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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回首看向他们刚才奔逃过来的路，却见地上满是血浆和绿色脓液的混合物，它们被车胎踩压过，留下了两道黏答答的纹样。
周围氤氲着大片大片的浅绿雾气，就连阳光都无法将其穿透。
经历了刚才的袭击，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此时，每个人都安静裹在防护服里，木然地听从上级指挥，沉默着打扫车辆，检查物资。
还有.....清点人数。
姜瑜在旁调整之后的行动计划，很快，她收到了下级递呈过来的人数报告。
经过刚才的奔逃，整个队伍少了十六个人。
终端上，硕大的莹蓝色电子光不断闪动着‘16’这个数字。
许是这数字的颜色和字体都太过冰冷，姜瑜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她垂眸沉默许久，最后关掉了报告，继续将新情况整理成文件，发给了所有人。
【目前已知最新情报：】
【腐烂人可以融合动物基因，弥补自身缺憾，增强实力。】
【部分腐烂人拥有人类智商。】
她将这些坏消息直接摆在明面上，不容任何人忽视。
哪怕有人心存侥幸，不愿承认，可腐烂人的确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强大，也更聪明。
队伍立刻嘈杂了起来，忧声中混着抱怨，恐惧的情绪不断在众人间蔓延，处处都藏着不安。
暖阳看着这份文件，眉头轻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些被公布出来的情报，只是一小部分，对于那天姜瑜的兀自低语，他总是格外在意。
姜瑜到底在隐瞒什么？
“啧，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余元青看完了文件，有些烦躁地捏着眉心，“我们真的能到Z市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见无人应话，他叹了口气，半蹲在地上，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脚边的机械工具箱。
而这样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姜瑜便下达了新的行动命令。
【所有人在十分钟内完成进食，补充体能，然后继续前进。】
消息刚一发出，当即就有人开口反对。
“不....不行，不行！“一个女人在队伍里拔高音量，哪怕隔着防护面罩，她的恐慌依旧无法被遮掩，“我们....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姜瑜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闻言也没有斥责，只迈步上前，目光温和。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女人一愣，她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我们马上掉头回去.....”
可是话刚出口，她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有谁能真的保证，他们的归途就是一路平安呢？
万一，需要更大的代价呢？
她怔怔地看着姜瑜，最后垂下头，嘴唇翳动，“抱歉.....”
似乎是哭了，她的手不断揉向眼睛，但因隔了防护罩，没办法触碰到眼泪。
“没关系，“姜瑜叹了口气，她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大家都会感到害怕的。“
“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女人点点头，坐回了原处。
姜瑜走向自己的那辆车，路过暖阳他们所在的位置时，见暖阳正在看自己，便下意识微弯眉眼，温和又礼貌地笑了笑。
暖阳抿了抿唇，却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纰漏。
原地休息十分钟之后，整支队伍再次踏上了前路。
有了之前被袭击埋伏的经历，这次，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但凡周围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警戒起来。
见此，姜瑜只能不断调整行动计划，确保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片刻的休息。
.........
只是，随着队伍不断靠近Z市，腐烂人们的进攻也变得越来越频繁，从一开始的白天埋伏，晚上夜袭，到现在几乎白天也会有成群进攻。
它们似乎越发疯狂，战斗力也高的可怕，而与腐烂人群一起来的，往往还有那些高度进化的’动物‘。
姜瑜给出了合理的作战方案，却也只能将战斗损失降到最低。
而每一次，都会出现伤亡。
最后，耗时整整三周，行动队终于抵达了Z市附近的小镇。
而这支原本浩浩荡荡的二百多人队伍，现在也只剩下了九十多人，就连改装车有很多都在路上报废了。
物资紧缺，士气低迷。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队伍依旧按照惯例，寻了一处空地稍作休息。
这里是避风处，温度适合，视野开阔，车辆通行也很方便。
最近因为腐烂人的频繁袭击，他们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的很久，最多也就两个小时。
队员们纷纷从车上下来，熟练又麻木地燃起小火堆，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休息时间。
而黎舒白此时却是这里最忙碌的人。
前行中，队伍里没有医疗舱和设备，而他又会一些医术，所以只要对方没有被感染，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忙看病治伤。
黎无舟自愿放弃了休息时间，带着小白加入了巡逻队。
暖阳虽然也想跟着去，但这一个月的行军中，他受了许多伤，余元青正在帮他更换零件。
“诶，你真该庆幸我跟着来了，”余元青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不然，我看你肯定要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地，变成一堆废铁。”
暖阳笑了笑，他侧过头，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那个，我的手好像也要换新的了。"
余元青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催。”
“你这身上啊，那需要换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暖阳笑着耸耸肩，没有再开口。
“黎舒白医生在这儿吗？！”
一个焦急的女声从旁边冲了过来。
暖阳抬起头，却见来人是个女兵，是熟人阿兰，经常陪着那个喜欢狼的小男孩阿苏。
“舒白在那边帮人包扎呢，怎么了？”
余元青停下手中的活，指了指方向。
阿兰没说缘由，只急忙道了声谢，快速跑向那边，去找了黎舒白。
她在黎舒白身边说了什么，对方神情大变，赶忙跟着她上了旁边一辆编号为6921的改装车。
而余元青一直注视着那边，见此，他将零件给暖阳换好，“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过去看看。”
暖阳应了声好，他本打算去找黎无舟，却见对方此时也正站在那辆改装车旁边。
心中起疑，他迈步过去，“无舟，你怎么在这儿？”
黎无舟冲他摇摇头，没有应话，只用手指了指车厢。
暖阳顺势看过去，却见阿苏正躺在阿兰怀中，他身下是血泊，而黎舒白正在帮他止血，小白也安静地趴在他身边。
“怎...怎么会这样？”暖阳神情微诧，明明今天上午，他还过来找了小白玩。
黎无舟抿着唇，轻声道。
“下午的袭击中他腹部受伤，当时没有感染，舒白也帮他治疗过了。“
只是，小孩子身体弱，末日又危机四伏，这次行动准备的医疗物资也没剩多少了。
“本来说，只要能熬过今晚，就......“言尽于此，剩余的话他没有再说，只敛了眸子，”我和小白本来在巡逻，它突然发疯地往这边跑。“
“然后，就成这样了....“
他在回答之前的问题，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呆在这儿。
暖阳垂着头，轻轻拉住他的手，“嗯，我知道了。”
车厢里，阿兰不断焦急地轻唤着阿苏，“少爷，少爷，医生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而阿苏仰躺在她怀中，口中不断溢出血沫。
闻言，他张了张嘴，说话虽然含糊不清，却很有礼貌，“谢....谢医...生哥哥....”
而他的手指正搭在小白身上，触碰到那熟悉的绒毛，他突然笑了笑。
“是....是小白呀....”
听到他似是提到自己，小白赶忙用毛茸茸的头蹭着他的手指，还嗷呜嗷呜地低声叫了两下，算是回应。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它和阿苏早就是朋友了。
黎舒白在旁不断想办法给他止血，消炎，注射抗生素，可这里条件毕竟有限，没有足够的药，没有设备，他谁都救不了。
而阿苏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可他一向乖巧听话，此时便也不哭不闹。
他抬起头，却只能看到车厢顶上搭着的棚布，“阿兰....我想看...星星...”
阿兰一怔，而暖阳已率先在外帮他掀开了棚布的一角。
阿苏无声道了谢，透过这一角，他刚巧能够看到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它轻轻闪动在夜空中，泛着淡光。
“星星....好漂亮啊....”他轻眨了眼睛，声音越发虚弱下来，“可你千万.....不要....掉下来啊，这里.....很危险的.....”
稚气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仿佛彻底消散在了那角星光之中，他的手无力垂在小白身上，指尖温度慢慢消失，变得冰凉。
黎舒白站在旁边，他垂着头，满是血污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对不起.....”
灾变后的世界里，从不缺少悲剧。
而喜欢狼的小阿苏，似乎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离这炼狱般的人间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