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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予安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连迎面撞来的孩童都没看见,那孩童扎着冲天辫,穿着红肚兜,一下撞萧予安腿上,估计是撞疼了,揉着红通通的鼻子作势要哭。
萧予安连忙蹲下身柔声细语地哄:“欸欸,别哭别哭,哪撞疼了,哥哥帮你揉揉?”
那孩童抽噎一会缓住了,拿小肉拳砸萧予安:“哥哥坏!不看路!给我道歉!”
哦豁,这位小朋友,我看你很有当女主的天赋,霸道总裁文要不要了解一下?
萧予安蹲着身子和他平视,笑着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还疼吗?”
结果哄了半天,还不如一串糖葫芦省事,萧予安看着那拿着糖葫芦啃得欢快的孩童,心里默默道:我错了,我不该觉得你像女主,你的物质欲望体现出了你是一位不做作的好孩子。
被萧予安一串糖葫芦就收买了的孩童啃着嘴里的山楂,扯了扯萧予安的衣角。
“嗯?”萧予安在他面前蹲下,问,“怎么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孩童嚼着糖渣含含糊糊地问。
“是啊。”萧予安毫不避讳,笑着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在笑啊?”孩童不解。
萧予安轻轻揪着他的小辫子,来回晃:“因为不开心,所以才要笑啊。”
孩童露出迷惑的表情,一知半解地哦了一声,又问:“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归宿和结局啊,好像只有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呀?”萧予安弯眸。
孩童将最后一颗糖葫芦要进嘴里:“那你让你娘带你去玩啊。”
萧予安揪他小辫子的手一顿,依旧在笑,只是轻了许多:“我娘她太忙了,不能带我去玩。”
“那有人愿意带你去玩吗?”
“应该没有吧。”
“大哥哥你好惨哦。”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萧予安伸手搓去孩童嘴角的糖渣,站起身:“不逗你了,我要去忙了。”说完和孩童挥手道别,往医馆方向走去。
哪知刚到医馆,里头突然传来一声严肃又急切的声音:“不行!我不同意!”
萧予安一怔,快步走进。
内堂里,张长松坐在木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子似在思索,张白术站在他身旁,略有怒气。
平时都是张白术没个正经被张长松说,看现在这个情形,应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师父?”萧予安看着俩人,不解地问。
张长松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我去意已决。”
“不行!那我代你去!”张白术一咬牙,一攥拳,不容置喙地说。
“你去什么去?”张长松瞪他,“你才刚和参苓大婚,俩人先把小日子好好地过起来!臭小子,就知道逞能!”
“爹我这不是逞能!你才叫逞能,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腰有伤腿不好,在家养着不好吗?非要去过那辛苦日子?而且你去的话跟得上军队吗?”张白术愤愤地说。
“军队?什么军队?”萧予安适时地插进话,追问道。
张长松叹了口气,给萧予安解释起来。
原来张长松的妻子,竟然曾是南燕国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之女。
当年才刚弱冠的张长松游历天下,沿途给人治病,悬壶济世,然后在南燕国皇城的街市上与妻子互相一见钟情,情定三生。
可是张长松不过是一名寒酸穷大夫,连聘礼都拿不出手,南燕国的将军又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他。
两人相爱隔了千难万阻,张长松心疼妻子,不忍心看她受累,本想放弃,谁知就在他准备离开的那日,妻子从将军府偷跑了出来,拉着张长松的手说我非和你走不可!
情深断肠,不可辜负,当夜张长松带着妻子准备离开南燕国,远走高飞,将军发现后勃然大怒,派人去把张长松的妻子抓了回来,还准备打断张长松的腿。
危难关头,张长松妻子的弟弟,也就是方才来找张长松的那名南燕国黑衣男子站了出来,他自幼就和姐姐亲近,如今看到姐姐受苦,当然不忍心,那时候的他年纪也轻,气血方刚的性情,一下子怒意上头,反抗父亲放走了张长松和姐姐。
后来张长松带着妻子来到桃源村,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再后来,妻子因病去世,自己捡到了张白术,南燕国被北国铁骑践踏,南燕国又重新崛起,妻子曾经的家人也没了消息,几十年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被刻上了世事难料的字样,又被历史的车轮缓缓碾压进尘土中。
“所以张白术的舅舅来寻你们认亲吗?这不是好事吗?”听完张长松的话,萧予安问。
“可是他想让爹去当行军大夫!”张白术攥着拳头怒喊。
“什么?”萧予安瞪大眼睛。
张长松咳嗽两声,不急不缓地说:“也不是说当什么行军大夫,只是近日前线伤亡太多,所以去帮帮忙,而且这场仗打完我就回来了,他们也说了,俸禄不会少,而且大夫不用上前线,不会危及性命。”
“他们说不会就不会?这打仗哪次不是死成千上万的人?万一他们前线没撑住,东吴国捣毁他们的军营,谁能保证不危及你的性命?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张白术的话又快又急,但是句句在理,字字清晰。
张长松执拗了大半辈子,此时也断断不会因为张白术的话改变心意,他说:“当初你娘和我能离开南燕国,全靠你舅舅,而且你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说,这辈子大概唯一亏欠的只有你舅舅,如今我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怎么可能还瞻前顾后?”
“报恩是吧?行,我知道,爹你从小教育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大道理我也都懂,既然如此,我代替你去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他们就是缺一名大夫,我去不也是报恩吗!”张白术不依不饶地争执。
张长松气得拿起身边的拐杖抽在张白术背上:“你就算想去,怎么也不想想参苓呢?你才刚大婚,就舍得让她独守空房?而且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和参苓交待?”
“爹你看你也担心会出事!既然你都知道有危险,那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你去?”张白术据理力争。
张长松气得哆哆嗦嗦地站起,高举拐杖又要打张白术,萧予安连忙伸手一把拦下,又扶着张长松坐回木椅上:“师父你别生气,张白术也是担心你。”
张长松一下没了脾气,长长地叹口气:“我也知道是在担心我,但是这恩,不报不行啊。”
话音刚落,张长松猛地咳嗽起来,张白术责怪了一声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体,还要去打仗呢,然后急忙跑去拿水。
萧予安忙给张长松拍背止咳,一个小小的念头在他心底盘旋腾起,慢慢占据他的内心。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全是这一年来,张长松对他的百般照顾,张白术与他的情同手足。
若说报恩,他萧予安何尝不是欠着情呢?
“师父,你若是从军,何时才能回?”萧予安问。
张长松说:“说是最长三个月会让我回来,你说就这么短短的三个月的请求,我怎么可以拒绝?”
萧予安笑道:“也是,我觉得这恩情还是得报的。”
张长松说:“对啊,你帮我劝劝张白术吧。”
萧予安又问:“师父,你说我跟在你身边学了一年多,是不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张长松摆摆手:“你不早就知道如何治伤了吗?小痛小热也对付得来了,等等,你……”
张长松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萧予安,两眼瞪得滚圆:“你?你该不会是想……?”
萧予安上前握住张长松的手,笑意温润似水:“师父,我在你这白学了一年,是时候该交束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