“陛下这些年对待你的态度十分奇怪,任何一个皇子公主,他都未曾如对待你一般的苛刻。有时候不闻不问,有时候苛刻至极。这很矛盾。若冷宫里真住着端妃娘娘,如宫中传言一般,是端妃娘娘当年害了皇后,陛下深爱皇后,严惩端妃娘娘,对你不喜,这也说得过去。但是如今冷宫里的端妃娘娘不是端妃娘娘,那这件事情就有待好好的探究了。”
萧枕点头。
凌画道,“得知这件事情后,我反复琢磨了许久,端妃娘娘是死是生,只凭猜测,不好说。所以,这件事情要查,还一定要在不惊动陛下的情况下查。”
“不惊动他怕是不容易。”萧枕早就想查了,但是凌画没回京,他没与之商量,没敢轻举妄动。他与凌画十年的筹谋,不能毁在查这件事儿上面,免得引得他那好父皇雷霆震怒,让萧泽有机可乘。
凌画也知道不惊动陛下怕是不太容易,“这么多年来,除了你,不止宫里没人敢提端妃,朝野上下,也没人敢提端妃。但一些老臣们,大约会知道一些。”
“你的意思是,从朝中的老臣入手?”
“嗯。”凌画点头,“这件事情,肯定不能从宫里查,宫里是陛下的地盘,从宫外查,也要偷偷摸摸查二十年前放出宫的那批人,此事我打算交待给琉璃,让她来查,你知道的,琉璃对挖秘密,很是有些天赋。”
萧枕点头。
“但是,陛下二十年如一日让人严守冷宫,就怕,放出宫的那批人,哪怕琉璃寻根究底,也查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来,所以,最好还是从老臣们入手试试。朝中三朝元老已没有,但两朝元老却是还有几位没有告老致仕,以他们的根基,宫里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得知,所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陛下哪怕雷霆之怒下掩埋了,但能扫除宫墙内的痕迹,怕也扫不除吹出宫墙外的风,所以,他们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内情。”
萧枕觉得有道理。
“不过”凌画话音一转,“其实,倒是有一条最简便的路,但我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什么最简便的路?”
“去问太后。”凌画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定知道。”
萧枕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嘲讽一笑,“以前,皇祖母对我并不好,如今对我比以前好了,还是沾了你嫁给宴轻的光。皇祖母爱护儿子,胜过孙子。问她也不见得说。”
“这就是我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凌画没说的是,因为她得到的消息是宴轻说的,而萧枕得到的消息是孙嬷嬷说的,他们若是直接去问太后,那太后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该怎么说?宴轻的武功登峰造极连太后都瞒着,而孙嬷嬷是太后身边人,哪怕太后慈和,也不希望孙嬷嬷背叛她提点萧枕这件事儿吧?
“慢慢查吧!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多些时间。”萧枕以前对于从冷宫里救出母妃十分执着,但三年前凌画敲登闻鼓告御状之后,他却没那么执着了,比起救出母妃,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她有事儿。
若是查这件事儿,若是让皇祖母不喜,让父皇察觉后雷霆震怒,那他宁愿不做。
所以,他很快就否定了凌画这个想法,对她说,“不要去问。”
凌画也觉得目前拿这件事情去问太后不太妥当,太后对她的好,都是基于宴轻,对萧枕的好,其实也是基于她扶持萧枕,这间接的关系,其实并不牢固。尤其是,太后并不糊涂,也并不好糊弄。
于是,她打消了心思,“既然你这样说,那就不去问了。”
说完了这件事情,凌画又说起玉家和宁家,刚起了个话头,还没说上两句,琉璃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
凌画“嗯”了一声,“怎么了?”
琉璃道,“云落传来话,说小侯爷问,您到底还去不去接他?”
凌画连忙看向沙漏,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子时了,她立马站起身,对琉璃说,“传话回去,说我这就去接他。”
琉璃应了一声。
凌画只能打住话,对萧枕说,“还有很多事情,我们要商量,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我改日再过来。天色不早了,你近来也很累吧?看起来很是疲惫,若是不想守岁,便早些歇着吧,趁着过年这几日朝野上下都消停,你也养养精神。”
萧枕想说不走不行吗?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凌画能在今夜来陪他,已是说话算数了,他不能拦着不让她回去。
于是,他点点头,对她说,“你在宫宴上本就喝了酒,刚刚又喝了不少,仔细出去吹了风酒上头,回去后头疼,我今冬让人给你做了一件紫狐披风,算作给你的年礼,这就让人取来,你穿着回去。”
凌画没意见,笑着道谢,“谢谢二殿下有好东西想着我。”
萧枕冷哼一声,“我不爱听你喊二殿下。”
凌画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早些习惯,等把萧泽扒拉下去,陛下只你一个能传位的儿子时,有朝一日,我还要称呼你陛下呢,难道你也不让我喊?”
萧枕脸色不太好,“到那一日再说。反正”
“一个称呼而已。”凌画打住他的话,催促他,“披风在哪里?快让人去取,我得赶紧走。否则家里的祖宗该发脾气了。”
萧枕气的瞪眼,“你就那么怕他发脾气?”
“是啊,他发脾气可吓人呢。”凌画自然是有点儿怕的,也不怕萧枕知道宴轻如今是他的软肋,对他说,“他如今就是我的肋骨,我好不容易将他哄着稍微喜欢我那么点儿,可不能前功尽弃。”
萧枕气的不想说话。
“快点儿啊,你到底还给不给我了?”凌画不客气地催促他。
萧枕扭开脸,深吸一口气,沉声对外吩咐,“冷月,去取那件紫狐披风来。”
凌画补充,“动作快点儿。”
冷月应是,立即去了。
冷月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取来了那件紫狐披风,他捧着匣子递给萧枕。萧枕伸手接过,打开匣子,拿出披风,扔给凌画。
凌画连忙伸手接了,紫狐难得,尤其是做了这么一件披风,更是难得,她捧着打量了一会儿,问他,“这件披风很难做吧?”
“着人满天下收的紫狐皮子。凑了三年,才凑够能做这么一件披风给你。”萧枕绷着脸对她说,“所以,你要多穿几次。”
凌画点头,很是喜欢,“行,你放心。”
好东西自然不能束之高阁暴殄天物。
她笑着披在身上,对他说,“我也给你带了年礼,明儿着人给你送过来,还有崔言书,被我带进京城了,以后他入二皇子府帮你,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动作很利落,转眼就出了门。
萧枕抬脚想送她,走到门口,发现她头也不回,带着琉璃匆匆走了,不多时,就出了院门,他停住脚步,站在屋檐下,看着她身影消失。
除夕夜里无风,有星,院中有灯,虽然已过了子时,二皇子府四处都很亮堂,为着一年的好兆头,灯盏彻夜不息。
本来很温暖的夜,但随着凌画的离开,似乎一下子就冷清冷寂极了。
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她从宫宴回来,来他的府里,虽然也待不久,也是陪他吃点儿东西喝几杯的事儿,但是他心里知道她是回了凌家陪他的哥哥侄子团圆,所以心里并没有多难受,但是今年知道她是去接宴轻,回端敬候府,他们的家,他心里便难受的不行。
再没有比今夜,更让他清楚地明白,她已经嫁人了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