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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的时间是在正午刚过不久。
约会的地点则是在余乐修炼独木桥修行法的练习场。
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为了确保发生些余乐喜闻乐见的事情时，不会被人打扰。
柳月儿来得很准时，时间刚到，她就出现了。
她穿着朴素并没有盛装打扮，不过这并非是她不上心，而是在问剑门下院里压根就没有化妆换衣服的条件。
下院的衣柜堪比老式少年漫主角的衣柜，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你来啦。”余乐露出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嗯。我来了。”柳月儿含羞带怯答道。
“我们去那儿坐吧。”余乐指了指不远处连夜搭建好的凉亭说道。
那座凉亭，是方青书得知余乐的整个约会计划就是把柳月儿约到渺无人烟的练习场，然后全程谈天说地时，沉默了许久给出的建议。
余乐本来嫌麻烦，不想采纳。但方青书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
“你总得给人一个能坐下的地方吧？”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凉亭是劳烦习康城帮忙建的。
而这件事情让习康城的心态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从一开始担心余乐沉迷早恋，变成了现在担心余乐孤独终身。
两人在凉亭坐下后，柳月儿保持着含羞带怯的模样不说话，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
而余乐保持着热情的笑容，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开场白：“你今天真漂亮。”
柳月儿羞红了脸低下头，蚊鸣般道：“谢谢。”
同时她在心里想：嚯！挺直接啊！让我看看你接下来想出什么招。
而余乐则在心想：行了，开场白说过了。接下来就该直入主题了吧。
余乐此番约见柳月儿的目的，当然不是谈情说爱，而是为了透露出自己知道柳月儿的秘密，从而引诱她出手。
当然这种行为，是毋庸置疑的自杀行为。
所以为了不招来系统的警告，余乐将‘透露秘密’这个过程设计得极为隐秘。
简而言之就是在看似普通的交谈中，时不时说出一些看似普通，但细品就会察觉出异常的细节。
这些细节单个来看并没什么，但如果组合在一起，就几乎是在明示余乐知道柳月儿是卧底。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所以余乐昨天又进行了一番刻苦努力，思考如何把对话导向自己想要局面。
最终经过数小时的钻研，在他的大脑里，脑补余乐与脑补柳月儿已经能够进行非常流畅的对话了。
余乐还把对话内容交给系统审查，并且得到了许可。显然系统认为这番对话非常普通。而在问剑门内与柳月儿约会，也不是危险到必须要有充足理由才能做的事情。
不过这么轻易就得到许可，又多少有些不安。
系统该不会是觉得柳月儿压根领悟不了话里的意思，所以才答应得这么干脆吧？余乐不由这么想。
不过他重新审视了一遍，还是觉得不难看出来，估计是这破系统太死板，不懂人心吧！
“半月前的灵王宫一行，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后怕呀。”余乐感慨道。既然目标是暴露秘密，那么切入灵王宫话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嗯。”柳月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第八关时那些魑魅魍魉，看着真是骇人。”
“嗯嗯。”柳月儿一脸害怕地点头。
“还有第九关，老实说虽然也是危在旦夕，但还有点好玩。你还记得自己中招后的样子吗？”
“嗯……”柳月儿害羞地点头。
“至于第十关。虽然方青书提出了那样的做法，但我相信他并非出于私心。其实我个人也觉得那办法有可取之处，你觉得呢？”
“嗯！”柳月儿赞同地点头。
余乐艰难地保持热情笑容，然后在心里大喊：卧槽！你特么搭话啊！一个劲儿嗯嗯嗯。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啊！话题根本展不开啊！想要聊的细节根本没机会说啊！我脑补中的柳月儿才不是你这样子的啊！
而柳月儿心想：好。就这样继续下去。不搭话，假装是个无聊的女人。然后他应该就会慢慢对我失去兴趣了。
但余乐也不可能就此放弃，他硬着头皮把后续如何救人的环节也提了一遍，这次他特地描述得详细了不少，并且时不时提问，非常想让她参与话题，然而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嗯嗯嗯。
余乐：“……”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在他的设计中，讲述灵王宫的事件只是一个引子，借此引出无数话题，然后天南海北一通乱聊，顺势把揉碎的线索一点点丢出去。
然而现实却与计划截然不同，引子说完了，话题一个都没引出来。
她也忒内向了吧！
这时，余乐突然意识到系统之所以会干脆的答应，该不会就是因为它知道自己设计好的台词压根不会顺利上演吧？
一想到这，余乐突然感到了一阵颓败感，心想着这次要不算了得了。
不过下一刻，奋斗逼之心在他体内跳动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余乐暗地里握了握拳，幻想了一下死后天下无敌潇洒自在万界穿梭的美好未来，顿时又鼓起了斗志。
虽然引子已经说完了，但是话题不能断。余乐心想：那就再找其他切入点，继续尝试引出更多话题吧！嗯！就从经典的家长里短开始吧。
“说起来，你是哪里人啊？”余乐问道。
这显然不是‘嗯’能糊弄过去的地方，于是柳月儿老老实实答道：“西定国密州胶县人。”
“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
“我是独女。”
“家里是做什么营生？”
“卖豆腐。”
……
就这样，两人一问一答。
一个想方设法想要引申其他话题，另一个竭尽全力假装不善谈天。
两人僵持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结果导致这个问答环节硬生生持续了半个时辰。
余乐脸都笑僵了，心想这家伙难不成是属蛤蟆的吗？一戳一蹦跶。问一句答一句，还回答得言简意赅，惜墨如金，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肯说啊！我现在都快想不出要问什么了啊！
柳月儿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好家伙！我参加入门考核的时候，问剑门都没有你盘问得这么细！要不是我准备充足，早就露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放弃？你到底要尬聊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馋我的身子吗？
都倍感疲惫的两人，此刻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而安静了一会儿后，柳月儿突然意识到现在正是告辞的好时机，她实在不想继续奉陪了，而余乐也一副好累的样子。
于是她缓缓起身道：“下午的修炼不能耽搁。要不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改日再继续。”
余乐下意识点了点头，他看着柳月儿转身准备离去的背影，不由感到一丝解脱。
他这辈子没有聊得这么痛苦过。
但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不能就这么结束。
这一次聊得这么痛苦，那她下一次还愿意来吗？
就算愿意，如果不改变策略的话，还是会重蹈覆辙。而如果要改变策略，何不现在就来？
余乐眨了眨眼睛，双手缓缓握紧。
其实他最初准备了两套方案，现在实施的是第一套，而第二套太过危险，所以被放弃了。
但现在他决定冒险了。
“等等。”余乐唤道。
“嗯？”柳月儿转身疑惑地望着他。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说。”余乐道。
“是什么？”柳月儿问道。
“我怀疑记名弟子里除了伪装成丁修远的冷流白之外，还有一名卧底。”余乐神情严肃道。
柳月儿瞳孔骤缩。
干出这样近乎找死的行为，但系统并没有质问余乐理由。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昨天就问过了。
既然都想出两套方案了，那么余乐也没理由只找系统确认其中一套。
而第二套方案用的行动理由如下。
——柳月儿是魔门卧底，我作为问剑门弟子，有义务将她揪出来。但她隐藏得太好，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我无法说服宗门抓捕她，所以我以身试险，想要找出证据！
通常而言，余乐说明计划后，系统就会立刻给出可以或者不可以的答案。
然而这一次，系统沉默了许久，然后给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答复。
系统：该计划是否可行，将由宿主与柳月儿第一次接触时的表现决定。
余乐惊讶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冷静下来琢磨这话的意思。
显然系统对余乐这方面的能力了解不足，无法确认这样的行动究竟是九死一生，还是必死无疑，所以才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获得系统至今，余乐还是第一次发现它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而这份不确定就成了此计划的危险之处。
万一自己表现得太差，不但被柳月儿当场打杀，还被系统判定为故意找死，那就完蛋了。
但现在第一套方案失败，那就只能上第二套了！
这时，柳月儿从震惊中迅速恢复过来，装出适合的神情，小步走回来坐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了什么吗？”
“嗯。”余乐点点头，然后带着一丝尴尬道：“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个中过程。”
因为我编不出来。余乐心想。
毕竟一切的源头是余乐钻系统漏洞，成功查出了柳月儿的真实实力。
可这又不能说。而要绕过这一点，推理出第二个卧底的存在，就太难了。
余乐想了半天也编不出合情合理的推理过程。那一刻他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像阿加莎、奎因、卡尔之类脑洞清奇，逻辑缜密的推理大神，再不济岛田庄司绫辻行人三津田信三，实在不行东野圭吾也凑合了！
可惜都不是。
“看来你信不过我啊。”柳月儿激将道。
“当然不是！”余乐立刻浮夸地拍着胸脯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现在……还不合适。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柳月儿又问道：“不该跟讲师们说吗？我只是个小小的记名弟子而已。”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余乐认真道：“而且那人能够瞒过刑堂长老的搜魂，显然能力非同小可。我同样也只是名小小的记名弟子，门派是不可能因为我的一面之词就大动干戈的，所以我只能自己查。但一个人终究力有不逮，所以我想找你帮忙。”
“为什么是我？”柳月儿皱眉不解道：“你不怕我就是那个卧底吗？”
“不怕！”余乐装出舔狗样，“你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是可恶可憎的卧底呢？”
柳月儿闻言撇过头摸着自己的头发，一副娇羞的模样。
然后在心底里冷笑。
他在撒谎。柳月儿心想：真是奇怪了。连一众道境的长老都被我瞒过去了，怎么却没能瞒过他一个人境的记名弟子？他现在究竟知道多少真相？此次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就让我来试探一下吧。
柳月儿自恃拥有道境辨别真谎的能力，对付个人境小家伙绰绰有余。
“那么你觉得除了我以外的记名弟子中，谁最有可疑？”柳月儿问道。
“左雨寒。”余乐说道。
“她？可她看起来很正常啊。”柳月儿不解道：“是哪儿让你怀疑上她的？”
“她长得邪性！”余乐一本正经道。
柳月儿：“……”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耍我吗？她心想。
“那除了她以外的记名弟子都没有嫌疑吗？”柳月儿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余乐精神顿时紧绷，他心道：这家伙在给我下套。
余乐知道柳月儿是道境，也知道道境有辨别谎言的能力。
所以柳月儿问谁可疑的时候，他随口举了左雨寒，询问原因，又随口说了长相邪性。
就因为他知道只要是谎言就会被揭穿，再精心设计也没用，只会白白浪费精力。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柳月儿问出的这个问题极为诛心。
无论余乐回答是否，她都会立刻发现余乐并不怀疑左雨寒以及除了左雨寒之外的所有记名弟子。
他只怀疑柳月儿一人。
我该怎么度过这一关？余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