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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滑入了平淡期。热恋时的“完美光环”逐渐消散,而一些原本不起眼的缺点,却在“时间”的放大镜下被变本加厉地放大了。
于是有人说过,你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在最不了解他的时候;也有人说过,你们最爱对方的时候是在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原先那些被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东西一旦暴露在炙晒雨淋下,便不免形容憔悴,绿肥红瘦。
张司源和周淼的感情也在不经意间来到了瓶颈期。虽然逐渐丢失了恋爱之初的新鲜感,不过好在见面时,他俩还能开诚布公地说说心里话。
考试结束5天之后,张司源拿到了他的英语成绩单。成绩非常漂亮,可是陶流却并没有如约把那册《机器猫》还给他。
“我要投诉她,真没品。”小张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从他口里喷出的抱怨都被周淼听出了茧。
“哎哟,锅锅。这事儿你都唠叨两天了,还有完没完啊……”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针对我。”
“那至少说明,她没有欺软怕硬呀。”
“明明说好的,考得好就还我书。我是兑现承诺了,她倒好,简单一句书找不到了就把我打发了。”
上述对话,两人都在各自的频道上坚持着自己的观念,压根就没说到一块。
“你不也在办公室闹了10分钟吗?”
“我那哪里是闹,我是有礼有节地据理力争。我看她就是故意把书藏起来了,不肯给我。”
“据理力争解决问题了吗?”
“我……我还能去教务处投诉她。”
“能解决问题吗?”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连这口气都咽不下,我以后还怎么指望你?”
“你就别调侃我了,怎么一说到陶流,你胳膊肘就往外拐?如果这书不是你送的,我才懒得管!”
“你别延伸话题啊,我的意思是,你连我都搞不定,又怎么去和女博士斗法?还去教务处?她要是在保研名额公示的时候背地里捅你一刀怎么办?真是幼稚,还任性。”周淼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是呀,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幼稚了,任性了,还矫情了,一个国家栋梁就被你带成了地痞流氓了,你要全权负责知道不?”
“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中和了一下啊。”
“哪里中和了?”
“你有责任心了,也不会轻易翘课了,做事情也稳重了,生活变得有了点规律,也不在外面乱吃东西了。哎,都是我的功劳,阿弥陀佛,善莫大焉。”
“你什么意思?说我一无是处是吧?我的自我成长跟你有啥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周淼黑着一张脸一口气讲完,一脸的不服气,她已经懒得心平气和地和身旁这个男人讲道理了。
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上,“懒”象征了一种态度,代表了一种消极情绪。腻了,烦了,不想再花费时间,不愿再敞开心扉地真诚沟通了。
“虽说是我的功劳,但你也不用谢我,应该的。”
“真会自我膨胀。”
“再膨胀也没你胖。”
周淼把手抬起,眼看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又突然转了方向,一把将小张的右腿往自己这一侧掰了掰。
“你呀,还是做些对人民有益的事吧。来,借我翘一翘腿。”女孩说着把自己的左腿架在了男友的右腿上。
“我说你这个坐姿是不是不太雅观啊?”
“哼。有什么关系,教室里又没其他人。这两天你硬塞给我多少负能量,我还不能从你身上找补点回来?机器猫的事就别折腾了,你这个人太直了,容易犯小人。该忍还是得忍。”
“犯小人?小人看到我还不得绕着走道?”
张司源把话说得信誓旦旦。涉世未深的他还未察觉出小人就一直和他朝夕相伴。
这周末,他在家里意外接到了团支书的电话,对方催他尽快提交宿舍分组名单,并告知小宰已经带着别人另起炉灶了。张司源这才明白自己和蔡睿被宰夕印耍了,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小张赶紧拨通了蔡睿的电话商量如何自救。舍友那头倒是不慌不忙,他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让它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蔡睿和宰夕印从入学伊始便是舍友,他比张司源更加了解小宰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在宰夕印的眼里,除了学分绩,张司源似乎并不比自己强到哪儿去。可就是这优异的成绩竟也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几个月前他把张司源请来,是指望着对方能提携下自己,可没曾想小张居然剑走偏锋地谈起了儿女私情。张司源的你侬我侬在宰夕印看来是对自己的疏忽。
经过这半年多的耳濡目染,小宰逐渐掌握了舍友的学习习惯,也摸透了他的笔记方法。于是乎,张司源在宰夕印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只剩下竞争对手这个身份了。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小宰信奉的名言。当别人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便丢而弃之,不带感情。原先小张还是班级里官方消息的源头,可现在他还得从别人口中打听风声。当班长时小张还有些诸如点名签到、调配任务的小权利,眼下他只是一介平民,甚至还得听从别人的差遣。辞去班长的张司源在宰夕印的眼里就是只失势的凤凰——不如鸡。
小宰需要一群能为他提供更多实际好处的舍友,这些人要能在课间陪他一起上厕所,课后陪他一起吃饭,帮他去图书馆占位,和他去超市买水果,替他点名签到……所有的一切都得围着他转。于是,渴望另立山头的宰夕印做出了不二选择,做得毫不犹豫却也悄无声息。
翌日下午。403宿舍里,蔡睿、张司源、宰夕印三人成一个品字型坐着。小张两指之间夹着一支烟,这是他第一次在房间里而非阳台边抽烟。小宰抱着一个靠枕。据说人们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总想抱个什么东西。蔡睿不时把脑袋后仰,他最近低头读书太刻苦,颈椎一直不太好使。不过三人之中,也就属他的表情最为自然。
“老张,楼上503,他们三缺一,我就是想换个环境,别误会。”
503宿舍住着魏晨、熊凤月和温凯杰。温凯杰是生活委,魏晨是体育委,熊凤月只是一个老好人。就在前不久,这三人也都萌生了考研的念头,不过他们的段位还无法对宰夕印造成威胁。带领一帮“菜鸟”另立山头,张司源一眼就看穿了小宰的小心思。
“你想搬出去,没人拦着你。可你一直瞒着我们,瞒到今天你是什么意思?”小张的质问很不客气。
“我这两天很忙,所以我就找到了团支书,拜托他去通知你们。”
“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现在宿舍分配的都差不多了,你让我和蔡睿怎么办?”张司源弹了一下烟蒂,烟灰刚好掉落在宰夕印的脚边,小宰下意识地踩住烟灰,仿佛想要掩盖些什么。
“我是周五才想好的,名单也是周五晚上给团支书的。”
“无毒不丈夫”是小宰颇为欣赏的处世哲学。他认为一个人要成大事,必要时不惜背叛亲友。成大事者不仅要不拘小节,还得磨练出一副厚脸皮。一本正经地撒谎也是门必修课,此刻他正在检验自己的修行成果。
“那周五晚上呢,周六上午呢?你是我们的舍友,你却指派团支书来通知我们,你架子不小啊?”
“周五我回家去了,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从张司源口中吐出的一串串烟圈撞在宰夕印的脸上,破了。如果把这些烟圈想象成寒气逼人的飞刀,那么这会儿小宰的脸一定和饺子馅儿一般难看。
“强扭的瓜不甜,你搬出去吧。只是……”蔡睿也忍不住开口了,“以后别再耍小心眼了,要不丢我们403的人。”一个无形的巴掌抽了过去,尽管小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
“老张、蔡睿,对不起。我这次做事的确有些欠考虑。”
明明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却被简单的“欠考虑”三个字一笔带过,张司源那股行将熄灭的小火苗又被泼上了焦油。
“我和蔡睿,现在他妈就跟个流浪狗似的,搞不好还要和外系的同学拼一个宿舍住。大家都是要考研的,你我都知道考研的要尽量和考研的住一块儿。我们要是被分到一个咋咋呼呼的宿舍,还怎么学习休息?换作是你,你答应吗?”
宰夕印用虚伪营造出一张笑脸,笑脸下包裹着难以言喻的愉悦。张司源的顾虑正是他所期盼的。
既然是竞争关系,既然要分道扬镳,既然免不了要撕破脸相见,那就不妨再明里暗里地捅上一刀。一将功成万骨枯,除了我宰夕印,你们只配做白骨,你张司源是,你蔡睿也是,魏晨、熊凤月和温凯杰全都不是例外。将军一定是留着一个八字胡的人,比如我宰夕印。
“老张,你也别把自己看太重了。即使403宿舍不拆开,找来的人也不一定就安静本分。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不会有谁始终围绕你转。即便你宿舍分的不如意,也别迁怒到我的身上。做人别太自私。”
针尖对上了麦芒。
张司源被这番贼喊捉贼的言论彻底激怒了,他手腕一抖,烟蒂倏地蹿了出去,如同一颗子弹直扎宰夕印的心窝,在汗衫上擦出丝丝火星。宰夕印赶紧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用抱枕拍打着衣服。
“你!大!爷!”张司源向小宰比出了中指,顺势就戳在了宰夕印的鼻梁上。眼见着小张这头要动手,蔡睿一个健步挡在了他们中间。
“老张,别冲动。动手的话性质就变了,事儿闹大了还会影响保研资格。你和他不一样,别自毁前程,冷静点。”
舍友这话醍醐灌顶,张司源放下了拳头,气不过的他朝一旁啐了一口吐沫。
“是啊,你老张牛逼,我是巴结不上。不过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保研资格,呵呵,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不过也难怪,你现在也不是班长了,消息自然落后了嘛。我劝你别整天儿女情长的,还是好好复习吧。人啊,站的有多高,摔倒就有多惨,要是403出了‘伤仲永’,那才是真的丢脸呢……”
宰夕印的话还没说完,蔡睿就一脚踹飞了身边的垃圾篓,他挽起袖子,屌屌地瞅了小宰一眼:
“要不咱俩去外面练练?谁挨揍了就自己忍着,要是还有脸去打小报告,那就咒他一辈子不举。”
宰夕印终于不吭声了,他低着头溜出了房间,重重地摔了一下房门,“碰!”的一声。
周淼说过,张司源笑起来最好看,比学校里的其他男生都要好看。可是最近几天小张整日心烦意乱,郁郁寡欢。机器猫外加换宿舍的事儿惹的他眉头紧锁,那抬头纹也是一天比一天明显。
“你怎么又皱眉了?”一间不大的教室里,张司源和周淼并排坐着,屋子里就他们两人。她不时打量着他,没有放过一个雀斑,一条细纹。
“还不是因为宿舍的那摊破事。”
“你要是皱纹多了,以后就拿一个熨斗把你的皱纹都给烫平了,看你悔不悔?”
“巫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男孩表面上还在一本正经地做着题,心却是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手头演算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周淼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长条状礼物,她站起身子把那东西搁在张司源的头顶上,煞有介事地叮嘱道:
“别动,你别动。”
“你在我头上放了什么?”
“喏,刚骂我巫婆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作为惩罚,这张卷子写完前,都得保持这个姿势,头上的东西不许掉下来。”
“凭什么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
“换个条件行不行啊?我坚持10分钟,10分钟后让我换换姿势。”
“不行,卷子不写完,你就不能抬头。”
“哦。”男孩说罢猛一低头,摊开的手掌刚好接住了掉落的礼物。他看向一旁正欲发作的周淼,故作轻松地补充了句:“试卷5分钟前就写完了,刚一直在检查,不信你看。”
“你个臭源源赖皮,太奸诈了!”
礼物最外层包装纸的接口缝隙处是用透明胶带黏合的,应该是周淼的杰作。张司源撕开胶带,剥开包装纸,里面是一板巧克力。
“送我吃的?”
“嗯。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得开心些。你看你多久没笑过了。”
男孩没有答话,只是努力用嘴角弯出一丝笑意。他注意到包装纸的背面上写了两行字,仔细一看是周淼的笔迹。
“不喜欢看你和同学勾心斗角的样子,
做大事的大丈夫,要会拿得起,放得下。”
她想对他说的话都写在纸上了,可她并不确定他是否一眼就能读得懂。
“哎,老爷们儿的宿舍弄了这么一出,还真挺丢人的。”
“你也知道啊?我本以为只有女生宿舍才会上演宫斗。算了,姐姐帮你保密,保证不把这件事写进日记里。”
“对了。快要公布保研名单了,你有听到风声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天听宰夕印说话的口气,好像他已经知道结果,而且……没有选上我。”
“估计他就是和你玩儿心理战吧,别听他瞎说。这学期学分绩名次还没排出来呢。”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听他口气不像虚张声势的样子。至少他能确定我是肯定保不上了。”
“哎,小宰真是一个小兔崽子,都把你给忽悠住了。你要相信自己,集中注意力干正事儿。保不上就自己考,考不上又怎么样,有手有脚的又不会饿死。”
“我听你这后半句,怎么感觉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啊。不过我要是自己考的话,也能带带你,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嘛。”
“你的‘自卖自夸’可真是把我给恶心坏了。”
眼观当下,关于保研的形势依旧扑朔迷离,而张司源对于自己的实力依然充满信心,他和周淼的“嘴仗”还是有来有去,却不曾想,意外降临得措手不及,竟叫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