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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仙尊没想到这触犯了天条的二人居然如此硬气, 冷哼一声道:“若不是通过引领台阶过天门,经过之时要承受天界压迫之力,到达七重天时,便会被拍落回人界。你们若不想拖延时间, 还是乖乖走天阶吧!”
冉冉移目看向那天阶, 看似一阶阶坦途直上, 可是仔细看上去, 却可以发现台阶上细刺不断。
而且苏易水说过, 天阶所引之人,乃是去天界受审的大奸大恶之人, 一旦登上天阶, 其实也是天界引导认罪之路,每踏一步,细刺扎入, 都会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的过往罪孽, 万阶,便是万劫,上到顶端, 往往忏悔不能自已, 痛哭流涕。
薛冉冉自认无错,为何要走万阶忏悔?就算立在天界受审,她也不希望自己泪流满面, 伏地告饶。
苏易水也是如此想的, 他淡淡道:“还请仙尊莫要挡了我们的路……”
说着他衣袖一挥,竟然将紫光仙尊的身形扫得微微一晃。
这一下, 让紫光仙尊的脸都有些紫中透黑了。他乃天界的八位上仙之一,仅在天尊和三位帝君之下, 尊贵无比,同时他的仙力也不容小觑。
可是方才,一个半残的魔仙拂袖,那袖风居然扫荡得他微微晃了一下。
这不能不让紫光仙尊惊怒交加,在觉得尊严收到了冒犯之际,也在心里生疑――魔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此来路不正,难道他的神力比正经的上仙还要厉害些吗?
就在这时,朱雀载着二人已经一路直上冲荡到了四重天,一路长鸣不断飞升。
《太玄》有曰,天分九层。到了六成廓天时,便不是凡物能够抵近的了。
朱雀虽为圣兽,但也没有到达升仙的地步,所以往七层咸天而去的时候,便有些力不从心……
苏易水和薛冉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冲向七层咸天时,他们的足尖轻点朱雀的羽背,一跃而上,直直冲向七重天。
苏易水虽然只有一半元婴,可是他的另一半就在薛冉冉的身上,所以二人各有半颗魔仙元婴,冲向七重天时所受的冲力还能堪勘抵住。
可是当到了第八重沈天时,冉冉感觉到一股排山力量从天际压下,似乎有无形巨掌阻止他们前进。
冉冉的身形不稳,若不是苏易水拉拽,差一点就要跌落而下了。
方才看着他们一路而上,一直脸色难看的紫光仙尊,这时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立在九重天上冷笑道:“区区凡人,岂能自行上天?若真能的话,那些历经千劫万苦才能升仙之人岂不都成了笑话?还请二位量力而行,一点点地爬天阶上来吧!只是这天阶上的刺会随着时间疯长,你们耽搁了这么久,只怕一会登上,要受的苦头更多了,”
这话嘲讽的意味十足,叫人听了觉得刺耳。
似乎感觉到冉冉身形委顿,苏易水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真气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涌来,护住了她的心脉,同时说道:“天有呼吸,与人的吐纳相同。你须得找准吐纳间隙,天吐则顿,天纳则进。”
冉冉明白了他的意思。天有呼吸,当它吐气的时候,你是不可能迎气而上,不过当它吸气的时候,就可以趁隙前行了。
他说得看似简单,实际上这种细微的变化很难为人察觉,须得极强的悟性和洞察力,才能发现这一点。
所以紫光仙尊听了也只是冷笑,准备看那个小姑娘的笑话。
薛冉冉听了苏易水的话后,便闭上了眼睛。本身五行属木的她,一直在西山冰莲池里修炼,浑身的每个毛孔都被浸泡得异常敏感。水汽气流的变化,作为树木都能敏锐感应。而在转生树上落下的她试着体会天之吐纳呼吸时,便是用每寸肌肤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此几次,真的感觉到了气流细微的变化。所以她不再浪费真力,尽量放松身体,衣袖翩飞,若鸿鹄轻羽一根,在七重天飘荡。
而苏易水亦是如此,二人就是这般,顺着天势而行,一路扶摇直上九重天!
紫光仙尊的身后,此时又来了几位仙人。他们看着一个半残再不得升天的魔仙,还有一个区区凡人竟然能不用天阶,而是如羽毛般扶摇升天,也是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先不说触不触犯天条,就算今日是天门开放的稀罕日子,上千年来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凡人这般轻巧上天的啊!
若是世人都知道了这般投机取巧,那修真的意义何在?天界的上中下仙班岂不是要人满为患?
所以当这西山二人终于一路飘摇抵挡九重天门时,众位神仙望向他俩的眼神都颇为不善。
那位被药老仙“请”出仙洞的玉莲仙人也在,看着这二人也是神色复杂。
薛冉冉没有理会那些仙人敌视的眼神,只是环顾四周,找寻要药老仙的身影。
在天界这个地界,她也只有这一位熟人了,若是能找到他,也好办事了。
可是她目光巡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药老仙的身影。
紫光仙尊似乎猜到了她在找谁,所以冷淡说道:“药老仙身为下仙,却擅自行动,干预人界生死,所以他已经被天尊责罚,在仙洞禁足。”
冉冉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天界与人界没有什么差别,做事的因为做了事犯错,不做事的却可以高高挂起,摆出副圣人模样……”
此话一出,众位神仙的面皮也是一紧。其实他们也觉得药老仙此番挨罚有些过了。只是紫光仙尊添油加醋的一番控诉,让天尊降罪了药老仙。
他们不想得罪紫光仙尊,自然也不好多言。此番惩治盾天原本是紫光仙尊的差事。虽然倾覆四山伤亡会惨重些,但是降服了入魔的盾天却也是无上功绩一件。
可惜这样的好事,却被苏易水和那个小丫头,还有药老仙截胡了,这叫紫光仙尊很是不悦。
而且药老仙若是凭借这等功绩扶摇直上的话,便会越级升至上仙。可惜天庭上仙只能是八位,他若升仙,便要将一人挤下。
所以紫光仙尊这一番告状,其实很是微妙。众仙也都是成精的仙了,看破不说破,心知肚明就是了。
紫光仙尊也看出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不过现在到了天界,天尊对这胆大妄为的二人自有定夺,想来她伶牙俐齿耍嘴皮子的机会也不多了。
所以他清冷地挑了挑白眉,开口道:“你们耽误的时间够多的了,还请赶在天门闭合之前,随我去见天尊吧!”
说完,他与一班仙人们便踩着祥云,径自前行。
苏易水和冉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紧紧拉起了手,跟在了他的身后。
天界仙尊,乃是万年不灭道身修行,历经九百九十九劫,方为万物之始,是以早就炼化为无形。
当他们往前行进时,便来到了虚无化境。
此地四处烟水茫茫,只一片如镜一般的水曾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众位仙人规矩地立在两侧,垂手等待天尊临训。
就在这时,水波微震,有声音在一片虚无里响起:“苏易水,薛冉冉,你们二人真是不逊的刺头,明明有天阶也不肯上,难道天界的规则在你们两人的眼中,犹如无物?”
苏易水淡淡道:“所谓规,须由众而定,再而行。世间法规,皆是如此。唯有天规最让人琢磨不定。哪个天制定的规则,制定时又有谁来同意?”
听了这话,紫光仙尊的脸色大变,出生训斥道:“大胆!你们是在跟天尊说话,他乃万物之始,说出的话自然就是规矩!”
冉冉奇怪地看着他,小声道:“若不是上天太费劲,我还疑心自己入了人界的皇宫,此处化外之地,竟然也有拍马捧屁之人……”
紫光仙尊气得脸色一变,可是跟区区凡人斗嘴,未免失了身份,所以他只冷瞪她一眼,准备看她一会的下场如何。
听了苏易水的话,天尊的语气倒是很平和:“不亏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魔身成仙,果然是一身反骨。天规并非人神所定,更非我私心而定,而是遵从天地顺应规则,不然乾坤序乱,无论人神都会难逃劫难。你们偷窥天书是事实,不受惩戒何以服众?又何以警醒不轨之人?”
天尊的语气平淡,可是那如镜的水面却已经开始掀起波澜,雷霆天怒似乎迫在眼前。
冉冉却朗声道:“敢问天尊,小女有一事不明。天书乃是天界禁忌般的存在,常人不可接近。为何二十年前的我却可以偷窥天机,甚至盗取一页天书前往人界?”
天尊似乎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薛冉冉……又或者该叫你沐清歌。你可知道,苏易水本是元阳帝君触犯天条,历劫投胎入了人世。他的命盘奇特,内里缘由不足为人所道。他本无姻缘之命,是你生生为他改命,才成了你们如今的孽缘。当年那天书突然跑到人界,落入你的手里,也是奇案,真相不得为天眼所窥……所以我没法回答你,那天书是如何丢失的。”
听到天尊的话,众位神仙的脸色皆为一变。
天界之中,天尊为首,其下还有三位帝君掌管众位仙人。
其中元阳帝君,乃是至尊阳刚之神,所有的男神仙登天,都需拜谒过他后,才可位列仙班。
而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位帝君了。
仙人下凡历劫,堪比京官遭到贬斥,是众位仙人都不愿经历的。他们如今也才知,苏易水竟然是元阳帝君的转世!他们原先只知道元阳帝君曾经触犯了什么天条,被天尊勒令禁足,他的洞府被封了许久,他们这些仙君也都不清楚元阳帝君是何时投胎转世的。
但是现在好好的一个帝君,人间历劫一番后,却成了半残的魔仙,就此升天无望。这样的局面真是难以收拾,恐怕天尊也颇为头疼吧?
薛冉冉听了,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苏易水。
他居然曾为帝君!那当初究竟是犯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天条,会被贬斥下人界,要经历那么崎岖多舛的命运?
可惜天尊似乎不愿意多言,只冷声道:“不管怎么样,你两次偷窥天书,惩戒难逃。按照天规,你当受灭神雷顶,永世不得超生!而苏易水自毁元婴,擅改人之生死,让沐清歌死而复生,就此乱了轮回,亦是当受此罚,你们二位可有不服?”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又来了一道祥云,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天书失窃,原因不明,若是这个女子无意中捡到,人性本就耐不住好奇,窥探两眼也情有可原,为何要如此重罚?”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长发披肩额头点缀着半月圣光的女子,在几位女仙的环簇下,驾云而来。而那本该禁足的药老仙,竟然也跟在了那女子之后。
众位仙人见了,连忙向那女子拘礼。
冉冉这才知,那女子原来是与天尊一同飞升的仙侣,如今是天界的玄天圣母。
天尊已经炼化为无形,可是玄玉圣母似乎并不愿意如此,依旧维持着高雅圣洁的人形。
看到玄天圣母前来,天尊似乎有些不悦,开口道:“你不是应该在西天瑶山修炼?为何会突然折返?”
药老仙不想让玄天圣母为难,立刻跪下请罪:“是下仙斗胆,想要为两位人间的小友求情,这才请来圣母娘娘,希望免除两位小友的死罚!”
听了他的话,天尊冷冷道:“你已升仙,却还割舍不下人间情谊,此乃大戒!原本只是罚你禁足三年,如今看来须得翻倍,十年之内,不许出洞府!若再擅自出来,便受天雷削灭神顶,下人界再历练一回去吧!”
天尊动怒,药老仙自然诚惶诚恐,立刻老实领罚。
玄天圣母已经开了口,身为天尊也不好太驳斥面子,只能缓和语道:“你一直不问天界事务,自然不清楚内里曲直,这二人胆大妄为,若不惩处不足以平怨,你还是不要过问得好。”
可是玄天圣母却眉眼未动,语气冰冷道:“我不问天界之事,全是因为痛失爱女。当年你我飞升之际,我腹内已经有了骨肉,可惜飞升证道,需要割舍掉腹内的这一块骨血。我不忍她就此灰飞烟灭,所以移来了瑶池的一株菩提树,让她依附其上,原本千年的时间足够她化果为形,成为草木之仙。可惜那树却一夕枯萎,结下的果也不见了踪迹……这个薛冉冉也是树上结果而生,我看她甚是投缘,所以想要将她保下,还望天尊成全,给我这个面子!”
冉冉听得瞪大了眼睛。她此番上天,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身份如此尊贵的玄天圣母,居然也出面保她。
看来这药老仙虽然在仙界地位不高,可是人脉却很强大啊!
一旁的紫光仙尊没有料到玄天圣母居然亲自出面,替这个张狂的凡间女子说情。想到这是药老仙从中作梗,紫光仙尊又是眉头一皱:药老仙如此僭越,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于是他开口道:“圣母不知,那个苏易水乃是元阳帝君转生,原本历劫之后便可位列仙班。可是偏被那女子偷窥天机,改了命格,修成了魔仙之身,又元婴半毁,闹出一段荒唐姻缘来,就在前几日,他们已经成亲,元阳帝君是彻底回不来了,又跟她一同触犯了天条,若不罚这二人,何以服众?”
这位玄天圣母,来此之后,虽然看了薛冉冉好几眼,但是一直没有看苏易水。
听了紫光仙尊的这番话后,玄天圣母的目光却瞪向了苏易水,嗯……一双明眸美则美已,可是露出的凶光跟母狼差不多。
冉冉忍不住用身子挡住了苏易水的,不让圣母瞪她的夫君!
玄天圣母看着像小母鸡般护崽子的薛冉冉,目光倒是转柔,并且移步来到了薛冉冉的身前,开导道:“你的修为根基皆是上乘,我听药老仙说过了,你此番救助了四方百姓,功德无量,天道昭昭,自会记得你的好,若是诚心认错,天尊也不会如此重罚你们。”
听了玄天圣母的开解,薛冉冉认真的问:“如果我们诚心认错,天尊可不可以免了我们二人的死罪?”
也许是为了给圣母几分情面,这次天尊开口道:“你们的姻缘都不在你们二人的命格里。如果你们二人肯就此了结孽缘,从此不再相见,那么或可以有一线生机。苏易水的元婴半残,仙格已毁。但是也可以人界熬度几百年,过一过神仙日子,待得寿终正寝,重入轮回,再修仙缘。而薛冉冉你的仙缘甚深,挽救四方苍生,福缘不浅,若是能闯过情关,与苏易水就此分开,将来必定升仙,位列上仙。如此安排,你们两个可愿意?”
薛冉冉与苏易水对望了一下,不必传音入密,他们就从彼此的眼神里知悉了答案。
冉冉慢慢转过头来,朗声说道:“不必,既然天罚难逃,我们二人愿意承受,只是我想问问,这天罚要来几次?是不是我们若侥幸活下来,天尊还要继续降罚,不死不休?”
天尊道:“能生生挨过灭神雷顶之人,还未曾有过。你若能承受住,自然便算罚过,此后旧账一笔勾销。”
天尊的意思很简单。要么死,要么分!
偷窥天书是原罪,可是天界更在意的似乎是本不该有姻缘的二人却生生搅合到了一处,所以就是用天雷劈,也要将二人活活劈开!
听到这,冉冉紧紧拉住了苏易水的手,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决定至死不分,还请天尊降罚吧!”
她这话一出,玄天圣母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一把拉住了薛冉冉的手道:“被灭神雷顶击中,元神覆灭,再不能入轮回,你怎么如此冒失答应,难道你……”
圣母的话只说一半,便神情怪异,然后慢慢松开了手,不再规劝。
也许是她觉得薛冉冉冥顽不灵,不值得劝解了吧。
天尊似乎早料到这二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了,见此情形,只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无反悔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二人被突然出现的铁索缠绕。这些是天界的捆仙铁索,一旦缠缚便挣脱不开。如此固定后,二人的头顶闪出惊雷,仿佛游龙一般粗长,竟然比万劫天谴还要可怖。
一旦被击中,元神和身体会立刻毁灭殆尽,永世不复超生!
紫光仙尊看着药老仙一脸的急切,微微冷笑,然后冲着天际抱拳道:“天尊圣明,如此决定才可拨乱反正,重新恢复天界朗朗乾坤!”
可是她话音刚落,却看见玄天圣母正在冷冷瞥着他,嘴角也噙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紫光仙尊恭谨垂下头来,心里却不以为意。众仙尊奉她,不过因为她曾是天尊仙侣。不过现在天尊已经化为无形,所谓夫妻也不过有名无实,玄天圣母一向离群索居,就算得罪了她,又有什么?
再说冉冉和苏易水被缠在了一处,冉冉的眼里闪出晶莹的泪花:“你我刚刚成亲,却又要分开了……我真是有些舍不得……”
苏易水低头吻掉了她眼角的泪:“乖,相信我……”
冉冉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朗声道:“来吧!”
天尊似乎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倒像是严父对面顽劣孩子时的无奈。伴着这一声叹息。
游龙般粗细的斩仙惊雷轰然而至,直直劈向了薛冉冉的头顶。
可是那惊雷裹挟雷霆之怒而来,却在薛冉冉头顶一寸的方向炸裂开来,戛然而止。
一旁的紫光仙尊看了,不由得惊诧低呼道:“怎么回事?她为何能避开斩仙惊雷?”
就在这时,天尊却开口问道:“紫光仙尊,她的身上为何有胎动之声?”
雷霆天罚,不伤及初始的生命,这是众仙都知道的准则。
那紫光仙尊之前也跟天尊禀明,说这薛冉冉是未嫁之身,虽然他们在短短十日成亲,可是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下珠胎。
难道是紫光仙尊,玩忽职守,瞒报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