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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进步一溜烟跑回来家。
刘春香正弹棉花，冷不丁看见刚刚出门的小儿子回来，还有点疑惑，“你咋回来了？没跟谁打架吧？”
周进步走到水桶前，用葫芦瓢刮起冷水就吨吨吨的喝了半瓢。
喝完以后，用袖子擦擦嘴，问道，“娘，咱家的呆头鹅呢？”
刘春香指着墙角说道，“那不是？我刚才喂了点粮食，估计不太爱吃，我等下放出去，让它去小河水下游的淤泥里吃点小鱼。”
闻言，周进步紧张的说道，“娘，那你可得看好了，要是一不留神被馋死鬼给烤了吃了咋整？”
刘春香哭笑不得，“整个大队就咱家有一直呆头鹅，谁不知道是咱家的？谁能这么缺德？还吃咱家的鹅？”
周进步在心里默默的想。
周香香就这么缺德。
但是他没敢说。
因为他娘对暖宝姐的三姐妹印象都特别好。
周进步哎呀一声，说道，“反正你得看好了，要是真的有缺德的咋整？”
刘春香看儿子是真的上心了，连忙说道，“成成成，等下我跟着出去，看着它吃完了小鱼，我再赶回来，成不？”
周进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成！”
得到了他娘的承诺，周进步一溜烟又跑出去玩了。
刘春香无奈的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
摇摇头。
自言自语的说道，“咋对一只呆头鹅这么感兴趣了？哎——”
——
暖宝一家三口去了镇子上后，成功赶上了一天只发一班的一辆长途客车。
等长途客车在县里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江老四去买火车票，李红袖和暖宝在火车场旁边的面摊子上，一边吃面一边等江老四回来。
瘫子老板看了李红袖和暖宝一眼后，问道，“是知青回城？”
李红袖摇摇头。
拘谨一笑。
出门在外，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太多的话。
老板笑着说道，“我没坏心思，就是看你这身派头，看你长的，觉得你像是城里人，这是你闺女？长的真是俊。”
李红袖摸了摸暖宝的小脑袋，笑着对老板道了谢，“谢谢。”
不一会儿，江老四就拿着三张票回来了。
李红袖说道，“暖宝应该不用买票吧？”
江老四解释说道，“没有卧铺了，只有坐票，我寻思着多买一张，要是在路上你们娘俩困的话，还能躺下睡会。”
一大老爷们，满心里想着的都是妻女。
李红袖也不忍心怪他浪费了。
急忙拿过一个小马扎，放在圆桌前，“快来再要碗面条。”
江老四坐下后，看了看暖宝剩下的，又看了看李红袖碗里的汤，说道，“不用，我把暖宝剩下的吃了，要是不够就啃个窝窝头就成。”
说完，江老四端过暖宝面前的面条。
已经抄起了一筷子。
吃的香喷喷的。
李红袖看着，看着，忽然就红了眼睛。
这就是她李红袖找的男人。
自己一碗面都舍不得吃。
却在说去接岳父的时候，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她嫁给江老四这么多年，江老四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没冻了她，没饿了她，还总是拼命给她最好的，她这辈子，遇见江老四真的值得了。
暖宝背着一个小包包，里面放了一本连环画，放了一盒糖。
小姑娘把包包揣着怀里。
双手托着小腮帮，一会看看爹，一会看看娘，就觉得爹娘之间有种冥冥之中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
暖宝都不可以。
那种若有似无的默契，真是让人羡慕。
小姑娘轻轻叹息一声。
忽然就像西延哥哥了。
小手伸进书包包里，掏出一块糖，放进嘴巴里。
甜。
真的好甜。
吃完面，江老四拎起两个大的编织袋，李红袖紧紧牵着暖宝的小手，一家三口进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的拥挤状况，是暖宝前所未见的。
简直像是她上一世在十月一跟着养父养母回老家时候的高铁站。
好多人都是背着被子行李，因为错过了当天的火车，就直接在火车站睡下慢慢等下一辆车售票。
总之就是你想躺着就躺着，你想坐着就坐着。
只要你的行李在，这块儿地方就是你的。
人群拥挤，熙熙攘攘，倒是少见发生争抢位置的情况。
要是遇见带着小孩子的单身妇人，也会有很多人起来让位置。
暖宝观察了一阵子，忽然觉得现在的人们，都淳朴的有点可爱。
江老四买的车票是晚上八点半上车的，距离八点半还有一点时间，一家三口随便找了点地儿，挤巴巴的窝着坐下来。
暖宝坐在爹的腿上，吃饱喝足了，就有点犯困了，“娘，我外公是什么样子的人呀？”
李红袖笑了笑，努力想要想起父亲的样子。
却发现近十年的分别，她的脑海中几乎淡化了父亲的形象，“你外公啊，看上去特别严肃，不大爱笑，年轻的时候喜欢穿西装，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就像是学校里老师似的，我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讲话，我一直觉得他不喜欢我。”
暖宝握紧娘的手，甜腻腻的说道，“娘，外公肯定是杨老师口中不善言辞的那种人，杨老师说过，父爱有很多种，有的父亲嘴巴笨笨，不会说好听的，但是每一个父亲在心里都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娘，你说外公会喜欢暖宝嘛？”
李红袖被逗笑了。
她伸手在暖宝的脸蛋上戳了下，“当然，你看你外公每次写信寄包裹，都是问你的话更多，给你买的东西更多，你是外公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时时刻刻的盼望着挂念着的小暖宝，你是外公在黑暗中依旧努力爬行的小太阳。”
闻言，江老四脸色一变。
迅速捂住了李红袖的嘴巴。
那十年虽然过去很久了，可是当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改变的。
李红袖反应过来了，也是后怕的四下左右看看。
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放在前些年，她说那些年黑暗，非得要被批斗不可。
江老四和暖宝说道，“你瞧瞧你娘，一激动就容易乱说话。”
暖宝嘿嘿一笑，“那是因为娘知道爹在身边，要是爹不在，娘连人家主动搭话都不想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