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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们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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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新城,你快点儿!”

    “要不,还是算了吧?”男孩在一旁踌躇不前。

    “说好陪我拍大头贴的!”明明来的时候说好了,现到了这儿反而躲躲闪闪了。

    “可是,我也不会拍照啊。”何新城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进来。

    “不用会,机器自己拍的,上次你喜欢的那款皮肤——”我威胁他。

    “好好好,我拍,我拍。”男孩快步踱进来,“说好的皮肤别忘了啊。”

    床头的大头贴还摆在那里,可是里面的人却只剩下何新城一个。

    人世间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谁又能逃得过呢?

    “不知道她今天什么时候来呢?”何新城坐在傅茵坐过的那个椅子上,看着窗外,这里视野开阔,很适合观景。

    关于元元所讲的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是真的发生过,或者那只是她编来哄他的睡前故事,但从那以后,他感觉自己有些记起来“前世”的事情了,就像电视里演的,被唤醒了“前世记忆”一般。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她来,然后唤醒他的更多记忆。

    从清晨到夜晚,他等累了,便拿出书来看。

    《梦游记》。

    随手翻开一页,滑落下十几张大头贴来。

    何新城俯下身,想要捡起来的时候,我正好到了他的房间。

    “晚好啊。”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一些,即使我知道自己只有半年的光景。

    “晚好。”他的话还是不多。

    我余光看到了他手上的书:《梦游记》。

    “没想到这本书还在啊。”我喃喃自语。

    “你也看过这本书?”他微仰起头,看着我,即便我是站着,他是坐着,看起来我也没高多少。

    “这本书是我认识的一个作家写的,当时他写这本书的时候,只是个出租车司机。”

    我四处看了看,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被占了,便挪动脚步向床另一头的小沙发上坐去。

    何新城看了,本想起身让位置给我,见我机灵寻到了别处坐着,正要起身的动作便又收了回去,顺带将坐姿调整好,正襟危坐,像个要认真听故事的小孩儿。

    “我记得那次,我是打车去火车站来着的,路上闲来无事,便与他聊了起来。”那个司机师傅才三十几岁,却已经额前秃了一块,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他说他也喜欢没事儿写点东西,消磨时间用的。”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眼睛里有光,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

    “那挺不错的啊,找到知音了你算是。”

    “是啊,他说他曾经碰到一个作家,他说着静时常思己过,闲时莫论人非,我只觉得可笑,如果大家都只是思己过,没有人去论人非,那你从何处去知道这世上的一切?光凭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可你能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吗?你能听遍这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吗?

    若是没人去论人非,那阳光下的阴影还有人能看见吗?

    人们常说,作家是心灵的工程师,可你若不去接近那个生活,你能写出最真的东西吗?只有最接近生活的那群人,写出来的东西才最动人啊。”我至今能说出那位司机的话来,因为那带给我深深的触动,可能这个司机师傅也是如此吧,所以他才能写出如此动人的《梦游记》来。

    “他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吧?”何新城举起手里那本书向我示意。

    “是啊,后来他写的书出版了,出名了,人也就渐渐地不接地气了,人一旦离开了地面,写出来的东西也就飘了。”我其实一直是对那位作家持惋惜态度的。

    “那这些照片呢?”他听完故事,话锋便进入了正题,他摇摇另一只手上的十几张大头贴,那上面都有何新城,只不过明显这原本是个两人照,左边都少了一人的存在。

    面对他那质问的语气,我知道,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可能已经过了太久了,所以我也忘记了。”我的记忆也在渐渐消退,突如而来的问话也无法激起我回忆的沙漏。

    何新城站起来,是那种坚定地、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并且走向我,给了我一个久违的拥抱:“以后让我做你的太阳,元元,不,应该叫你,傅茵。”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有人这样呼唤我的名字了,以至于我觉得那不是在叫我,何新城也不是在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儿,也不关心你去了哪儿,只要每天还能见到你,跟你说说话,那就足够了,”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一般,“以前是我不懂,太幼稚,不知道应该跟你面对面表明自己的心意,现在我懂了,傅茵,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我拍拍他的背,这本应顶天立地的背脊,为我而弯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不愿告诉他,其实,我只还剩半年,半年后,或是消散于风中,或是隐灭于阳光下,我也无悔了。

    夜晚正在过去,滴答滴答,一分一秒。

    我们俩就这样将彼此拥入怀中,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可能已经过了这一辈子。

    世界上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悲欢离合,我们正因为知道逃不过,所以那一份勇敢追逐自己所爱的心才更显得珍贵。

    “傅茵,2021年7月进入音乐异闻录分属异世界9号下工作,2021年9月违反异世界规则,擅自与人类直接接触,并间接透露异世界存在,将被列入惩罚名单。”

    一个青色衣袍的男子跪在台阶下,双手朝上举着抱拳:“主使,是我让她这样做的,请饶过她一次。”

    “青城,你也违反了身为异世界主管人员的规则,你以为自己又逃得过吗?”台阶之上,藏在云雾中的那个被称为“主使”的人苛责他。

    青袍男子抬头,青色的眼瞳看向那团云雾:“在我这里,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您知道的,是我将那孩子要来,那惩罚也应由我担下。”

    “青城,记住你的承诺,没有第二次。”云雾渐渐消失,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