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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离.木叶念其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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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散碎的星空

    时夏,如墨洗夏空星耀参差偶有拖曳着其长尾自黑幕间跌落人间,划着一道美丽的线条,从云层间跑进了泥土低谷。

    恰好,时间地点刚好对上,他又刚好途经。

    星空的温柔是如同漩涡般吸扯力极强的,其间的每一块碎片都附着着无限温柔雾团,含蓄而饱满的。

    星光璀璨,泛漾着他不曾见过的世外梦幻,像极了一场盛世烟火的离绽恩赐,化落且尽根生于人间。

    那时候,是月晦星明的,其星陨落时的光亮映带着漆黑如墨的天幕。

    他不由自主地呆立于记忆里的山巅云树下,仰望散碎的星空碎片的繁韵复压流绪枝头,目光里是下意识的微微呆滞。

    无数星空的碎片如纸花的细碎分剪而散落,那些都是散落于人间的星星,都满携着倾世温柔待归于宿命中的梦果上空。

    他习惯了一个人安静的发呆,习惯了一个人翘首夜空,可有一天,有一天星空盛放了一场倾世烟火,有一块温柔雾团浓裹的碎片正好落栖于他的梦果上空。

    那天,斑耀离驳而泛落素华,月环婀娜,他完全木呆的凝视头顶上空悬浮的众多温柔碎片,下一刻竟毫无预兆的伸手去接落。

    就在他手伸出的那一瞬间,其间的一块温柔碎片仿佛如有灵性,竟自觉落定于他探出于外的手掌心间,隐隐有滚烫却极度温柔的气流从掌心通达到身心各处,那种感觉让他有点想沉溺于中。

    见其已有主,余者尽散了去。

    那晚的夏空是他十几年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次,他仿佛看见有一座灵澈而温柔的无人之岛缓缓悬浮在自己头顶的上空,然后缓缓降落,携着他眼中所见整片星空的环耀溶溶,愈发濒至了他梦果上空。

    而后一夜须弥间,共争相发,满目卉意,触鼻果香。

    后来啊,他彻底沉沦了。

    再后来啊,变迭玲珑九转,琉璃之刃轻滑过那片星湖,其间浮泛起的白鹭飞离了湖心汀屿,一切都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后来的后来,星空也变了样,他指尖上脱落的温柔雾团呈团雾状被来风所吹去了。

    他不止一次的试过伸手去抓回来,那无形的东西彻底无形,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他又要将得到的散落于人间的星星归还于星空,只能巴望着静待下一次烟火离绽还能与之逢遇。

    所以,他一直在等下一次月晦星明,待下一场人间惊鸿宴,候那伤口深幽处的同一座温柔孤岛......

    无数的碎片,在散落。

    星空,还在变幻不定。

    “天,彻底黑了吗?”

    他抬头凝望向它的时候,它全身都是墨色深染的衣袍拥裹着,淋漓墨气湿韵厚甸甸,看上去甚是犹如一颗颗缀满青色绿宝石的绸缎。

    “对,天彻底黑了。”

    夏日晚风清凉衣裙下吐展出几分微微暖,拂煦而来,乱飐他白裳长袖蓝丝发。

    星耀于墨夜的脸颊,其光亮的隐晕渐知渐觉的朣胧起来。

    云月昏晦幽冥,星空的娇姿倩影仿若被瞬间蚕食一空,他眼里的星星开始逐渐没了光。

    2.无**渡的记忆

    那天,你在旧址里的遗迹里,遇到了自己的记忆;那天,你在自己的记忆里,遇到了旧址里的遗迹。

    “每个故事,都应该会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尾吧。”

    那天,我没有哭,很平静地再一次翻看自己记忆里所忘不掉那些东西,鼻子却突然没忍住的一酸。

    好像突然又记起了那天:

    “所以,这次,是真的再见了,甜甜。”

    “所以,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小笨蛋。”

    仲夏夜。

    浮凉透窗一线,月色朦胧。

    他抬头,望向窗外,棕间略带黑色纹案的瞳眸里渐晕染了几分斑哀。

    雨是濛濛的。

    蛰伏在书桌台上,他仿佛将期待值降到了最低,手执的笔却在执拗地灵织梦境幻雾。

    墨字许许,白页稿纸,一页一页重叠合伏。

    雨夜,他在织刺故事的云锦,故事里却再没有了他的窝。

    “外面雨好大。”他低声嘟哝一句。

    滴沥声声声浅落。

    玻璃窗上被朦朦胧胧的雾气包裹,他轻抬起手来,突然悬空而止,渐凝了凝眸,然后像是颤刻三生石一样的珍重,在那窗上一片缀连一片的薄雾间用手指写下了一个名字。

    两个字。二十二画。

    甜甜。

    生根发芽的泪种速成,相续成行,成行相续。

    耳机里,歌一直响着,盈耳的深落浅浅。

    一滴一滴状如珍珠的晶莹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跌进了纸页墨字的淋漓之处,将满纸都快打湿完了。

    渐凝睇,一时唏嘘不止。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的不争气通通收回,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收不回。

    窗梃子上隐见小水珠攀附,颗粒水滴状的,他稍稍回定了下情绪,凝眸细看了看,原来是窗户没关紧。

    先前的浮凉气流多半便是透过这丝丝的缝隙,钻了进来。

    他推窗带落雨气翔集:肌肤上:发丝上,指掌间,脸颊面。

    闭眼。

    有清凉的风三弄着心曲,湿气淋淋,间落了些儿许的雨滴在他书桌上。

    沉厚实木制的书桌台狭长狭长的,其上堆叠的好几摞儿的书也倒占了不小空间。他左侧一边的贴墙处一个与之同样木制的书柜静立。

    一数,七层,已满满井然有序的置立了其五,就连剩余下的最底底两层也是被一堆书占满了位置,虽还有不小空间,却已装放不下多少了。

    他见书桌上偶落几点零星碎滴雨珠,抽了张床头柜上的抽纸,将之湿处擦干,窗外入室的雨片风丝带着好几分的微凉。

    仲夏夜,微雨,偏凉斜落。

    页纸平铺于桌上,深墨黑森已干。

    他遥视窗外的雨,探出的手掌微拢半合收录了雨的湿淋淋气韵。浮凉半透的。而后甩了甩指掌间缓淌的湿淋意儿,他轻凝思片刻,边听雨声滴沥,边翻弄流绪如离枝木叶,缱锩,稍稍凝定即有文思乍现,于是饱糅着墨汁,让情绪在笔尖下流淌。

    潺缓恰如细水且长流。

    《深林孤岛》:

    序章:城池里的熟悉记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流落在了夐远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一处遗迹里,方圆百里,只有连株枯木,半弯月牙儿。

    昏鸦成集,月白风清。

    面前,还有一个袭云白色长裙的女孩,淡薄素纱蔽掩其面容。在她身侧是一只七色光晕附着环身的兽物,至于是什么,他看不真切,仿佛是鹿,仿佛是独角兽。

    你说呢,小笨蛋。

    她莞尔一笑,素手轻抬婉掬几绺飞扬紫发于耳后,眉眼清浅,黛画青山复韵同音。

    泠泠然清风过走,拂起、撩拔着她面庞前遮颜的素纱,我清晰地看见了那面纱下的容颜,那是似曾相识的惊鸿一瞥。

    我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素白长裙,倩影窈窕,可堪画境。

    在那座葛藤笼络,云树林总的阒寂无人的城池里,我每日都会看见她。或于角楼遥望澄清玉宇,或托腮临窗静思,或傍涧水看鱼,似在思索些什么,或小立枝下,神情恍惚的接花……她从来不与我多说一句,很安静。

    在那座未命名的城池里,她仿佛心有一堵看似很厚的白石墙,我看不透,而她,仿佛也如我一样。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是不是见过?”

    “你说呢,小笨蛋。”

    她每次都是这样说的。

    熟悉的口吻,熟悉容颜,还有熟悉的记忆。

    窈窈倩影,婘婘如斯。

    彼姝渐行渐远。

    我看着她,静静地,仿佛在想回忆起些儿什么,终究,还是没有想起。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是不是见过?”

    无数个落雨的日子里,我都会抬起头,看雨,仿佛在翻看自己的记忆,看着看着便目染斑驳墨迹,心绪的碶闸一骤间落生繁褥复叠,无处可寻根。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我无数次的向自己记忆里的那座城池问道,然后,还是那句‘你说呢,小笨蛋。’

    雨一直淅沥沥的下着,渐渐地星辰也都被雾团包裹。

    窗外大雾四起,我仿佛顿然患上了失明症,盲目的于四下里寻着一处记忆里旧时南北巷。

    橘黄色的台灯灯光一直亮着,煜煜煌煌,张口吐出的橘黄光晕团笼,照映着他笔尖下流露出的心底秘密。

    木江辞久久不肯罢笔,又久久深陷在自己蘸着心水幻织出来的梦水潺流,伴生着笔尖字迹的回迭他眸子渐凝,棕黑色间仿佛有着什么别样雾团冉冉流动。

    倏忽地,有几行清泪仿佛早已及至极度负荷状态,蹦哒一下突从他墨染过的眼睫毛上跌落。

    “我怎么,又哭了啊。”

    那心头处的淤积的东西,却如壁垒叠合,压堵得他莫名觉得难受,有些儿喘不过气来。

    半拢凉飕飕的风,又合朣胧暗窗,雨,歪歪斜斜的在窗外乱画,细细落落缠绵如线锩锩缱起,顾星辰仿佛突然害怕起来,忙把窗户关好。

    “你糟糕透了,真不该活着。”那声音里透露出几分厌恶情绪。

    “谁?!”他忽目露惊恐,心底处的柔软地带,仿佛一下子就被夜气笼噬戳动。

    无人回答,那声音仿佛凭空横渡亿万光年而来的,极其云渺,又似乎离他很近。下一刻他仿佛是毫无预兆的伸手去触碰那块雾气氤氤的玻璃,准确而言,是写在那玻璃上的名字。

    木江辞动作很轻地在那两个字的面前晃悠晃悠,一直没敢真正去碰,害怕一碰连这最后一点儿带着余温的东西都会像那个女孩一样,从他的世界里偷偷消失,流逸不存。

    “咚——咚——”。

    他房门被遽然敲响,紧接着是木江辞慌慌张张的声音“谁?!

    我。”听声音,是他爸。

    “先等会儿。”木江辞仿佛做贼心虚般赶忙将自己的秘密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进来’。

    吱——

    门被轻推开,着身黑皮夹克衫的父亲右手端着果盘缓步向木江辞走来,木江辞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那里边盛放了几大片的澄黄呈黄的柑橘。

    “你妈买的。挺甜的。”

    那柑橘是事先剥好了的,一瓣一瓣被分成橘瓣,井然有序的环瓷盘一圈摆放好着,连上边的橘络也大都去除了掉。

    “嗯。我不吃。”“这……你好歹尝尝吧。不酸。”话说着还怕他不信似的,自己拿了一块当着他的面尝了尝,继续说道‘尝下。’

    我不想吃,想睡了。你和妈吃吧。

    ‘那好,水果我给你放这儿,你赶明儿早上吃’他边说边将果盘放在他书桌台上,略是无意间看了看他忘收起来的稿纸,他却仿佛像是突然被人窥探揪住了灵魂秘境一样,语气骤冷了下来,连忙走过去随手拿了本书放在上边,尽掩遮住墨影汁迹。

    ‘你去睡吧’他说道。

    “那好,你也点儿睡。”

    嗯。

    房门吱的一声被关起。

    他却突然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忙将房门从里边反锁上,下一个动作便是向书桌台走了去,拿起自己的那几页书稿。

    木江辞于室里寻看几眼,企图找个儿安全的地方,好把秘密藏好:衣柜,床板下,床柜,书桌台,然后一直扫到书橱。

    履步且三两而行。

    一摞叠积的书籍有些看得他眼花瞭乱,木江辞从上往下数,第三层,随手抽出一本《浮生茶I》。

    他折叠复压了压,将之分开来夹在书的不同页数。

    叮咚——

    床头正充电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他如紧握最后一丝光线,慌忙跑了过去。不是她。

    失落的片羽绒绒一下子坠落在了他面庞上。

    木江辞一直沉默着,不出一言。

    他戴起耳机,又听起了歌,现在一刻不听都觉得怪难受的。

    最后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匆忙擦去的名字,眸里水雾又漫了上来,水汽渐落斑升腾起氤氲之息。

    他关灯,睡躺在床上,左侧卷缩起来,附着噬魂的夜气领域将他全部笼了进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成为它果腹之物。

    被他偷藏匿在床底的美工刀泛落阴森气寒,仿若于夜的饱餐进食过程,突然又见到了新猎物,极为欢喜。它嘴角弧度向后一撇,邪魅一笑,直盯守着他,所透露出的阵寒与夜色溶成一气,开始慢慢偷偷地瓜分蚕食着又一个世界的落单者。

    突然就想起前不久在自己学校所发生的一桩真实事件。

    一个初二学生因感情上的失意,彻底崩溃了,疯狂地用刀将自己全身上下衣物可遮掩、不可者的地方,甚至包括脸上,全都胡乱划割,血的颜色犹若刚打翻的红墨水瓶,墨意斑驳,遍染肌肤衣裳,当时直接就吓晕了班主任,听闻后来还休了学。

    在黑暗的沼气里他轻将衣袖往上挽了挽,轻轻一碰,挺疼的。

    单借屏幕的微光,他分明的看见了自己的杰作:纹理条条,线汙洄且繁乱错叠,细长细长的,好多好多旧伤口还未结疤,他就用盐巴随便敷了敷,而后再用刀在伤口处划割。

    他整只左臂都像爬满了一条条的长虫,密密麻麻的。

    有的地方割的很深,且长又多,好多好多处大都已结上了疤,更有黑痂者。

    他在左臂上游走轻抚的右手一顿,有几条又深又长且已结疤的伤口被他摸到了,其长度几乎已是整只左手的,从肩上蔓延伸至距大动脉还剩一寸的位置。

    共三条,一条是前不久刚割的,另外两条是那些年女孩刚走后的那个夜晚里,他寻求解脱似的割的。

    至于都停步于距大动脉一寸的位置,是因为他对她还抱着最后一丝丝的期待。

    “甜甜……”顾星辰声音里颤裂开来的好多好多。

    呜——呜——呜——

    他蒙着被子哭,没有声音,只是偶尔还会控制不住地发出几声幽咽,泣饮含凄绵绵。

    很小很小,生怕别人听见。

    今夜,无风无月,只有雨和夜。

    夜千深深深不见阑珊尾。

    歌,他一直都在听。

    天,有淡淡光,微微阳。

    隐隐落落,落落隐隐的。

    他站在偌大的操场上,一如跨进了时间的凝固轮轴带上,轮毂随着轮系间各齿轮的轮转,把声音剪割的极度细碎,碎落跫音,袅盈盈绕的。

    远处的山,被朦朦胧胧的纱雾浓裹,复疑已失,形体已如空洞的废墟。

    木江辞习惯性的抬起头,看天空,什么都没有。

    “我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啊?”

    “你……会回来吗?”

    男孩忽觉鼻子一酸,好像有什么滚热的液体从他眼角,尽逃尽窜。

    他无语凝噎,拼命地抬头眨眼睛,好不让泪坠的太多,可是没有用。

    他根本就自持不住,以前那么不爱哭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山,微露半片青冥色,裹雾渐渐被溶解在天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的光影中。

    四周,三三两两的学生有说有笑的走着,有个女孩肩上半背着小樱桃丸子的卡通粉色书包,清凉且略是含带几分柔柔意味儿的风渐从远处翻山越岭而来。

    风,清凉如斯。

    他一人独影被日光拉得颀长,一头淡蓝如天空颜色的长长发丝,被风来时所携带起来,变得好乱好乱。

    他强压住心头那种难受感,感觉有点快窒息了,好难受的。

    周围人流随同日轮的升高犹如鱼儿逢水而欢而贯出散游,渐渐的越来越多,操场上开始喧阗,时有学生打闹嘻笑声传到他耳朵里。

    “我不能在这里崩溃。”他极力死死地压住心底的崩溃情绪,不让它跑出来。

    人很多,大部分学生都在操场早散步,他想逃躲起来,甚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落阳。早啊。”他循声而望去,是先前看见的那个肩背卡通小樱桃书包的女孩子,此时,她正在和刚从自己身后追来的男孩子打招呼。

    “早啊。我的冉冉宝贝。”男孩子清秀阳光的面容上笑意被风如花一样,吹开了。

    “有人呢。”见女孩白晰如瓷刮的脸上隐现隐生起两朵红云,男孩子笑了,“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我落阳一个人的。”他口里带点儿霸道,占有欲显露了出来。

    那女孩子轻‘嗯’一声,而后仿佛是娇羞模样的跑躲在身侧与之同行的另一个女孩身后。

    “落阳。这是我家闺闺。”女孩子向男孩介绍起自己身边的女孩。

    “你...你干嘛?”

    众目睽睽之下,男孩一把将女孩拉入怀里,女孩莫名的只感觉心里的小鹿乱撞,声呦呦的叫着。

    他低下头来,附在女孩耳边低语了一句,霎时,她面红耳赤,心跳的速度如汽车引擎的发动而愈加快了起来。

    “那个冉冉,我...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作业没做,先走了。”另一个女孩竖耳偷听,听到了,冲面羞羞的女孩边嘻笑边说道。

    “落阳。”

    “说。”男孩轻高挑起乌黑眉毛,眼底笑意露一丝‘你...你快放开我。有...有人看着呢。’女孩用商量的口吻说话,声音细若蚊蚋。

    “那让他们看着好了,反正...”话于此,但见他嘴角隐隐有笑意的娉婷弧度‘事实本就如他们所见到的那样。’

    女孩听罢一时竟无话可驳,‘我...我错了。’

    “嗯。错哪儿了。”他手仍不放开,她被他几乎整个儿都拥入了怀里,四周人渐愈的多起来,女孩有点儿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全校都要知道了,老师要是...”

    女孩赶忙打断了再往下想的流绪悠悠,把头摇摇,想想都吓人“不知道。”

    “不知道?”

    “嗯。”

    她清楚地听见他声音里笑音化落“苏冉。”

    “嗯?”

    “把我那么轻易就介绍给别人?”

    “那是我家闺闺,不是别人。”女孩纠正道,显然没抓住重点。

    “还有呐,你是我最重要的男孩纸,我把你介绍给我家闺闺咋了?“

    踆乌旭升,已临空当照,男孩与女孩头顶皆多了一团淡金色光晕,雾团状的,气氲氲。

    男孩见女孩双手抱负在身前,瓷白面容上略带伏起几分愠潮,忙承认错误道“冉冉,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错了?”

    “那是那是。”

    “那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孩边说边双眸环视了一大圈四周的人流,脸上流露出生怕老师会看见的样子。

    “好。”

    “我们快走。”男孩但听女孩语气里带着几分火燎火急,她话音刚落即拉着男孩步履匆匆向A栋教学楼跑去。

    木江辞轻凝眸,向不远处淡雾化解完了的青山投去视线:青冥山色破。

    翠微翠生生的,翠色拥簇着攒动头挤向他的眼帘。

    那山上有一座寺庙,通体呈献出殷红色的:飞檐斗角,穹顶尖帽,几层宝台,回廊曲折绵延,又幽深。

    他目力所限,看不见佛塔中更深深处,索性闭眼吹柔落淡凉的清风。

    男孩和女孩隐隐几声谈话盈盈落于耳,“冉冉你走慢点儿,这么着急干嘛。”

    “你还好意思问我,哼,我刚刚看见我老师了。”

    “不会吧。”男孩声音里听上去含落笑音。

    “我有必要说谎吗?”女孩声音里分明的多了几分娇嗔。

    “你还在生气的呢。不生气了,冉冉宝贝。”他止了笑,柔声哄道。

    “下不为例。”

    ……

    咚——咚——

    是晨钟声。

    小树林。

    霭霭雾气还娆坠淡裹,温煦日光已降落多时,雾末休。

    日光渐愈氲郁,流绕淡淡袅的雾愈显稀薄。

    繁阴连成接落,枝叶扶疏的树荫下,光波几度流转摇动,其叶影渐斑驳婆娑起来。

    迢迢且娉婷。

    气雾已散殆尽。

    声声钟音如于空谷中传响着,这偌大的一片树荫绵亘横成小树林里,此时只他一人。

    其伴生的微暖泛漾夏风意韵,轻凉又带落着几点儿晨时的风味。

    呼~

    木江辞轻吁一口气,意欲让风的繁韵调调儿带迁走自己先前差点儿就控制不住的情绪,复同心底心上的窒息感。

    荫荫成韵,叶叶婆娑,清新扑鼻的新鲜空气以及触目的满帘盈盈翠意让他感觉好多了,暂调节了过来。

    “好累。”

    翘首仰望的天边淡蓝的面颊饰以偶云点染,很纯净无垢的。

    微暖风弦奏唱起和弦的复音,他无意间的看见淡蓝淡蓝的天空底下,一群接着一群的飞鸟在他头顶盘旋,绕来绕去,绕去绕来,时会落在枝头上小憩片刻,随后如在贪恋如在忆昔模样,循此而往复。

    “好累。“

    他未多加以择选,便坐在一张黄漆棕铁皮腿的长凳靠椅上。

    这儿一张,那儿一张,没有几步路便接着出现长凳靠椅。

    婆娑枝叶,裂隙地间时有且或大点儿、小点儿的驳影。

    “嗯?“木江辞抬头,头顶绿荫光线透隙落映。

    他伸出手去接,日光漫落映指掌间,没有意外,本该温煦的阳光在他的感觉却唯余满当凄凉意味儿。

    潏潏而涌。

    他于一众的荫蔽下抬头看天空,又起风了。

    木江辞目光迷离,竹荫微动,掩映于思念几案上的绪梦,随之而泛出一大片的翠青,几纹痕络波漾,那般生动、秀然。

    那风中的遗韵,一直在那儿。

    “你那里起风了吗?”

    “风起了。”

    “我的思念也在泛滥成灾。”

    翳曜潜形。

    金色光波渐淡落隐散佚,如同她的离开,倏忽地消失。

    木江辞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带映光华的残影,此时,一缕风清正扬起,光影揪隙而更迭。

    他眼睁睁的只能看着这一切,毫无缚鸡之力。

    天,倏忽阴沉起来。

    光溜洁净的鹅卵石或大或小,都相嵌进了曲折微径张吐的口里,他踩在上边漫溯,试着渐缓缓乱了方寸的心绪。

    木江辞小立于幽寂清凉的树林里吹淡凉淡凉的风,呼吐了一次又一次,尝试去缓解心头倏地潏起的窒息感。

    “好难受。”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压堵的紧儿,他根本就喘不上气来。

    抬眸凝望的天空被枝丫割分成好多好多块,时会儿有几滴泫露落滴下来,砸在林间的各处。

    嗯?

    压枝的几点雨露翘落,砸了下来,于是乎,清凉股股上窜全身。

    他渐凝了凝神,驻足望向天空。

    云翳纭纭。

    木江辞伸出的指掌间接落雨意阵阵,“下雨了吗?”

    他眸子里斑哀已渐起,化落清泪双鸢飞。

    “她会不会又在淋雨了?”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啊?”

    “会不会有人帮她卖药?”

    “哭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耐心哄她?”

    “晚上的时候,还会不会熬夜?”

    好多好多。真的好多好多啊。

    他眸子里顿地湿气淋淋,莲化开了身影,记忆里头的花枝枝桠触手伸了伸懒腰,而后全都苏生。

    林枝渐凌空舒张,落叶却叠起万重。

    雨,细若牛毛的斜落,飘飘然逸,丝丝缕缕淡透莫名的温柔碎片,且同时还凄侧掺半。

    “暿嘻!大笨蛋”

    “江辞,江辞。”

    “嗯?怎么了。”

    “嘿嘿,我这里又下雨了。”

    “你不许偷偷去淋雨。”

    “略略略。才不听”

    雨骤然变换了面孔,倏地狂吼着,如千万匹奔腾的野马,轰炸似的砸下来。

    啪嗒……

    啪嗒……啪嗒…...

    ……

    无数雨石坠陨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劈头盖脸尽砸落,声响巨大。

    他全身顿湿透了。

    “小傻瓜,我走了。”

    “辞宝不哭啊。我只是不要你了。”

    他眸子里全湿润起来,雨幕中顾星辰孱弱的背影那么无助,而后但见他抱膝而哭,声声如幽落碧泉池水,淡透、半透幽遐的谷风。

    薇薇落叶陨落,叠作的饮泣音声声幽咽凄凄惨惨戚戚。

    “我好像变成了一植株,只以你为养料度日,不会开绽,亦无凋谢,风定时,别的植物都落向深处,只有我被吸入黑暗的泥潭里。”

    木江辞把哭声调到静音模式,兀自站在崩溃的地狱裂焰里,无法自拔。

    “好难受啊...”

    “我真的...好难受啊...”

    那种极度的窒息感他根本就无法挣脱,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刀……

    刀……

    刀……

    他寻求解脱似的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仿佛在急忙翻找着什么。

    刀不见了。

    啊啊啊!!!

    我要刀……

    我真的好难受啊…...

    他极度无力地哭喊着,开始右手握拳,下死手模样的砸向左臂,乌青的斑斑即后伴生出现。

    坑坑洼洼里的鹅卵石凹凸不平处,水合聚为泊,细纹漾散,雨水滴沥声不绝于耳。

    雨,愈演愈烈。

    木江辞棉织制的衣物被其侵湿,变得湿达达起来,沉重了好多,其又紧贴着男孩的肌肤,水气淋淋氲氲。

    一头淡蓝色发丝被雨水同样所侵染攻占,复叠合紧作一条条,贴垂在头皮上,颗粒水珠晶晶顺势而掉落。

    雨痕松乱散点的零碎。

    急风渐歇憩。

    骤雨未休,气韵水意弥弥漫漫在清凉空气里。

    木江辞渐渐累了,倾盆的雨一直在下,他一直透淋着,全身都变得透湿透湿起来,被打湿的记忆,一直都没有干。

    湿露露的。透湿的很。

    淋淋气湿韵自成林间淡墨疏痕似的一笔点缀,仿佛是那流散在天际的萤火。

    斗转星移。时迢迢。

    落雨渐疏疏。

    落化的雨细润濡湿了林间枝叶,接同他深淹埋种在心底的思念。

    他再次安静起来。

    屏息凝神的谛听滴沥雨声,肌肤、衣物,发丝都在接落斜陨坠下来的雨丝片片,柔清凉凉的。

    木江辞静躺睡在椭圆光洁净的鹅卵石上,身下水意盈盈灌注窜了上来,冰凉的气雾团团将之笼络噬食。

    好冰冷啊。好累......

    木江辞意识顿地渐模糊,昏昏沉沉的气流侵体染化。

    意识犹如一下子被拽入深海,怎么都挣脱不了。

    甜甜……

    木江辞柔落含带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东西很沉重,压死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东西又很轻,溅落入水,却弄乱了他记忆里的最后一处静谧的湖景。

    头顶上空他仿佛又看见一群接一群的飞鸟在盘旋,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留恋些儿什么,抑或在告别。

    风笺锦字,素袖盈装,信札未得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