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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枕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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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揩了揩额头上津津的汗水,刀俊对做这样的梦惊诧不已。不管看多么血腥的现场,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他从来没有做过和现场有关的梦。他更是因为被梦里的人头吓到,而对自己鄙视不已。一个法医,胆子怎么能这么小?

    刀俊有点不高兴,自己不是被电话吵醒,而是被噩梦吓醒。简直岂有此理!好不容易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大觉,本来想睡个昏天暗地,一觉到日落、天黑,甚至到第二天,把前几天没有睡好的觉补回来,一觉醒来感冒病就好了。

    撑坐到床头上,刀俊发现自己虽然全身汗黏黏,但头脑清醒,四肢灵活有力,意识到感冒好了。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

    坐着刀俊又发了会呆。想着想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睡法,会不会睡死了?由于死亡原因不明,公安局就会请法医和医学专家来解剖研究自己,于是法医学上会不会出现一个新的死亡原因:睡死。

    因为这个死亡原因是从自己身上发现的,又被命名为刀俊死。作为法医,生前默默无名,倒是因为睡死了,而在法医学上留下一个名字,岂不贻笑大方。刀俊觉得这样的想象太荒唐了,跟做的梦一样荒唐,自己这是有点穷极无聊了。

    再深入一想,就又恍然大悟自己这是“做梦想吃屁!”睡死了,还死因不明不就是“青壮年猝死综合征”吗?还什么新名词“刀俊死”?真是睡昏了头,不能再睡了。

    刀俊抓个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不得了,破吉尼斯纪录了。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微信。如果不做噩梦,也许真的会睡死了。

    不过想到噩梦,梦中血液那湿粘粘的感觉又真实的回到了身上,让刀俊感到极为不爽。刀俊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衣服抖抖要穿,一股浓烈的汗酸臭就扑腾起来。于是刀俊就去衣柜里翻衣服,居然已经空空如也。刀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洗衣服了。但是他环顾了一下屋子,自己换下的堆堆的那些衣服却都不见了。他知道,一定是爱干净的妈妈王海燕看不下去,替他洗了。

    这时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照进来,落到刀俊的手臂上。红,却弱得和一个病人一样,没有温度。

    穿上衣服,刀俊走出卧室,看见妈妈正在择一把韭菜,就问,“妈,我的衣服你帮我了洗了啊?”。

    “你那些衣服堆在你房屋里,但是都臭到了客厅,前天难得地出太阳,我就帮你洗了。”王美凤已经三四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抬头盯着刀俊看。看到他蓬头乱发,胡子拉碴,人也瘦了,就心疼得不行,“一天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到底忙些什么,忙成这个样,当自己是国家领导人,是治水的大禹呀?”

    刀俊“嘿嘿”一笑,“辛苦母亲大人了,现在应该干了吧?瞧,这身也臭得不行,等会怕影响你食欲!”刀俊说着拉起衣服王鼻子上凑,然后摇摇头,挥挥手,做出一副臭得不行的样子。

    “不一定,自己去看!”王海燕看到儿子这副衣冠不整,邋邋遢遢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摸摸这件衣服潮的,摸摸那件衣服潮的,扭一扭,还扭出了水滴,不情不愿地往下滴沥,好像那衣服是它们的安乐窝,依依不舍。

    刀俊抬眼望望,天空如玉澄碧,无边无际无底,阳光柔弱,温度好像都被她吸去。刀俊想这不是事啊,这样下去几天也干不了,不如拿烤火器来烤烤。

    这么一想,不得了,刀俊大惊!他想到了杨鑫死亡现场,枕头、被褥上有的浸透状血迹是半干的,如果死者受伤的时间是11月19日22时许至20日6时,那么按照自己衣服的情况这是不可能。

    死者的受伤时间一定还在前面,至少要往前推一天。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死者头上的损伤并未导致严重的颅脑损伤,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大失血,而头皮上没有大动脉足以导致死者短时间内大失血死亡。

    所以死者这个大失血,绝对有是个缓慢而曲折的过程,也许11月18日、17日就已经受伤,但死者对创口完全不重视,未作有效处理,再加上死者在这些时日内大量饮酒,酒精影响死者血液循环和凝血功能,而酒精还会使死者意识模糊(醉酒),行为失控,使伤口受到二次、三次……的受力,比如轻微的磕碰、撕拉,又造成重新撕裂、哆开,再流血,死者就会拿东西去擦拭血迹,把少量的血痂擦拭掉,伤口看上去就新鲜。

    这也是为什么死者头部的伤口生活反应(创口周围红肿的炎性反应,创口皮肤内卷)比一般明显的原因,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死者的被褥上和现场的墙壁有较多擦拭状血迹。

    刀俊兴奋极了。这个案子为什么破不了?作案时间都搞错了怎么能破呢?刀俊觉得现在自己已经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点,激动不已。

    刀俊急忙要给陈狐狸报告。可是就在把陈狐狸的电话号码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时,肚子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刀俊就犹豫了一下。这个陈狐狸从来都是把自己不分白天黑夜的用,牲口朝九晚五但是肚子饿了总能吃上草料,太阳落山了总能回圈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觉。但是陈狐狸呢,别人做一早上的活计,到中午肚子饿了,他板着个脸,妖精一样豆大的小眼睛斜睨着人,龇起猴嘴,说:“就知道撅着嘴巴吃,吃,吃,二师兄打妖怪时还不吃呢!再说,人家孙悟空才有个二师兄,瞧瞧你们这十几号人,我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晚上,十二点睡下,两点他又喊了。你迷糊着眼,刚说:“才睡下呢!”,他那头已经喊就可,“够了,够了!睡那么多觉干什么呢?浪费生命……”刀俊越看他越像一个妖怪,一个不用吃喝睡得妖怪。

    有几次,刀俊咬紧牙,捏紧拳,恨不得立马使出降龙伏虎拳把他的豆眼打成爆米花,看他还阴险不阴险,狡猾不狡猾?打得他鬼哭狼嚎,满地找牙,看他的狗嘴还能不能臭烘烘地乱叫?几个正踹,把他的肠肠肚肚,屎屎尿尿都踹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坏水?

    当然,大脑里刀俊早已经把他解剖了上百遍,把他器官胡乱组装一通,一次比一次丑,一次比一次恶心,比如把他的豆眼安到鸡脑壳上,把他嘴安到猪头上,心换给狼,肺移植到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