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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则愣住了,半晌无言,只好低下头继续和小小的孩子面对面,小小的孩子和她一样呆呆愣愣的。
白则并不在乎自己被高科技的玩具砸到了,然后又因为自己“手贱”而受了伤,只是,这般关怀……果然还是受不起……还不如……不说呢!
“你家里有人陪你来吗?”白则一边把把受伤的手交给赶来的医疗机器人处理,一边换了另一只手掏出手帕把金属尖角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还让医疗机器人又把金属球洗了一遍,问着和自己貌似“看对眼”实际非常紧张的小孩。
小孩不说话,只是抬起头,圆睁着澄澈的双眼,扫一眼她的伤口,瞥一眼她放在医疗机器人手里被流水冲洗的金属球。
她笑了笑,按捺住想要在小孩漆黑柔软的头顶撸一把的欲望,掂起那只险恶的球,“还给你,下次别让它又跑远了砸到人。”
小小的孩子眼睛里闪过光,小心地接住球,金属球在感受到主人信号的时刻就收拢了尖锐的角,重新变回了蓝色的皮球,像一片缩小的蔚蓝深海。
“对不起,实在抱歉……”一个女人从身后越过,衣着低调,气质优雅沉静,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惭愧和惊慌一场尚未褪去的惨白,看来是在人群散去后终于能进来的“肇事者”母亲。
女人一把抱住小孩,“肇事”的小孩一手紧紧抓住皮球,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抱住母亲的肩颈,流露出一点想把头埋进母亲肩颈的习惯,空中传来轻声的“对不起。”
“没什么,这点小伤,嘶——”白则刚想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小屁孩玩具惹出来的货,就被手上传来的针扎刺痛感扎得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你就不能给我用正常无痛的针剂吗?现在怎么还有地方打破伤风疫苗这么痛的,我的天,这么大的针管,这么多的剂量,这什么牌子的药啊!这真的不是把人当召唤兽的药物剂量吗?”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白则也顾不上说客套话,她用称得上凶狠的目光盯紧了扎在自己手上的针管,用可以说是复古的针剂在她臂弯静脉处注射的医疗机器人一无所知,“尽职尽责”的机器人是快要退役的老牌子医疗机器人,无法理解清楚病人话里的意思,只能理解病人大概是要了解这次治疗注射的针剂,于是非常规范的报出了此次治疗所用针剂的提供厂家和针剂编号——某个名叫“未闻”的老牌制药厂的第01010BE1GA号产品。
果然没有听闻过,不过拥有这样堪称古老的药剂配方并且依旧坚持不懈在制造药剂的厂家,想来存世的年岁不会比一直、艘服役数百年到将要退役的小型商业星船更小,也是个老厂家了,只是这销量确实好的有些令人起疑……
白则心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小小的恶念:这销量没有造假吧?要不要……先调查看看,然后去举报一下?
某个带着阴暗小心思的念头一闪而过,最终又被抛到脑后——左右只是心情不好外加痛感太强的刺激,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迁怒一家坚持了那么久的药厂,何况事物的存在必然有其合理的因素,这样一家老厂子的老牌药剂既然在帝都都能使用,想来也是有其独到之处。
抱着小孩的女人开了口,面上惭愧神色更显:“实在抱歉,这是我丈夫一家合作了很久的老牌药厂的药剂,在我们家下面的产业突发事件医疗救助一直用的都是这家的产品,有点落后,但……还是有效的。”
白则心想:这何止是有点落后,这是非常落后了好吧,我虽然对以前的事情都没什么映像了,但无痛感医疗的提出和实现早就是上个纪元的历史了好吧!
抿了抿嘴,白则说:“没事——”面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点无可奈何的悲凉沉痛,看着就像是被某三无产品伤了心,正准备拨打帝国质监局的热线电话举报,通过维护帝国的良好治安,成为帝国优秀的热心市民,获得一点成就带来的慰藉感,然后突然被告知这是件正规的产品,手续齐全,程序规范,合法合规,只是你没有仔细看到小包装上的那一行小字:具体信息请查找标准包装。
女人在一旁露出歉意的苦笑,嘴唇微动。
白则也不看女人和小孩了,干脆走到一边的大幅山水画《兰庭》的保护框外,和那里一群脸贴着保护框看的傻小孩一起做这么不雅的动作,脸贴在赝品《兰庭》的保护框上,像是在摊一张无可救药的人肉大饼,行为绝对称得上生无可恋。
周围的傻小孩都愣住了,他们有的是因为据说这张画在他们的圈子里被“别有用心”的同学朋友传成了逢考必过的神画,只要行“贴面礼”——即脸贴隔离框5分钟,就一定能沾到神画里蕴含的强大元素力,然后被画之精灵赐予伟大的过考能力;有的是某些被小孩在耳边叽叽喳喳吵得心烦的年轻父母看见贴脸的小孩故意忽悠来的,诸如“贴脸就能看见画中的另外一个世界”等——画中的世界可不就是另外的世界嘛,可惜小孩并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话术,真的以为能看见另一个神奇美好的只属于小孩的世界,于是一直贴着脸等待另一个世界的洞开;而另外一些小孩纯属是无聊至极,对博物馆里各种文物丝毫不感兴趣,用贴脸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十分不情愿——他们,大概就是以上两种贴脸理由小孩来此行“贴面大礼”最初的罪魁祸首。
但无论是第一种小孩,还是第二种小孩,又或者第三种小孩,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是真正的小孩,个子刚刚到白则的腹部,每个孩子都肉眼可见的不超过10岁。
所以,看着就是一个大孩子的白则,她的加入实在在这个无论是个体年龄还是总体平均年龄都特别偏小的群体里引起了一点好奇和关注。
过了几分钟,一个小孩忍不住挪开了贴在透明保护框上的脸,脸颊因为贴面太久显出淡淡的大片红痕,看着像是被谁贱兮兮的手刚刚蹂躏过一样,略显可爱。
他凑到白则身前,勇敢地向这个看着奇怪的大孩子开了口:“那个,你好!你为什么学我们?”同时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姐姐做这样的事情是奇怪的呢?为什么我自己刚刚这么做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