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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装修是简约的欧式风格,没有传统西式装修里的大金大红,也算是华而不繁。简约里异常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幅油画,画的是池中的睡莲,画风跟莫奈有点相像,细看却别有一番味道,墨绿的底色看上去浓墨重彩又宁静怡人。
放下行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充电开机以后,看到好几个辰羲的未接来电。我脑子里顿时绷了一根弦,要是辰羲知道我住在这里,他会怎么想?于是心里更打定了主意,明天早上一定要离开,这样,无论对陆梵翊、对辰羲,还是对我自己都好。
我心有惴惴地回拨辰羲的号码,他的声音很疲惫:“颜悦,你在哪里?”
“我……我在……”我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疲惫醒了几分:“你安全吗?”
我忙说:“我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你跟谁在一起?”
他还是问到了。我不想隐瞒,更不想撒谎,可“陆梵翊”三个字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辰羲会在意的,每次只要发生的事情关乎陆梵翊,他就会在意。
他沉默良久,试探着问:“你……跟陆梵翊在一起,是不是?”
我垂下眼帘,知道逃不过:“是。不过,你不要多想……”
他打断我:“也好……只要你安全就好……我还有事,你早点休息。”
“辰羲……”我知道他很忙,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可电话一下子就被挂断了,只剩下空荡的忙音。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晚上能不能睡着觉?是不是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我能不能到他身边去?……有太多的问题没来得及问,焦灼的心情让我也时时刻刻寝食难安。
拉开窗帘,夜色一片朦胧,连路灯都晕了一层模糊的光圈。正是倒春寒的天气,比入冬时节更冷了几分。旗盾何尝不是正在经历一次严冬?内忧外患就像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辰羲的头顶,而这些困境,每一个都难以解决。辰沣被拘留的消息已经公开,这一天以来,旗盾会成为大众讨论热点,那么网上一定会有很多关于旗盾的讯息。我打开桌面上的手提电脑,果然,一上网,旗盾的消息来得铺天盖地:
旗盾危机:黑白势力的权利角逐
太子上位:辰羲将成旗盾终结者?
大权旁落:旗盾集团将遭谁瓜分?
内忧外患:旗盾帝国何去何从?
……
虽然对旗盾的现状有所预料,但乱局还是超出了原来的预想。我悬着心一条一条往下看,虽然标题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大概都是说旗盾的内部势力太复杂,辰羲在短期之内稳住了小股东,但毕竟火候不够,恐怕难以挽救大局。有一条消息里面提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凌天泽,作为旗盾内部最有号召力的大股东,取得凌天泽的支持就相当于掌控了大部分的话语权。陈宇当着凌蔻的面,提起过这个名字,他是凌蔻的父亲。
而一小时前,新闻网上发布了一条最新消息:旗盾危机仍在发酵,除了内部派系的纷争,国内苳國、宋氏集团在旅游、餐饮领域长期屈居旗盾之下,目前联合酝酿的抢占市场活动大有反攻态势,而国际高端酒店巨头AT、韩国韩廷集团在短短数天内提出“旗盾并购案”,先后向旗盾抛出橄榄枝,打算强势入驻中国餐饮、旅游业。旗盾突遭变故,太子辰羲根基未稳,显然,他需要借助元老级人物的支持以稳住局势。据旗盾内部人士透露,辰羲已动用各方势力拉拢股东,夺取旗盾内部控制权,但股东对辰沣历来的强硬作风颇有微辞,因此,预测指出,与AT、韩廷并购案的巨大吸引力相比,辰羲此举恐怕收效甚微。而相比韩廷,AT此前已与旗盾展开深度合作,强强联合让双方以撒网态势迅速攻占华南市场。AT此时抛出并购议案,借助吞并旗盾扩张市场的野心显而易见……
短短几天之内,AT和韩廷就已经开始计划敌意并购旗盾的方案,这会让本来就难以安定的旗盾更加人心惶惶。辰羲是绝不可能把旗盾卖出去的,他想做的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拼死一搏,都会做到。旗盾突变让陈叔从隐藏的幕后走到台前,我想,与其说他是忠于辰羲,不如说,这么多年甘于潜藏,他真正忠诚的是辰沣和旗盾。想到这里,我不禁胆战心惊,乱局之下,如果真的动用这支派系的势力,难免会有擦枪走火的危险,到最后是福是祸都难以预料。这样进退维谷的处境,辰羲的压力之大,可以想见。
在这段感情里,我从来没有孤注一掷地为他做过什么,甚至现在,他依然只想让我当一个局外人,他不知道,这样我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不管陈叔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是遵从了辰沣的意愿还是有别的原因,我只想到辰羲身边去,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我给阿姨打了电话,她的语气有点沉重,说辰羲这几天很沉默:“谁能想到一下子会出这么大的事,连我都懵了……颜悦,你要来也好,这段时间他都是睡在你房里,我想,你要是在的话,他起码会安心一点。别说他了,就是我也安心。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明天阿姨在家里等着你。”
睡觉前调好早起的闹钟,准备到车站搭最早的一班车回S城。
半夜时分,被手机铃声吵醒,黑暗中拿过枕边的手机,是辰羲的来电,再一看时间,凌晨四点。
我心里一惊,滑过接听键:“辰羲。”
他的声音沉沉的:“颜悦……我想见你。”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很难过:“我们明天就能见面了,我去找你。”
“不用等到明天,”他顿了一顿,“我在他家门口。”
“你说你在哪里?”我不敢相信,跳下床拉开窗帘,辰羲的车正停在路边。
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出来,就能见到我了。”
他这样出现让我觉得像是做梦,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跑下楼时险些摔倒。出了庭院外的大门,他站在风口里,衣衫单薄得我想流泪,这个人总是这样,永远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他就这样走过来,这段路好长,他走了好久,好像有一辈子这么久,而当他终于站在我面前,我心痛得不能自抑,投进他怀抱里失声痛哭……他紧紧拥着我,吻着我,唇齿间不断叫着我的名字,我听得心如刀绞:“颜悦……颜悦……颜悦……颜悦……颜悦……”
我抵着他俯下来的额头:“辰羲,你好不好……你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这样安全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我一定要来,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对你说……”
“什么话?”还能有什么话比他的安危更重要……
“记不记得我们最开始认识,你问我的名字,以为我叫‘晨曦’。骆颜悦,我多想告诉你,我就是个生在黑暗里的人,注定一辈子见不到太阳。我所有的希望,我的欢乐,我的幸福,我的爱,都是你给的。我多想永远留住你,也给你同等的爱和幸福……”他流着泪将手放在我的脸上,他的手原本是暖的,现在却这么凉……
“骆颜悦……”他沉默很久,声音很虚,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我隐隐能从他绝望的神情里预测到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他的嘴唇在黯淡的夜色里蠕动了片刻,“我们,分手吧……”
不知是不是一辆车在路边飞驰而过,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还是我脑子里真的有千军万马踏过……一瞬之后,世界归于死寂……不是没有预感,可他的话一入心,还是觉得眼前昏天黑地……原来,该痛的时刻,还是会痛得这么真实,比任何一次预想都更加刻骨铭心……
他用尽力量拥抱我,可我的力气却一点一点在消散……他哭得像个孩子:“颜悦,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我差点害了你……”
我极力克制从心里四处蔓延的悲伤,脑子里有无数声音在同时说话……是这样的,旗盾一定乱极了,他是不能分心的……而且,我帮不了他……他手里掌握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他有这么多责任,他别无选择……也好……这样也好……
“颜悦,说句话……你跟我说句话……”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我想平静地把话说完,不让他难过,不让他担心,要他难过担心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再多我一个……可是终究不能够,我的泪眼出卖了我……这段路,我们确实已经走到了尽头……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到了尽头……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也忘了他是怎样离开,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有时候梦也很真实,而有时候,明明真实,却像一场梦,让人辨认不清。我睡得太沉,沉睡中听到了闹铃的声音,想起似乎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于是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深沉的倦意却没有放过我,我有铺天盖地的困倦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做了不知几个梦,当我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钢琴的声音从空气里飘来,不知道是谁在弹一首极熟悉的旋律,我试着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费了很大的力气,终究想不起,可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我顺着最后一个音符回溯到最开头的那个音符,才终于想起来,这是舒伯特的曲子,讲的是一个失恋的旅人孤独地度过严冬的故事,是《冬之旅》的晚安章,威廉·缪勒写过这首诗……我最近才弹过,还有人在我家楼下听过……陆梵翊弹得比我好多了……
“颜悦,你醒了。”他在床边坐下。
“发生了什么事?”我大概真的混淆了梦境跟现实,也许他能够告诉我。
但他没有说话。我想了想,如果辰羲真的来过,我是凌晨四点出去见他的,陆梵翊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他也不能告诉我,辰羲究竟是真的来过,还是只是我做了一个梦……
“他走了。”陆梵翊说。
于是我知道,他是来过的,说过的每一句话,也都是真实的。真奇怪,为什么我总是分不清辰羲究竟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还是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我,原本就只是难以了结的一场梦而已?
我试图坐起来,头却晕得很厉害,陆梵翊扶了扶我:“让我陪着你。”
那么,他呢,是不是也有人陪……不,他是没有时间难过的,他还有好多事要去做,这些事会挤满他的时间,当他的药。
我的手机一直在响,一次又一次。陆梵翊看了一眼,问我:“艾棋的电话,要接吗?”
我摇头。我只想静静地,不被任何事打扰。但我忘了,艾棋是个固执的急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她就这样一直打,安静的房间里铃声异常突兀。陆梵翊拿过手机,想关掉,我说:“让我接吧。”
于是艾棋的大嗓门就突兀地从手机里蹿出来:“颜悦,你看新闻了吗?!”
“没有。”我说。
“你说这些记者都在报道什么鬼,辰羲的未婚妻明明是你,怎么又说他要跟叫什么凌蔻的女人结婚呢!居然还能挖出一堆他们的事情来跟踪报道,是不是有病啊!真是的,兰凯那一帮八卦旧同事还打给我,问我是怎么回事,这些笨蛋,他们还真信啊!真是受不了这群猪头!”艾棋火气很大,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进我耳朵里。
大概是周围太安静,我也并不激动:“新闻里这样说,那可能……事情就是这样的。”
艾棋果断得像倒豆子:“傻颜悦,你在说什么?辰羲那边不是有公关部吗,你让他平息掉这些谣言不就行了,免得影响婚礼嘛,请帖都准备好了,可别出这种乱子……”
我没等她说完:“艾棋,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那……那你休息吧,别忘了给辰羲打电话……”
我放下手机。
他曾经说过无数次,他爱我。
可能世事无奈,言行不一也是常有的事。
手机又响起,是阿姨的来电。我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见她激动并慌乱的声音:“颜悦,你跟辰羲……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回想昨晚说的每一句话,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到结束,我们并没有吵架……
“这简直都乱了套了……辰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宇带他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肯说,谁来都不见……他惹你生气了?颜悦,听阿姨的,辰羲有时候说话冲,要是耍了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平静下来的心里突然隐隐作痛,不知为了宽慰电话那头的阿姨,还是宽慰自己:“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要是这样下去……他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没有什么事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只要能继续活下去,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表示,跟凌蔻结婚,是最好的办法,或者,是唯一的办法。
陆梵翊站在窗边,我朝着他的背影说:“我该走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把手机放进行李袋:“嫁给辰羲的另有其人,他们没有理由再追着我不放了。谢谢你。”
他略一沉吟,提过我手里的行李:“我送你回去。”
车窗外,光影伴着行道树的叶影,在脸上忽暖忽凉地掠过。我闭着眼睛,听着车里响起的钢琴曲,忽然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认真算起来,其实一点空闲也没有。很多花要着手进货,前几天应聘的那个员工,也在等我们通知具体的上班时间,六月份要准备的婚礼花艺……很多细节也还需要跟新人商量……
时间会很漫长,一切还将继续,并不会为一个人、一件事而改变。
我看了看身边的陆梵翊,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听他弹钢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已经想不清楚细节。那以后,他就像是一个牢笼,把我囚了很久,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一时一分一秒,春华秋实,惊蛰寒露,都是天荒地老。爱过也恨过以后,今天我对着他,平静得毫无声息。你看,人的一生,就是这么漫长。
车停下来,他替我打开车门,我下了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唤我一声:“颜悦。”
我回头应他一句:“我没事,你放心。”
这是真话。我没事,比起上一次、跟他分手的那一次,这次,命运对我慷慨多了。
艾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我在书桌上打草稿。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颜悦,你在干什么?”
“婚礼花艺,晚宴的花跟教堂的花应该要有所区别,”我把打好的草稿给她看,“你说这样搭配着装饰,怎么样?”
她很诧异:“你……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做这个?”
“嗯。这块空地在角落,你帮我想一想,要怎么布置?”
“呃……新娘子……”艾棋忽然打住了,我太了解她了,她怕这样的字眼会刺激到我……话锋一转,又说,“我是说那个女孩,她不是很喜欢我们店里的橱窗布置?要不然就布置成差不多的样子,我觉得也可以的。”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不过,这样的话,花就太多了,会有点乱,没什么层次,也有点喧宾夺主,如果有别的办法就好了。你先去洗澡吧,我再想想。”我翻了翻几本婚礼花艺的杂志,里面一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过不多久,艾棋从浴室出来,拿了几本杂志坐在床上翻:“你不是觉得这个蜡烛的点子很好?你说的,可以用枝干搭起树的样子,用玻璃瓶挂白蜡烛,吊在树上,挂水晶,展示台上再呼应一下。我觉得这个可以用,这样就不用弄那么多花,也不会喧宾夺主了,是不是?”
“要不是你提起,我都把这个忘了。明天问问他们的意思,要是同意,那就这样安排好了。我先想一想具体怎么布置,你先睡。”
“明天再想也不迟,反正时间还长,不用着急。”
“事情太多,想好了就先记下来,免得忘记了。”
“反正也睡不着,你慢慢想,我再翻一下杂志,想想其他地方的布置好了。”
半小时以后,依稀听见背后传来艾棋轻微的鼻息,回头一看,这丫头捧着书斜靠在枕头上睡着了,连被子都没有盖。我收好草稿,叠起夹进桌面上的一本书里,那本书却是《小王子》。
狐狸和小王子互相驯服,最终还是面临离别的命运。
我把这本书收进抽屉里,又看见抽屉里装祖母绿项链的盒子,求婚戒指和他从上海带回来的手镯……甚至他家里的钥匙,都静静躺在那里。
猛然惊觉,他无处不在,我根本躲不开。
“颜悦……”艾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身后唤我。
猝不及防地,心里作痛:“这些东西不属于我,应该还给他。”
艾棋叹了一口气:“那就还给他吧,眼不见为净。”
我和艾棋,还有新招聘来花店的徐晴,三个人用了好几天时间翻阅杂志,总算把婚礼花艺的东西计划完毕了,新娘听了我们的设想,露出笑脸表示满意。她听完以后,坐在店里和我们闲聊:“骆小姐,上一次听说,你在这个月举办婚礼,我想,你的婚礼现场也一定到处都是亮点,到时候一定要把照片发给我们看一看。”
我一愣。艾棋笑着抢过话:“刚才忘了说,你回去以后,要是觉得哪些地方还要修改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可以再想。”
新娘看了一下时间:“那好吧,我得回家做饭了,到时我们再联系。”
客人出门以后,艾棋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像是门票一样的东西,神秘兮兮地说:“颜悦,我们去听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谁的?”
艾棋很得意:“陈奕迅的,就今晚。我们先前说要抢票,结果没抢到。我朋友公司抽奖,他抽中两张,家里又有事,就被我连哄带骗地拿到手了。走吧走吧,吃完晚饭,再到现场等一等,也差不多了。”
徐晴笑说:“难得她这么高兴,去吧,店里有我,你们放心。”
徐晴的男朋友就在附近上班,她们以前是异地恋,为了离男朋友近一点,才过来这边找工作。这段时间为了熟悉店里的事务,徐晴一整天都待在店里,她男朋友工作的时候经常加班,两个人上下班的时间不同,吃饭也经常碰不上面,听她说他这几天正好在休假,我说:“今天不是周末,晚上客人不多。把店门关了吧,我们都放一个晚上的假。”
跟徐晴分开以后,我和艾棋找地方吃完饭,除了餐厅准备到路口打车。经过餐厅旁一个卖液晶电视的门店,橱窗里的液晶电视里出现了辰羲和凌蔻的身影,蓝色长框里出现了新闻标题——《旗盾之战:辰凌联姻的绝地反击》,标题框下出现了流动字幕:旗盾之战的硝烟已蔓延了半月之久,辰沣被拘后,其长子辰羲在数天之内稳住小股东,同时与大股东展开周旋,最明显的举动在于今天与凌氏家族长女举办闪电婚礼。作为旗盾内部最有号召力的大股东,取得凌天泽的支持就相当于掌控了话语权。而辰羲能否通过联姻绝地反击,内部人士透露:仍存在变数……
我犹如被钉在橱窗前,寸步难行。艾棋拉我的手臂:“骆颜悦,这个人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潇洒一点,走吧。”
我们的位置在前排,连陈奕迅的表情都看得清楚。演唱会进行到中段,Eason在台上唱《岁月如歌》:爱上了、看见你、如何不懂谦卑/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
我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高一。
辰羲原本说要转学,但离开一个月以后,他又重新回到学校里。
我那天拿着一本书到植物园去看,碰巧他也来了:“骆颜悦,你怎么总是一副清新寡淡的样子?”
我没怎么搭理他,埋头继续看书:“要怎么样才不算清新寡淡?”
他说:“人家Eason都唱了,‘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我回来以后,你怎么一点欢天喜地的样子都没有?”
我一笑:“你又不是那个‘晨曦’,我有什么好欢天喜地?”
“那多简单,我改名字。”
“改名字?为什么要改?”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说:“看起来,‘晨曦’比‘辰羲’好多了。”
我觉得他有点孩子气:“那……你要把姓也改了?”
他苦笑:“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去改。”
我合上手里的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要是改个名字就能让人欢天喜地,那肯定人人都去改,我也要改。”
“你不用改,”他很随意地说,“不管你有没有名字,有什么样的名字,都足够让人欢天喜地了”……
身边的尖叫和呐喊声不断,台上的Eason唱起最后一段副歌:“……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道别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没有机/给我体贴入微/但你手、如明日便要远离/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当世事再无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而我终于没有忍住,在周围亢奋的尖叫声中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