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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谷中见张俊卿一面,看似不难,实则难极,且不说这深山迷雾猛兽不绝,这胡老太爷和一众狐子狐孙要真和他打起来,即使是闽越(为便于读者理解,各朝各国皆用后世称呼在文中显示,如当时马殷建立的楚国当时称楚,为便于区分,后世称其为南楚,本书采用后者称呼)第一毒家毒蛇拐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已接接了张恒远所托,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毒蛇拐师徒二人并没有立即出发,在州城内外逗留了几天,为有可能发生的争斗做好两件必要的准备。
一是打听这赤狐的本事,毒蛇拐知道所谓妖乃寻常动物,在一定机缘下有可能开启灵智,化而为妖。
这妖又有两种修炼方式,一善一恶,恶的是残害生灵,吸取他人魂魄,壮大自身妖力,另一种则是多行善举,除了必要的食猎外,靠修身,悟道去提高自身的修为,获取自然间的灵气,最后得道成仙。
至于这赤狐本领多大,得看尾巴,这狐狸的尾巴是储存灵气,妖力的地方,当狐狸吸收了足够的灵气或妖力,尾巴就会一分为二。
这一尾可延寿命;
二尾可化人形,以媚常人;
三尾可使幻象;
四尾尾上生眼可察四方,千里移物;
五尾,六尾声音渐利可使一方天气变幻;
七尾爪牙坚锐可碎山河;
八尾尾梢渐白可使妖火;
到最终裂变成为九条尾巴,当狐狸拥有九条尾巴之后,就会有刀枪不入烈火不焚之身,或教人间大乱,教人国破家亡;又或位列仙班,保人国泰民安。
二是采集药草,研磨成药毒,闽越地湿热,多草药怪木,亦多毒蛇恶虫,在这样的环境下,毒蛇拐不同于一般捉妖者精习于道法武艺,而是在长久的实践中,专精于对症下药,以毒攻毒,事先多了解准备以便在捉妖中研制不同药物伏妖。
另外便是买了些必需品,又备了把小刀,并为少年备了一把好剑,就上山向山谷一路寻去。
山谷虽终日迷雾绕着,但这毒蛇拐一大半辈子常在山中行走捉妖,每逢一处,便用小刀刻记,又撒上药粉来掩示踪跡,且这少年也是一契丹猎户之后,方向感也极强,行在偌大的谷中,也并未迷失方向,师徒二人兜兜转转地沿着狐狸的足跡,毛发,粪便一路寻去。
这夜,风不大,月很亮,师徒二人终是寻着了这狐窝——丛林旁隆起的一个高大的土丘,林里还有红狐叫唤着,跑着。
然而,待师徒二人走近些,那窝却早已空空如也,毒蛇拐俯下身去摸摸窝里的残渣,还有些温度,想必并未跑多远,
不过,为什么这狐族在逃跑呢?它们在躲着谁吗?毒蛇拐正想着,忽听见林里一声凄利的嚎叫,毒蛇拐暗叫不好,忙同少年往林中匆匆赶去。
林里,地上四处散着红狐,人类的血迹和尸体,偌大的鎏金门匾早已一分为三躺在地里,石狮子也裂碎在地上。
此时的赤狐神色目光凶狠,爪牙锐利,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四条长尾也晃动着,保持着平衡,尾上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将宅周围围困住的捉妖者。
张恒远躲在身旁的素衣男子后面小声说道:“这便是那为害一方,致我妻儿丧命的狐妖。”素衣男子点了点头,却并不出手。
赤狐怒吼道:“你这忘恩负义之贼,我胡家有恩于你,你却杀我爱女,害我子孙,我几番忍让,现竟为杀我,平白无故搭上这数十条生命。”
张恒远恃着身旁的三十几名捉妖者的势,壮着胆地指着赤狐,却并不敢看赤狐,只是说:“妖怪始终是祸害,一日不除,终生为患,你害我妻儿,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张恒远正待下令,却听门口一声大喊“住手!”
张恒远定睛一看,却是爱子俊卿,身旁立着一女子,手中正抱有一幼婴,当下喜不自胜,忙叫道:“你这逆子,还不离那妖物远点,想违抗父命吗?”
张俊卿站在赤狐前,双手张开护着,第一次违抗父亲的命令,喊道:“父亲,我是真心爱着忻柔姑娘,当年您叫道士降去狐妻,已是大错,现在恩怨已成往事,为何还要执意一错到底,看在孩儿和孙儿的份上,请父亲回,若父亲执意杀胡老太爷,先自孩儿杀起。”
毒蛇拐师徒二人赶来,恰好听到这段对话,毒蛇拐恍然大悟,这张恒远竟暗中派人沿着他所记标记跟随而来,当下便站出来痛骂这张恒远不讲仁义,近乎禽兽。
张恒远只觉得天旋地转,又被撕了老底,周边捉妖者也是面面相觑,张恒远恼羞成怒,大喝道:“一派胡言,我堂堂张氏,怎会与妖魔为伍,你等定是中了媚术,才说出此等胡话。”又装作垂泪状,对旁边捉妖者说:“家门不幸,不想出此孽子,竟与妖魔成家,亦不曾想,此师徒二人恩将仇报,见狐妖势壮,竟反打一耙,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为了一方平安而作出牺牲了。”随即大喝:“按后周律法,与妖魔同者,一并处斩。”诸公,且为定州除这妖魔邪患。”
众捉妖者登时冲上去,数人把守后门,张恒远私下撤远了,白衣男子仍在远处看着。
毒蛇拐虽使邪毒,心却不毒,当下便叫俊卿夫妇躲入宅阺,与赤狐一同应敌。
其中数人见毒蛇拐一瘦弱老头,又缺一腿,当下叫道拿命来,便挥着武器砍来,这毒蛇拐摸出包毒粉,撒在扑上来的几人,几个人立马倒在地上,掩面痛嚎着,粉末落处发生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露出了白骨竟是带有腐蚀的剧毒!众人谨慎起来,一时成了僵局。
忽然一人持刀偷袭毒蛇拐,但见毒蛇拐持棍一扫,一敲,那人刀立落地,面目抽搐,口吐白沫而死,那拐毕竟是毒蛇所制,其中暗藏毒液,这毒蛇拐虽专精毒术,但行走江湖,没点功夫也是不行的。
再看那赤狐,围攻者皆是定州境内一等一的捉妖者,只见一道长左手持一符咒打来,却右手藏一长剑于背后,那赤狐尾巴眼睛早已洞悉道长所为,并不躲,待道长接近,一尾巴忽然绕后砸去,道长并非闲辈,立即躲闪,将符咒打向尾根,赤狐一阵巨痛,当下跳起遁去,众捉妖者立刻追去,却不知是计,赤狐忽以尾梢释放狐毒,此毒能使人致幻,中毒者若无咒可解,可能会被赤狐诱惑而转攻友方,众人暗叫不好,幻象中众人只听到“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一段佛经,忽地从幻象中醒来,看去,却是一颇有修为的架裟和尚,这和尚手转念珠,口中叨着些南无阿弥,观在音菩萨,忽地跳起,将珠子弹向赤狐,赤狐忙一躲,仍受了几处创伤,回首望去,那珠子竟是些火药末研制的,地上还冒着缕缕青烟,众人越逼越近,赤狐见离宅子远了,嘿嘿一哼,但见一尾竖起忽运起周遭石头树木砸向众人,又用其他三尾挥向和尚,一时死伤颇多,赤狐行动又极其灵敏,乘着石屑扬起,只见一道红影闪过,一时惨叫连连。
毒蛇拐正应对着两三个好手,忽有一人见少年持剑与两人为敌,松于防懈,径刺向少年胸口,那毒蛇拐也是爱徒心切,苦于缠斗,只得撒一团粉末混淆视线,忙过去支援,可他腿脚本就不便,一时露了破绽,当下便被砍翻在地,少年见状大呼一声师父,忙跑向师父,他剑法急了,眼见得也要命丧于此,毒蛇拐忙使劲以拐横击于少年,力度之大,竟将少年击飞,少年也顺着周旁山坡滚了下来,一时忽遭重击,难免昏厥。
眼见得众人死伤惨重,张恒远怕极了,深谷之中,一人独跑,存活极乎其微,忙扯着白衣男子衣袖,失态地说:“这妖妖势极强,我俩还是快快逃离吧。”
白衣男子鄙夷地说:“我只负责保护你来这,却并没答应保护你离开,再说,若此时离去,也难逃一死。”
张恒远忙说:“只要你能除这妖患全家,护我周全,再多的钱我也愿意出!”
白衣男子听了,微微一笑,说:“我的要价可不低呢!”
张恒远思索了一会,说:“我五分之一的家产可以分给你!”
男子眉梢略微一动,冷冷地说:“五分之二成交,五分之一护你周全,五分之一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张恒远心疼极了,犹豫着,见了白衣男子正欲离去,忙喊道:“五分之二就五分之二!”
“不好意思,现在是五分之三了。”
“什么?你...”
“另外五分之一是我为讨厌的家伙做事的赔偿费,你还不闭嘴的话,就没有什么可以剩下了。”男子冷冷地说。
“好好好,成交,但屋里的宝物得归我!”张恒远嚷道,只要屋里的宝贝拿到手,这五分之三的家产又算些什么,张恒远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男子点了点头,抽出剑来,剑光一闪,赤狐心中不禁一颤,当下便舞着长尾击向男子。
男子轻轻躲闪,仍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神态自若,尾巴上的眼睛盯着男子,却揣摩不出男子的步伐,男子持着剑走近了,赤狐咆哮着,伸出爪来,一尾运用石木砸向男子,又使一尾狐气媚惑男子,另用两尾齐攻男子前后,以绝退路,只见灰尘里几道剑气,四条尾巴登时落地。
赤狐痛得嘶吼起来,这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赤狐忍着疼痛,谨慎地问:“君何人耶,竟不似常人,若为神祗,奈何助一恶人行恶事,岂不知因果轮回?”
男子冷冷地说:“我不过一捉妖者罢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谓善恶因果,我并没有甚么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钱与当下罢了。”
赤狐知道自己不是敌手,若此时逃遁,幸许能保得一命,但想到身后的狐子狐孙,一向高傲的胡老太爷竟以前爪伏地低头做跪首作揖状。
赤狐恳求道:“我已历世数百余年,从未因一念之恶而行恶事,愿公看在此等情由,独取吾命亦足矣,莫伤我子孙,我在天之灵,亦不胜感激。”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虽然我很想饶你狐族一命,但我的剑已抽鞘,必得汝全家魂魄献祭。”
赤狐一听,厉声尖嚎,似在垂死一搏,又似在让子孙舍家而逃,赤狐血眼瞪道:“都说禽兽不知怜悯,没想到你竟连禽兽都不如,我以我命咒汝等必饱受折磨,被所爱之人而杀。”
男子并没说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句,躲过赤狐几番攻击,随后利落的一剑刺破了赤狐的喉咙。
众人见赤狐已死,皆冲进府阺,张恒远急喝道:“其间财物已为我张某所有,若窃取之,必诉至公堂。”众人置若彷徨,一时胡家府里上下哀嚎狐鸣不绝于耳。
张恒远见状欲冲入府中,却被白衣男子拦住,张恒远恶狠狠地说道:“干甚,不要挡我财路。”
男子笑了笑,随后以剑挑灯以火点着木檐,火很快便烧了起来,渐成不可阻挡之势,府里又是阵阵惊呼,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恒远瘫坐地上,念着“完了,完了”,随后又不顾一切地扑向男子,却被男子踹在地上,他大嚎道:“你这狗东西,说好府里东西归我,你怎么能一把火烧了。”随即又狠狠地说:“我要去官府里告你放火杀人,烧毁他人财物。”
男子嗤之以鼻,说:“我只答应东西归你,却并没答应我不毁掉这一切,至于杀人?我想官府是不会相信一个与妖成亲的烂人所言,若不是报酬未了,你此刻小命早已没了。”
张恒远听了,也是一阵冷汗,哼了一声便同着白衣男子回到城里。
待少年醒来,爬上山坡向胡宅看去:
只有火在肆意地吞蚀一切,寂静的夜里一派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