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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到工部的时候,林晚正在教太子开车。
当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太子和林晚并排坐在座位上,林晚斜斜的撑着伞,将他们的身影挡住了大半,远远的只能看到一片玉白云锦,沾染了水汽,带了几分潮湿,但依旧白得发亮。
皇帝站在廊下问:“那是太子和林晚?”
“是,林晚姑娘正在教殿下开车。”工部侍郎回道,看向车子神情带了几分羡慕。
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爱车的。
哪怕这不是奔驰宝马,而是丑得不能再丑的农用机。
在这古代,那跟奔驰宝马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一片玉白。
不知道他上次赏赐给林晚的锦缎是否有玉白锦缎,但无论是林晚做了玉白锦衣穿了来找太子,还是太子哄骗着林晚换上了他的锦衣,这情景叫人看了,总有暧昧。
工部侍郎问:“要不臣过去叫唤一声太子殿下?”
皇帝摆摆手:“不必,就让他开着。”
座位上的两人却并没有皇帝想象中的那么暧昧。
太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玉白修长的手紧握着手柄,因为太紧张,青色血管都显露出来,像一幅山水画。
林晚坐在他身边,神色沉静的撑着伞,尽力的挡住飘过来的雨丝,声音沉稳:“放松,别紧张,只要控制住方向就可以了,不需要时时用力。”
太子深吸一口气,按照林晚说的话慢慢的放松了手,发现即使不用紧紧的抓着,车子也能稳稳当当的开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头动静大,导致整个车子都震动得有些厉害,不过震动的幅度不是很大,所以适应了之后也还好,感觉到车子缓慢的往前开,血脉都有种喷张的感觉。
这跟骑马完全不一样。
太子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到把车子打造成这个样子?图纸是你自己画的吗?”
林晚随口道:“算是吧。”
“算是?”
太子侧头看她,这才发现两人坐得如此近,虽然身体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但衣衫摩擦,衣摆交叠在一起,仿佛彼此的体温都能轻易触及,亲密又暧昧。
太子玉白的脸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红晕。
“怎么了?”林晚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他。
太子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手下意识的握紧的手把,浑身僵硬,低声道;“没什么。”
林晚便移开目光,没有再问。
可太子忍不住,又偷偷的看她,雨丝在空中飘飘忽忽,大部分都被雨伞挡去,却还有几丝钻了进来,飘落在她脸上,紧紧的贴在她脸上,使得她整张脸也添了几分湿润,有种水当当的感觉,叫人有些心痒痒,想要伸手去捏上一捏,看看是不是能掐出水来。
“转弯了。”林晚忽地出声,指点他:“要往右边转。”
太子忙回过神来,听着林晚的指挥往右边转,可才转了一点儿角度,太子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贴上了她的身体,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叫他不由得一愣,竟是忘记了继续动作。眼看着车子就要往围墙上撞,林晚不得不撑高了左手的雨伞,右手伸出手抓住太子的右手,握住他的右手继续往右转,太子的身体被车把带着继续往□□斜,几乎半边身体都压在她身上。
好在车子顺利掉头,并没有撞到墙上,林晚重新调整好方向,这才松手回头看他,神情严肃:“你专心点。开车的时候绝对不能像刚才那样分神,很危险的。”
太子玉白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羞愧,他僵硬着身体,僵硬着手,低声应:“好。”
一缕清风吹过,挑起他鬓间的发丝,露出他艳若滴血的耳垂。
林晚目光在他耳垂上停顿了半秒,而后落在他脸上,他清隽雅致的脸因为薄薄的红晕多了几分瑰色,褪了平时的温雅,显得又纯又欲。
雨丝扑面而来,钻进她的肌肤,又像是钻进她的心里,痒痒的。
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瞬,她竟是对他起了几分色心。
不过,这是太子,一国储君,可由不得她放肆。
林晚目光重又恢复了清明,若无其事一般移开了目光。
太子瞬间心里多了几分失落。
“快转弯了,可以慢慢的调转车头了。”
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想到刚刚自己的失误,抿了抿唇,目光专注了些,在林晚的指挥下顺利的转了弯,抬头的时候发现前方屋檐下的一抹明黄,本来还想再多转两圈的太子便收了心思,开到屋檐下便停了下来。
太监连忙撑着伞过去接他,他下车后回头朝林晚看了一眼,等到林晚也撑着伞下来了,才和林晚一起走到屋檐下,朝皇帝行礼:“父皇,您怎么过来了?也听说了这农用机的事情吗?”
皇帝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很快兴趣又落在了前面的农用机上,兴致勃勃的问:“这叫做农用机?它是怎么开起来的?又是怎么干活的?”
“是。”林晚见皇帝已经走下来了,便带着他走到农用机前,给他介绍农用机的功能:“……现在的农用机可以当做是交通的工具,也可以用来拉货。”
她指着后面一个拉钩:“可以直接开走,也可以将车厢挂在后面,这样无论是拉人还是拉货都是可以的。特别是农忙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将稻谷运送到打谷场,又快又方便,就是路要修建得宽敞一些。”
工部侍郎回道:“没错,在林姑娘所给的图纸里,还有一个木头做的车厢,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挂到这个挂钩上就可以拖着走了,不用的时候也可以脱下来,非常的方便。”
皇帝点头:“这跟牛车马车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的。”林晚又指着轮子:“如果需要下地犁田耙田,就要把这轮子拆卸下来,重新安装另外一副轮子,要不然这副轮子在田地里很难行走而且容易损坏。”
皇帝看到那轮子也跟平时用的轮子不一样:“这轮子也是你设计的?用的是铁,还有牛皮?这铁会不会太重了?能转动起来吗?还有这牛皮,结实吗?会不会很容易坏掉?”
“这铁的部分只是轮毂,里面还有一个用牛皮制作的轮胎,外面这一层牛皮就是为了保护里面那一层轮胎的。”林晚解释。
因为没有橡胶,做不出橡胶轮胎,就只能用牛皮做成轮胎,里面充气塞进轮毂里,外面再包裹一层牛皮。
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用,暂时来说还是可以的,但如果换成复杂的路况,估计就不行了。
“因为农用机的动力用的是发动机,所以它有足够的力量带动这么重的轮子,所以才能用,如果换成是马车就不行了,太重了马匹会很累的。”林晚解释道。
皇帝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觉得新奇,最后甚至还要亲自开一开这车,作为唯一的熟手司机,林晚再一次给皇帝充当教练。
不过这一次林晚就不敢像刚刚那样放肆的坐在座位上了,她站在座位旁边狭窄的踏板上,又没有扶手,风一吹过来,她衣服翻飞,整个人也好像要飞出去一般,叫太子不由得悬起了心,生怕她真的摔了。
好在林晚下盘很稳,哪怕没有扶手,也依旧站得稳稳当当的。
还没有回到屋檐下的时候,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这身功夫很好嘛。”
林晚知道他指的是刚刚她教导太子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保持距离,但既然皇帝没说透,她也就装傻:“谢皇上夸奖。”
皇帝轻轻的哼了哼,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在场上转了三圈,过足了瘾才下来。
众人围着皇帝重新回到檐廊,太子过去接林晚,目光里尽是担忧:“你没事吧?”
“还好。”林晚含笑:“我们过去吧。”
要不然挺显眼的。
太子只好将满腹的心事压下,和林晚一起跟了上去。
皇帝由着太监帮忙将身上的雨珠擦拭干净,这才回头看向林晚:“你这农用车,一天能够犁耙几亩田地?”
林晚:“这主要还是要看地。如果是平坦又宽敞的田地,那自然速度就快,一天几十亩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是又窄又小的水田,光掉头的功夫都够了,速度自然也就慢下来。”
这话有理。
皇帝点头:“你什么时候让它下地?”
林晚猜测皇帝是想亲自到场见证这重要的历史时刻,但她还是很耿直的回答:“清明快到了,我要准备育种了,等清明一过,我就得安排插秧,进行早季水稻种植,所以回去之后会尽快安排它下田干活。”
皇帝瞥了林晚一眼,太子怕皇帝生气,忙说道:“那正好,安排个时间,到时候请父皇现场亲自见证农用机下田,看看它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要真行,回头让工部多生产几台。”
林晚问:“那到时候再送我一台?”
打造这一台可贵了!
她身家都快要败完了!
太子扶额,皇帝气笑,点着林晚:“感情你在这等着朕呢。”
林晚摊手:“我田庄有三百亩地呢,只一台农用机可不够用,可打造这一台,就已经将您之前赏赐给我的银子全花光了。”
我现在好穷好穷的。
皇帝瞥她:“你那银子不是都被你拿来盖房子,建村子了吗?”
林晚:“我那是必要的开支。我自己要在田庄里常住,有一个舒适的环境可以让我放松心情,保持身心愉悦,让我能够更专注工作。至于修建村子,那些留下来的佃农和跟着我过来帮忙的族人,我总不能让他们住得脏乱差吧?影响村容和健康不说,也影响他们的幸福感。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让下属拥有幸福感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可以激发他们更高的工作热情,使得工作效率大幅度的提高。”
所以,皇上呀,给我多一点幸福感吧。
这简直是变相的找他要钱!
皇帝都被她的厚脸皮给气笑了,最后没好气的说:“行了,你的图纸工部征用了,这一台的费用就给你免了,另外等以后打造出新的再给你一台,可以了吧?别再跟朕喊穷了,再喊也没有钱给你。”
“那以后要是我还有别的农具找工部帮忙打造,能不能也免了费用?”林晚还不满足,打蛇随棍上。
皇帝就没见过敢这么跟他讨价还价的姑娘,点点她:“新的可以,旧的不行?”
“什么新的,什么旧的?这个可得说清楚啊,要不然我今年拿了个新图纸过来,明年我再要打造的时候您却说我这已经是旧的了,那我不得亏死?”林晚忙道。
皇帝气笑:“感情还得包你一辈子是吧?”
林晚笑起来眼睛有些弯,褪去了清冷,添了几分可爱:“如果皇上同意的话,民女感激不尽。”
“想得美!”皇帝笑骂:“如果是全新的,第一年免费,以后可以打个折扣。”
林晚神色僵了僵:“皇上,这不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啊。”
皇帝意味深长的说:“这的确是不符合,你不应该直接送给朕的吗?”
林晚败下阵来,“民女谢主隆恩。”
皇帝看着她吃瘪,心情很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它下地干活?”
“回去就安排,明儿就能下地。”林晚道。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真是没眼力见啊。
太子看着自家亲爹吃瘪,暗笑,上前调和:“这农用机跟以前的农具大不一样,这第一次下地仪式,当然要父皇亲自到场。”
皇帝抚须看林晚,林晚这回不能装傻了,“若能得皇上亲自主持下地仪式,自然是荣幸之至。”
最后将日子定在三天后。
看过农用机,皇帝心满意足的回去了,临走前还让太子尽快回宫换衣服,别着凉了。
因为住处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放车,林晚便先将农用机寄放在工部,然后和太子分别,回了京城的宅子,住了一晚之后,次日一早便披着蓑衣骑着马去了工部,请工部的人帮她将车头弄到大街上,而后套上木板车,将铁轮和犁耙等物放在木板车上,发动车子,坐上座位,突突突的往京城外走。
为避免引起京城民众围观,林晚出发得很早,可就这样,依旧让那些早起的人们看直了眼睛,而后京城便流传起了突突铁兽的传说。
三天后,皇帝携皇后以及太子,再带上二三十朝中重臣,勋贵宗族在羽林军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林晚的田庄,因为有礼部负责接待事宜,羽林军负责安全事宜,所以林晚只需要配合就行,并不怎么费心。
对于农用机,很多朝中大臣和勋贵都只听说过,却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等他们来到林晚的田庄看到那被管事亲自用抹布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农用机,都感觉很惊奇,围着农用机议论纷纷。
皇帝看到农用机的轮子已经换了,问:“这就是下地专用的轮子?”
“是的。”林晚道:“用这轮子在田地里行走方便些。”
皇帝弯腰看了一眼最下面的犁刀,也是磨得寒光闪闪的,一看就知道干起活来肯定给力。
再看上面的座位和把手,都重新装饰过,换上了柔软舒服的垫子和手把,后面加了一个木制的椅靠,前面的发动机上挂着一朵大红花。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晚:“真不敢想象你居然这么会办事。”
皇后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皇后拉过林晚,一脸的跃跃欲试:“皇上说他之前开过这机子,感觉跟骑马和坐马车很不一样,弄得本宫也很好奇,你看本宫能不能也开开?”
林晚还没答话,皇帝已经抢先说了:“皇后快别胡闹了,今天过来可不是玩的。”
皇后瞪了他一眼,到底也没有反驳他,只是脸上有些遗憾。
林晚觉得皇后挺可爱的,也愿意叫她如愿:“这机子笨重,得有些力气才能控制,让您开车怕是不行,不过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和皇上一起将机子开到农田里去。”
皇后顿时雀跃起来:“这个可以有。皇上~”
皇后转头跟皇帝撒娇,皇帝哪里顶得住,轻咳一声点头:“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关心农科也是理所应当,就和朕一起主持这农用机下地仪式吧。”
“多谢皇上。”皇后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当下太子亲自扶着皇帝坐到位置上,林晚扶着皇后坐到皇帝的右边座位上,而后朝太子笑道:“太子也上去吗?”
太子愣怔了一下:“这座椅狭小,孤就不上去了。”
“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站在后面。”林晚指着依靠后面的位置:“您站在这里,扶住椅靠就可以了。”
皇后听闻叫太子:“太子也上来吧。”
皇帝也兴致勃勃:“上来吧。”
太子便也踩了上去,林晚过去点燃黑油,发动车子,而后跳到右侧皇后旁边的踏板上,指导皇帝将车子慢慢的开到农田里,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将整块地都翻了一遍。
群臣见到这一幕都激动坏了。
“这农用机速度可真快,仅仅半个时辰就能翻完一块地,比牛犁人耕可快多了。”
“可不是,不仅仅时间快多了,就连这深度也远胜牛犁人耕!”
“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一群人已经琢磨着回头去工部那边也给自家定制一部农用机了。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歌功颂德;“皇上乃旷世明君,方才有如此神器降世啊!”
“天佑我大唐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到皇帝和皇后太子下了机器朝岸上走来,一群大臣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脏,直接就跪在高呼万岁,导致后面的御林军以及田庄里的众人俱都跟着跪下来高呼万岁,一时便山崩海啸般汹涌,场面大得叫人有点儿莫名的触动!
“哈哈哈哈!”
皇帝免不得志得意满,当场又重重的赏赐了林晚,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也都有赏赐。
林晚正穷着呢,接到赏赐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都是意外之财呀!
皇帝和皇后亲自犁地一个小时,此时身体已经疲惫,林晚便领着他们回到自己的宅子休息,至于农用机则是交由这几天林晚新培养出来的机手继续开着犁地。
不过现如今农用机还是新鲜玩意儿,不是年轻人都跑过来过把瘾,可怜机手自己本身还是个新手,还要应对这些官员,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就怕出什么事情,让好事变成坏事,好在一整天都太平,没出什么事情,叫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携带着皇后和太子以及重臣在林晚的宅子里稍作歇息,用了点餐,很快又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田庄恢复了平静,林晚便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到即将到来的农耕上,犁地单靠农用机肯定是不行的,田庄的牛也都动了起来,田地里便每日都响起农用机的突突声,偶尔还传来牛的哞哞声,远远的瞧着,让人有一种岁月安静的感觉。
与此同时,用来育种的地块也弄好了。
林晚调配出药水,按照不同的品种进行浸泡,其中有一份是她去年在林家村种出来的杂交稻种。
她知道杂交水稻高产,能达到亩产千斤的程度,但用什么品种的水稻进行杂交更高产,这是完全没有答案的,得一点点寻摸,所以今年除继续研究水稻的种植方法,进行改良之外,培育杂交水稻也是重中之重。
浸泡好水稻之后,因为天气还有些凉,林晚在育苗地上空盖了稻草帘子,保证温度能让稻种顺利发芽。
与此同时开始堆肥,为春耕做准备。
等到清明一过,气温回暖,稻苗上面盖着的稻草帘子可以掀开了,稻苗约有半寸高,青青嫩嫩的,十分喜人,林晚带着人施了一回肥,没两天就长高了一大截,几天后便挺大一株,差不多可以插秧了。
正好水田那边也浸泡得差不多了,林晚就安排机器和牛下田熟田,弄好一块就插一块,有时候赶起功夫来,林晚都跟着卷起裤脚下田干活。
太子来到田庄的时候,便看到林晚穿着短打,带着斗笠,卷着裤腿在田里插秧,泥浆没过她半截小腿,上面还裸露着一小截,有零星的泥点溅落在上面,却依旧白得发光,漂亮得叫太子心里一阵阵发紧,他连忙背转身去,好半晌才出声叫:“林姑娘!”
林晚手里还抓着几根秧苗,听到声音转头看到站在田塍上的太子,他今日倒是不像往常一般穿白色亦或者明黄色的锦衣,而是着一身浅藏青色锦袍,显得他越发的清隽沉静,
“哎!等我一会儿!”林晚插完手里的秧苗,才洗了洗手,朝田塍走去,在水渠将小腿上的泥巴洗干净之后放下裤腿,穿上鞋子,这才朝太子走去:“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太子还是不敢回来:“我想着你应该差不多要插秧了,就过来瞧瞧。”
林晚见他这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殿下可以回头了。”
太子这才回头看她,玉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薄红,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你们插秧还挺早的。”
“嗯,气候适合,秧苗也育好了,便赶紧的整田插秧了。”林晚笑道:“田庄水田可有两百三十亩呢,要是不抓紧点时间,就得来不及了。您是想回去屋里坐坐,还是想走走?”
“先走走吧。”太子答道。
林晚便领着太子在田间走了走,说了说自己的规划,太子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怎么亲自下地了?人手不够吗?要不然我拨点人手给你?”
“不用。”林晚很轻松,她丝毫不觉得下地是什么负担:“这是我的田地我的庄稼,我自己干坐着不干活怎么行呢?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农女,这些活计都是打小就会干的,不会觉得累或者觉得不能接受。”
太子停下脚步,林晚回头看他;“怎么了?”
太子抿了抿唇:“抱歉,我有些自以为是了。”
林晚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事儿,我们人生经历不一样,对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很正常,没有必要非要苛求一致。”
可太子还是觉得不开心,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努力的。”
林晚反应过来,无奈的说:“没必要。真的。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不需要一定要去理解别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学会尊重别人就可以了。”
“可是我觉得,我很需要。”太子望着林晚,神色认真。
他喜欢她,想要了解她的世界,了解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想法,想和她靠得更近一些。
林晚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也行吧。您是太子,多了解点民生也好。”
太子心里叹息一声,很快又重振:“既然要多了解点民生,那就从插秧开始吧。你教我插秧吧。”
林晚看着他:“您确定吗?”
“确定。”太子点头。
“也行。”林晚点头:“不过您穿着一身衣服可不行,容易脏,您先跟我回去家里,我给您另外拿一身衣服吧。”
太子和林晚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短打,重又回到田边,林晚帮他将两只袖子挽起来,温润的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臂,撩起一片火花,太子的耳垂又红了,而林晚却对此一无所知,她给他挽好袖子之后,正要蹲下来替他挽裤脚,太子忙阻止:“裤脚我自己来。”
“也行。”林晚也没有伺候人的习惯。
太子半蹲下来,认真的给自己挽裤脚,他平时穿衣都有人伺候的,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不免有些笨手笨脚,想到林晚就在身边看着,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懊恼来。
也不知道林晚会不会觉得他太笨了?
林晚不觉得他笨,只觉得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
等他挽起裤腿,露出半截雪白修长的小腿,再看看水田里的泥浆,忽的觉得自己同意他下田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么完美好看的小腿,怎么能浸泡在泥水里呢?
林晚的目光又落在他的手指上,嗯,这么修长白皙漂亮的手指,也不该拿去插秧。
太子挽好裤腿就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却没料裤腿一松又掉了下去,太子有些傻眼。
林晚回过神来笑了:“这样挽着很容易掉下来的,得用绳子绑起来才行。”
太子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确好像是用绳子绑住了裤腿。
他又蹲下来:“我重新来。”
“我来帮你吧。”林晚按住他,蹲了下来:“这太阳都老大了,再磨叽就到中午了。”
太子微囧:“抱歉。”
“不需要抱歉。”林晚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清新得像路边的小雏菊,她利落的帮太子将裤腿卷起来,用绳子绑好,一边说道:“只要您别觉得我冒犯了您就成。”
太子脸上一阵发烫,手也轻轻的捏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觉得呢?”
“嗯?”林晚绑好第二只裤腿抬起头来:“您觉得我冒犯了?”
她起身,摊手:“那也没有办法。我是个渣女,从来都不对别人负责任的。”
太子一怔,继而轻笑起来。
“你不渣。”他轻声说。
林晚蹲下来给自己绑裤腿,头也不回:“谁知道呢?”
绑好裤腿起身,她开始挽袖子,太子望着她,忽地上前一步;“我帮你!”
“嗯?”
“我帮你挽!”太子认真的说。
林晚看了他一眼,笑:“不用了。”
太子想说,要的。
可那到底是太冒犯了。
他到底也没有坚持。
林晚挽好袖子之后又给太子戴上斗笠,再给自己戴上,“好了,我们下田吧。你要小心,田里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会有,石头,沙子,虫子,甚至蚂蟥,你有点心里准备,别等会儿被吓到了。”
林晚率先下田,顺手拖了一簸箕秧苗,然后回头看太子:“下来吧。”
“好。”太子小心翼翼的下田。
水很凉,泥浆将小腿包裹的感觉又,很奇怪。
这是他前十九年,从来都没有过的人生体验。
林晚问他:“感觉如何?习惯吗?要是不习惯不喜欢的话就回去吧。”
“会习惯的。”太子道。
他拔起腿朝林晚走过去,刚开始的时候走得有些小心翼翼,后面就顺畅了很多。
他站到林晚面前,低头看着她:“走下来之后就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林晚笑道,“那就好。”
太子看了看她头上的斗笠,也摸摸自己头上的斗笠,心情忽地放松下来:“你说我现在,像个老农吗?”
林晚放声笑:“如果您是个老农,也一定是最英俊的老农。”
太子眉眼弯弯。
林晚领着太子过去,叫太子插秧,太子学着她的动作,却有些笨拙。
可,笨拙又认真的男人,是真的可爱啊。
林晚笑了笑。
“啊!”太子忽地一声低呼。
林晚走得有点儿远,闻声忙走过来:“怎么了?”
太子皱眉低头看小腿,雪白的小腿上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还能微微的看到蠕动。
太子有种眩晕的感觉。
“蚂蟥!”林晚也唬了一跳,她之前明明有检查过这一片,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你别动。”林晚立马说道:“被蚂蟥咬到了一定不能用手去扯,它嘴巴上有吸盘,要是强力拉扯会伤了腿的,得用艾熏。你等着,我身上带了艾,我这就帮你把它弄下来。”
林晚弯身洗了洗手,而后在口袋里掏出一根艾条,用打火石点燃之后放到蚂蟥下面熏,没一会儿蚂蟥就自动掉落了。
太子连忙后退几步来到林晚身边。
林晚看他脸色都苍白了,伸手去扶他:“没事吧?”
太子强撑着:“没事。”
林晚哪里看不出来,心里有些好笑,但又觉得愧疚:“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这一片插完。”太子说。
“只剩下一点点了,会有人过来干完的。我累了,我们回去休息。”林晚不由分说的扶着太子往田塍走。
太子还有些心有余悸,是以也没有坚持。
太子垂下眸看了一眼身侧扶着自己的林晚,她脸上有零星泥点,遮掩不住她的美貌,她的手白皙纤细,可扶着他,却那么有力,似乎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太子有些迷恋,却知道自己不能够痴迷其中。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林晚还是未婚女子,传扬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想到这里太子坚定了许多,他轻轻推开林晚:“我可以自己走。”
林晚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心里熨帖,也不强求,松开手:“那我们一起出去。”
手臂失去了她的体温,太子心里微微失落,低低应了一声:“嗯。”
林晚率先往前走,仔细脚下是否还有蚂蟥,太子看着她,之前的惊恐渐渐淡去。
上了田塍,林晚将两人的鞋子拎起来,跟太子说:“我们到那边河边去洗脚。”
“好。”太子听她的。
林晚领着太子到了河边,哪里有一块地方是用石板切成的台阶,两人站在上面将脚上的泥浆清洗干净,用手帕擦干穿上鞋子,便一起回了林晚家。
到了家,林晚才从角落掐了一把田七,舂碎成汁敷在他被蚂蟥咬到的地方,还看到他脚上一条条红痕,显然是在田里被泥沙擦红的。
林晚不由得笑起来:“你怕是历史上第一个下田插秧还被蚂蟥咬到的太子了。”
太子想想觉得又好笑又不好意思,放下裤脚,“让你看笑话了。”
林晚开玩笑:“我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你不会回头灭我的口吧?”
“不会。”太子失笑:“我心胸那有那么狭窄。”
太子当天没有回去,留宿在田庄里,横竖林老爷子他们全都在,房子并不是只有林晚一个主子,不会坏她的名声。
但太子对她另眼相看却是有目共睹的,都猜测她是不是要进太子府,可太子回去之后也没有别的表示,此后他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来田庄住一万,大多数时候林晚都挺忙的,太子也不打扰她,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给她打打下手,听她说说研究的进度,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无趣,相反,他被林晚勾起了对农事的兴趣,了解得越是深,就越是明白农民的不容易,明白始终坚持进行农业研究的重要性。
到了六月底,水稻开始扬花灌浆,太子便跑得更加勤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着水稻结出尝尝的穗子,他高兴又欣慰。
到了七月中,田庄里的水稻开始陆陆续续收割,很快收成便统计了出来,收成最高的可达到亩产四百斤,整体收成都在三百七十斤左右。
这个收成在后世不值一提,但在这农业不发达的古代,可以说得上是高产了。
与此同时,林家村今年没有了林晚的现场指导,但亩产也保持在三百左右,而其他试验点则是比林家村略少一点,平均起来大约是两百七十左右,就这也已经以往年景好的收成要好很多了,这就证明了林晚的水稻种植方法是正确的。
朝廷决定明年开始全面推行林晚的水稻种植方法,并且在条件允许的地方推行二季稻。
晚稻依旧丰收。
林晚甚至研究出一种稻种,亩产达到四百二十。
太子接了传旨的活计,“父皇说你培育优秀良种有功,问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林晚却皱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优良品种,这是失败的品种!若是成功,起码能达到亩产千斤。”
“亩产千斤?”太子吃了一惊:“真能有亩产千斤的水稻?”
林晚看他一眼:“你不相信我?”
太子立马抛弃原则:“我当然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培养出亩产千斤的水稻,那一定是你。”
“不对。”林晚说。
“嗯?”
林晚认真的说:“培养出亩产千斤的水稻的人不是我,我也是跟随他的脚步去研究的,如果有一天我研究出来杂交水稻,那也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将别人的成果一步步倒推出来罢了。”
太子一愣:“已经有人研究出亩产千斤的水稻啦?他在哪里?孤要亲自去邀请他进京。”
林晚摇头:“你找不到他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太子不是很明白林晚的意思,但他已经知道不必再问,再问也没有结果。
他忽的握住林晚的手,神色坚定:“既然别人能够研究出亩产千斤的杂交水稻,我们也肯定能够研究出。”
林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太子下意识的想松开,但最终并没有松开。
林晚也没有挣开,只是点头:“当然!”
太子心里有些激动,他叫:“林晚。”
“嘘。”林晚将手指按在他唇上。
太子神色瞬间僵住,刚刚还雀跃的心情瞬间低落。
不过他很快又振奋起来。
看着相握的手,笑。
最起码,他们也算是有进展了。
慢慢来,不着急。
太子还要回京复命,当晚就没有在田庄留宿,用过膳便离开了,
可没想到,太子一行才走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侍卫匆匆忙忙回来求救:“有人在半路刺杀太子,对方人数众多,我们等拼命保护太子,却也还是被困在了山上,请姑娘带人前去营救。”
林晚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