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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东北长白山下的一个小村子,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家就供着保家仙,我的仙家和别的不一样,不出马不看事,其实就是一个安家宅的意思,可是通常来说这种就一个仙家就差不多就行了,可我家又不一样,有足足九个!你说九个就算了吧,可是九个偏偏都是胡仙,东北保家仙胡黄白柳灰,就属胡仙的嫉妒心最强。
所谓胡仙其实就是狐狸,所有的仙家说白了就是动物,也各有各的性格,比如狐仙就爱美爱吃醋占有欲大;黄仙就是黄鼠狼也叫黄皮子记仇,爱吹牛爱听捧适合打听事情;白仙就是刺猬爱贪小便宜但是心好会治病但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柳仙性子懒不爱管事可是能打架适合出马;灰仙就是老鼠爱算计人,很聪明老鼠子孙多,所谓人多路子广也适合打听事情。狐仙就比较复杂主要是掐算,能掐会算也会治病,也有会打架的肉搏系的那种,可是我家胡仙到底属于哪种呢,我也问过我娘很多次,我娘都闭口不谈,只说我家的狐仙以最小的为尊。
这可就稀奇了,一般来说动物仙和人差不多,以长为尊,除非极个别的情况,比如他是长白山的统领等等,可是我家狐仙应该没这么厉害吧,这么厉害就不至于到我家来了。
其实我也没有说我家不好,只是我爹身子不好,所以我家就容易受欺负,比如,我家的鸡到邻居家去了,邻居就偏说那是她家的鸡死活不给我们,我娘去要,邻居的那女人就开始乱骂
“诶!大家来看了骚娘们来偷鸡了,你们快看看,大白天的害臊不?跑到人家这里来偷鸡。”说完大家都跟着笑,偷鸡不就是偷鸡?从小我就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都说我是骚娘们养的骚货,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
我长相随我娘,巴掌大的脸,水汪汪的眼,尖尖的下巴,红嘟嘟的唇,我小看上去只能说是可爱,可我娘二十出头生下我也过了三年了,年轻的时候我娘就是远近闻名的俏姑娘多少人为了看我娘一笑从城里跑到这乡下,说媒提亲的快把我姥姥家的门槛给踩烂了,我娘偏偏喜欢我爹。我爹也是村里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喜欢他的姑娘也不在少,姥姥看着闺女喜欢也就同意了,好歹闺女离的近,对方家庭也不错,人看着也不错,想着以后还可以帮着带带外孙,姥姥心里就更满意了。
就这样,我娘就和我爹在一起了,村里突然就开始说起了我娘是骚女人,其实多半都是村里那些姑娘嫉妒乱传的,可我娘自从嫁人后就越来越美,眉梢带笑,双眼含水,比结婚前多了几丝媚意。传言是越来越难听,可我爷爷奶奶是实在人,对这个媳妇也是爱护得很当成亲闺女来看,有天有人说我娘说得过分,那话也着实难听,说我爷爷和我爸一起跟我娘干那啥,我爷爷脾气不好,当时就和那人吵起来了,最后演变成了打架,大家好不容易才拉住。我爷爷是猎户,那人哪里是对手,气极了,就说“怕不是你这老东西恼羞成怒了吧?”越说越觉得有理,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开了,隔了不到一个月,我爷爷就拿着自己的猎枪自尽了,我奶奶和爷爷情深,也拉根绳子吊死了。
村子里见死人了,村民也老实了加上村长的压制流言渐渐平息,只不过村里的那些媳妇还是私下会乱说,加上我爹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人们又开始欺负起我们家,我家的胡仙来了人们渐渐的开始尊重起来,农村人特别是东北农村对仙家是敬重得不得了的,可是我家仙又不出马,人们又开始说,我家的胡仙其实就是我妈养起来玩的,人和畜生多新鲜刺激啊。
那个时候我也出生了,有一次有个小孩在我家门口骂我,说我是我娘和狐狸生的野种,我爹那时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气得直哼哼,这事本来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稀罕事来了,那小孩回去就开始口舌生疮,高烧不退,慢慢的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看了多少医生也不见好,请了附近一个有名的出马仙来看,那是个白仙,开口就把那家人劈头盖脸的一顿乱骂,说这事没得看,说他不敢看,这方圆十里没人敢看,这孩子得罪的是长白山上的胡家十仙,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但是不会是胡大爷,胡大爷已经是上方仙了不会这样,但是其他九位哪一个都不好惹,叫他们带上东西带上红梁细水,小凤凰,黄条,还有黄元宝。这些是什么东西呢,其实就是酒,鸡,香和橘子的意思这是仙家上身的时候对一些东西特定的称呼罢了。然后到胡仙那里磕头认罪,看看胡仙原谅他们不。
这家人二话不说,浩浩荡荡的到我家又求我娘说好话,我娘为难的说,求情的话她说了不管用,得我去说。那家人又拿出好多糖和水果给我吃,我这人也是没骨气,好吃好喝的把我弄舒服了,我就去求情了。我对着墙上的九个牌位跪下去,对着最中间的牌位说
“仙家原谅他们吧,我看他们好像知错了。”我一直觉得我家仙根本没用,没准就是来哄哄我们的,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我也就想跪着装装样子,可那知道那家媳妇忽然身子一抖,翻着白眼对着自己男人就是劈头盖脸的几巴掌打下去
“叫你他娘的不把自己儿子教好,出来惹老娘,惹火老娘,老娘就让你全家死绝,让你儿子小病一场算是好的了,看你他娘的还乱不乱说话。”然后那个女人又开始扇自己巴掌,说自己不要脸是贱货,其实就是稀罕江大山结果人家娶了李秀嫉妒,到处传别人谣言,又开始说自己当姑娘的时候自己去哪家偷果子,在哪里洗澡,说的那男人听不下去,去拉,结果那女人力气大得出奇,一巴掌扇得男人鼻血直冒,坐在地上起不来。
还是男人的姐姐有眼力,看出是仙家来了,连忙跪下说好话“仙家,仙家你看,我们可是诚心道歉的,我们带了上好的红梁细水,还有好多黄条和黄元宝,您看,刚给您卷好的兰花杆子,您尝尝。”说着就递过去一个烟杆子,那女人平时也不抽烟,这次接过去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一边抽一边示意那个男人给她剥橘子,那男人连忙爬起来给她剥,要知道,在东北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农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刚才那女人又喊又跳的吸引了不少人来看热闹,平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这时候这男人倒也是老老实实的剥,估计是被打怕了。“拿酒来!”男人的姐姐又连忙给她倒酒,把烧鸡给她拿去,等仙家吃饱喝足了,叫他们把二麻子,哦,就是那骂我的小孩,农村孩子就叫这名字,名字贱好养活。在他头上拍了拍,本来他都昏迷不醒了,突然开口说话了,对着仙家喊娘,说自己嘴巴疼,吓得他姑姑赶紧把他从仙家怀里接走,连忙说小孩子不懂事让仙家不要计较,那女人摆摆手“我告诉你们,以后敢来找事看我不继续收拾你们,这次出手教训你们的是我,如果是我九弟弟怕是你们全家都要死,本来他想出手但我念在你们孩子小,劝住了。以后在这样,哼哼。”说着她便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很温柔,我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任谁都受不了啊,平时恨不得打死你的女人突然对你笑得温柔,我不自在的很,赶紧离她远了点。只见那女人又扯住二麻子姑姑的头发恶狠狠的威胁“我告诉你,别想着报复,你去这整个长白山山脉打听打听,谁敢惹我们胡家十仙,老娘就是长白山胡七奶奶,你给我记住了,看看哪路仙敢给你报仇!”二麻子他姑吓得发抖连说不敢,女人这才放手。她又温柔的摸摸我头“七姐姐走了,月儿乖。以后无人敢欺负你,谁欺负你告诉七姐姐。”
那女人身子一软昏死过去,那家人看仙家走了,连忙把那女人弄走了,一边和我娘道歉,一边留下些吃食说是赔礼的,这事也就算这样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不敢惹我们,直到有一次邻居想占我家一块地,农村人靠土地吃饭的,为了点地打架的都有,跟我娘和我爹打起来了,那家娘们一直是我们附近的小辣椒,嘴最是毒辣,骂得特别难听,骂了过后开始后悔,等了几天自己也没生病,胆子也大了,估计是觉得我家狐仙不在吧,渐渐的大家又开始欺负我们。其实不是狐仙不在,只是他们告诉我们,那点地不算什么,更何况谁拿到谁倒霉,不信就等着瞧。
等来等去等了快五年,我也十三岁了,邻居的报应没来,我也依旧是人们嘴里骚娘们养的小骚货,我爹的病也越来越重,十天里面八天起不来床,赤脚医生也说准备后事。我记得我爹去世的时候是一个凉爽的秋天,一年的希望都在这个季节,金色玉米秆成了这个季节最美的画面。往南飞的燕子不断地从天空飞过,我在院子的大树下穿珠子玩,我娘用晒好的红豆给我,说是相思豆,能保人平安的,我想给我爹编一串,这样他就会慢慢的好起来,就可以带我去山里找好吃的野果子,他还说要带我骑大马,说等他身子好点了就去给我抓一只小兔子玩。
我正认真的穿这珠子,只见大夫摇摇头从我家里出来“秀妹子,不是我说,我从一个月前就没有诊到过他的脉象了,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这样的人或许本来就是个死人了,活着或许对你家不好,听我的,让他踏踏实实的走吧。”我娘只有不停的抹眼泪,我手中的红豆洒了一地,在地上打了个转,滚到不知哪里去了。我娘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月儿别哭,爹爹如果不在了还有娘,娘一辈子就对你好,你放心,一会见到爹别哭啊,别让他难受,你知道的你一哭你爹就不安心啊。”我点点头,咬着嘴唇。
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虽说在外面受欺负,但是我爹娘还是宝贝我得不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爹总会在我受欺负的时候给我出头,也是因为有我爹得存在,那些孩子只敢骂我不敢打我,我爹病了,他们就敢用小石子扔我,可若是我爹死了,我爹死了该怎么办?我哭着趴在我爹的床前,我爹抬起手摸着我的头发,曾经温暖略带粗糙的手掌如今冰凉仿佛没有温度,我抓着我爹的手不敢放开生怕他会一不小心不在了,我娘已经哭得不像样子。
“月儿,爹就要走了,爹这条命本来就是狐仙施舍给我的,让我能看你长大,如今你已经快十三岁了,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给你一个兄弟,让你在外面受尽委屈。”说着他喘了口气,我看他累得很,只好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你要记得我们家的命都是狐仙给的,连你的名字都是狐仙取得,说来你也不好奇,爹一个山里汉子哪里取得来这样好听的名字,一听就像大家闺秀的小姐。”我爹笑了笑“江水月,当年仙家说我们的江是目极千馀里,悠悠春江水的江,说你一定是个女儿,和我们有着缘分所以你的名字要由他们取,最后八仙姑掐算了一下说这名字必须由她的大哥或者九弟弟取,叫他们自己选,你猜是谁?”爹笑着看着我,仿佛陷入了很长的回忆“我猜是他们大哥!”“为什么呢?”“因为一般都是大哥说了算啊。”我一脸认真的说,也忘了哭。
这个名字是我的骄傲,因为村里的女孩都叫什么花什么芬,唯独我有个不一样的名字,连教书先生都连连夸我这名字好听,对我也关爱有佳,“错了,胡大仙是上方仙怎么可能是他呢,是胡九爷取的,我看他当时望着水里的月亮,又想了很久说譬则镜花水月;体格声调;水与镜也;兴象风神;月与花也。必水澄镜朗;然后花月宛然,就叫江水月吧,目极千馀里,悠悠春江水的江,镜花水月的水月。这就是你的名字由来。”
爹示意我给他端杯水喝一点,我给他端了杯水,他喝了,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当年我上山打猎,想给你娘做个围脖,因为当时你娘怀上了你快生了,那一年得天冷得出奇。我没留神,掉到个雪洞,当时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突然出现只白毛狐狸,说我其实应该死了,问我想不想活,我当然想活,说他们是长白山的胡家十仙,叫我回去把他们供养起来,并且与我的子嗣有缘分,说名字都要他们取,让我再活十三年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愿意,比起现在死,我至少有十三年的时间把你们安顿好,还可以亲眼看看你。”爹的眼神渐渐的涣散,却强撑着笑了笑“胡大仙是上方仙,我没资格供奉,但他和你有缘分迟早会找你的,九爷和你缘分最深,可是九爷性子冷,你以后要听他的话,他们都不坏,七仙姑你也见过,当年二麻子的事情就是她做的,听爹的别害怕啊。”爹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娘捂着嘴哭的更厉害了。我也想哭,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风吹起,我回过头一看就感觉被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把我抱得紧紧得,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很是好看,眼似星,眉如月,却不女气,仿佛初春的阳光,又如夏日的凉风,眉目间三分潇洒六分担忧,还有一分是什么呢,我还来不及想他就说“你放心走吧,以后我就是她的九哥哥。”我爹点点头,竟然真的很放心的闭上眼睛。“爹!”我挣扎出那人的怀抱扑向床上的父亲,而那个自称九哥哥的人却把我按入怀中,死死的压着我的脑袋不让我看,我倔强的侧过一点点,看到了我终生难忘的事情。刚刚死去的父亲身上居然突然腾起一股青烟,瞬间化为白骨。
我下意识的想尖叫,这副场景太可怕了,不要说我,连我娘也跌坐在地上,不过她好像知道什么,只是惊讶算不上害怕,只能说是失落吧。那个少年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安慰我“别怕,九哥哥在,别害怕。”他的声音仿佛夏日的清泉,带着点软软糯糯的感觉,像似甜甜的糯米糕,安抚着我的情绪,他的怀抱温暖可靠,仿佛让人可以安心一辈子,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我也不排斥他,甚至很信任他,我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