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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的欧亚大陆都处于剧烈动荡之中,欧洲那边为摩洛哥危机和利比亚冲突闹得天翻地覆,火药味浓到呛人,而在亚洲这边,作为东亚第一大国的中国也并不太平。
满清的急剧衰退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个老迈的帝国的力量衰退得是如此的快速,大大超出了各方势力的意料。与清廷力量急剧衰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进步思想的爆发,江河日下的国势迫使越来越多的人觉悟,列强步步进逼敲骨吸髓的做派更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这个国家就没有中国人的份了,反抗的星星之火蔓延开来,最终变成了熊熊烈焰,这场烈焰必将把这个僵尸般的王朝烧成灰烬。
《铁路国有化》的政策推行最终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在挨了列强好几顿胖揍之后,清政府已经知道铁路的重要性了,洋务运动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修铁路。只不过修铁路是个烧钱的项目,此时的清廷的财政早就入不敷出了,没钱还修什么铁路?只能找列强贷款。但列强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没有义务借钱给清廷,出钱出技术帮清廷修铁路,每一笔贷款后面都有一堆非常苛刻的条件,铁路的管理权、用人权、稽核权、购料权均由外国的借款公司控制,这就导致了中国利权的严重流失。
可能是觉得光靠自己修铁路实在太难了,清廷在1903年灵机一动,颁布了《铁路简明章程》,规定“无论华人、洋人”均可向“督抚衙门递呈请办铁路”,而且包括“干路或枝路”,华人投资50万两以上实有成效者,朝廷还要“专折请旨给予优奖”,大力鼓励民间资本投铁修建铁路。各省商绅自然知道修铁路的好处,马上闻风而动,踊跃投资,成立铁路公司,掀起了一投修铁路的热潮,短短四年间就冒出了十七个商办铁路公司,所修建的铁路里程大大增加。不过由此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修铁路总得征地吧?而项目掌握在绅商手中,以这帮家伙的节操,他们不借着修铁路之名大肆圈地,简直对不起自己是绅商这个身份了!修铁路运动很快就演变成了圈地运动……是不是有点眼熟?
没错,美国就是这样玩的。
圈地还只是小事,最要命的是那些绅商铁路是修好了,却不懂得应该怎么经营,管理上非常混乱,一条铁路能够根据民办和官办划分成好几段,每一段都有不同的规矩,能把在铁路上跑的人逼疯!是不是有点眼熟?对,直到今天美国的铁路还是这样玩的。清廷见状,马上出台了新的政策,要求所有铁路国有化……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如果用上帝视角来看,铁路国有化是大趋势,由国家统一管理可以大大提高铁路运营的效率,消除不必要的阻碍,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站在那些掏空了家底才把铁路建好的绅商的立场,朝廷这个铁路国有化政策摆明就是要摘桃子!我们辛辛苦苦修好的铁路,都还没有回本呢,你们一句“铁路国有化”就想把它拿走?想得美!
为此,南方各省与朝廷展开了长达三四臄的博弈,始终是谈不妥。终于,在今年,所有的矛盾来了个总爆发,1911年5月9日,清政府正式发布“铁路国有”上谕,立即激起了南方各省的强烈反对,清廷已经失去耐心了,直接调动军队镇压抗议的铁路工人和绅商,造成了流血事件。这让南方各省的绅商和铁路工人更加愤怒,湖南、湖北、四川等省份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数以万计的铁路工人和爱国青年被发动起来与朝廷展开抗争,双方的冲突直趋白热化。
清廷一时间焦头烂额。
安徽和江苏那边也不省心,连降大雨,安徽全省和江苏大部地区爆发特大洪灾,尤其是安徽,全省就没几个县不被淹的,受灾人口达到一千多万。江苏也没好过到哪里去,长江多处发生决堤,滔天巨浪汹涌而来,遇人吞人,遇屋毁屋,鱼米之乡遍地浮尸,一片哀嚎。虽说淮河和长江中下游发生洪灾是常有的事,但是像上这样的特大洪灾,真的很少见!
苏北还算幸运,李思明砸下无数资金建起来的水利设施发挥了很大用处,灌溉总渠、废黄河、新沂河这几条大河马力全开,把狂洪的洪流引入大海,没有让它们像以前那样四处漫灌。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李思明下令疏散各大农场的人员和物资,然后全力排水,被困在洪泽湖里的滚滚激流找到了突破口,以每秒钟两万余立方米的恐怖流速往下游扑去,灌溉总渠、废黄河、新沂河显然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洪峰,洪水冲塌了用沙袋加高的河堤,淹没了两岸的田野、果园、公路、菜地甚至房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尽是翻滚不休的激流,都分不清哪是陆地,哪是大海了。
不少农场工人眼睁睁看着原本长势喜人的稻田消失在浑浊的激流之中,不禁失声痛哭,这一淹,他们这一季的收成算是彻底毁了!宋雨薇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哽咽着问李思明:“为什么要放水淹我们自己的田啊?多好的水稻,全没了!”
李思明叹气:“我也不想的,但是……如果我们不放水,上游会有更多城市被洪水淹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洪水夺去性命。水稻毁了,我们可以等洪水消退后种土豆,大不了啃几个月土豆就是了,死不了人的,但人如果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王小曼难过地问:“就没有办法彻底消除淮河的祸根吗?”
李思明苦笑:“想治理好淮河,谈河容易……”
淮河确实是一条很难治理的河流,一直到一个世纪后,凭借着如此强大的国力如极其先进的技术,中国也没能彻底治理好它,更何况是在1911年这个王朝行将就木的时代。
事实上,这场洪灾跟原来历史上的那场相比,所造成的损失已经少很多了。这几年苏北大兴土木,无数人为了赚钱自发地在枯水期到洪泽湖、落马湖、淮河、废黄河里挖河沙卖给工地换钱,有不少人还因此赚了一大笔钱,所以这些河流湖泊不管是行洪能力还是蓄洪能力都得到了显著的加强。再加上废黄河、新沂河、灌溉总渠全力泄洪,淮河中游的压力大大减轻,造成的人员伤亡也就大大减少了。
洪水一直持续到九月中旬才渐渐退去,留给老百姓的是一幅地狱般的惨状:他们的家园已经面目全非,田里的庄稼早已化为腐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粮食不知道给冲到哪里去了……很多人更是失去了亲人,抱着一具具泡得青紫肿胀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怮哭。
李思明损失也不轻,一季的水稻全泡汤了,上百万亩没来得及采摘的棉花,十几万亩向日葵,十几万亩甜菜,三十几万亩甜高粱,全给淹清光了,徐州、淮西那边的损失尤其严重,别说庄稼,连役畜都给淹死了不少,不少负责照料耕牛、挽马的兽医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这些可是耕田的好帮手,役畜没了,农场还怎么运转!
李思明冒雨抵达徐州农场的时候,关先生正看着一片狼籍的马棚抹眼泪,和他一起抹眼泪的还有不少民兵,比死了亲人还要伤心。看到李思明,关先生呜咽着哭出声来:“将军,我……我对不起你!你调拨给我的耕牛、挽马让洪水冲走了一半多,一半多啊!”
李思明笑笑:“冲走了就冲走了,再买就是了,哭什么哭?难道你们还能把它们给哭得活过来不成?”
关先生愣了一下,哭得更加伤心了。
李思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别哭了,赶紧把民兵组织起来,要办正事。”
关先生抽泣着说:“请……请将军下令……”
李思明说:“这场洪灾淹死了那么多人和牲畜,必须及时将尸体处理掉,否则尸体腐烂,很容易滋生疫病的。你把所有民兵都组织起来,让三分之二的人去帮助老乡处理尸体,三分之一的人用最快的速度修复铁路受损的路基,让铁路恢复通车,否则救灾的粮食运不过来。”
关先生激动起来:“救灾的粮食?将军准备从淮安那边调拨粮食过来救灾?”
李思明说:“不是淮安那边的,是我在几个月前从美国订购的,就存放在上海那边,只要铁路一通车,马上就能运过来。”
关先生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两眼放光的跳起来,说:“将军仁义!我这就去召集民兵,修复铁路,收敛遗体,维持地方秩序!”
李思明说:“一定要维持好地方秩序,否则有粮食也发不下去,会死更多人的。”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历史上。1911年大洪灾之后,清政府也积极调拨粮食和药品救灾了,但由于局势动荡,再加上灾区匪患蜂起,有救灾物资也很难发得下去,最终酿成了饿蜉遍野人相食的惨剧,死者多达七十余万,简直骇人听闻。李思明深知社会秩序崩溃比灾难本身可怕百倍,他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