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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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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建材市场,和全国所有大型建材市场一样,这里,挤满了袒胸露乳的贩夫走卒、面憨心精的生意人,缝缝隙隙里,塞进了各种新新旧旧的三轮车和面包车,偶有穿着体面的人经过,生意人赶紧打着招呼,比划着价格,而角落里的贩夫走卒们则一边扒拉着碗里的干饭,一边精准地盯着这些体面人,生意人谈好了生意,右手轻轻地放下,这是一个信号,立刻有人放下了碗,一边往店里走,一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老板老板,我这送货到家啊。

    体面人回头看了看,蹙紧了眉头,精明的生意人立马呵斥道:“干嘛呢,干嘛呢,这么大声,别吓着老板!”被呵斥的那人也浑不在意,“老板老板,我是本地人,您说哪儿我都熟,而且我那车是新的,保管给您又快又好地送回去。”体面人听到“本地人”仨字,抬眼看了看:“本地哪儿的呀?”人愿意搭话,就代表事成了一半,他乐呵呵地回道:“我二道巷那边的!”“哟,二道巷啊,那看来的确是本地的,成吧,就你了。”

    天色逐渐由蓝变红又转成浅黑,二道巷口的路灯,忽闪忽闪地亮了,一如既往地用它挺拔的身躯迎接着在这儿住了几十年的人们。巷子里开始弥漫着人间特有的烟火饭香,主妇们扯着她们特有的大嗓们在那呼喊着各家的孩子:“二嘎,回来端菜!”“妮子去买瓶酱油!”“愣娃子,你再不回来,等你爸回来看不拿鞭子抽你!”……原本还蹲在路灯下拍纸牌的孩子们,呼啦着全散了。巷口只剩下那盏孤零零的路灯,默默等待着归家的人。

    天,终于完全黑了,四周归于宁静,偶有一两声犬呔之音,也消散在了不知何时吹起的风声之中。风声越来越大,巷口的路灯突然就灭了,周围就越来越黑,好像所有的黑暗都聚集到这里,浓墨般渲染了所有的犄角旮旯。原本还能看出轮廓的红墙砖,也被高斯模糊了似的,不熟悉这儿的人经过,说不准在哪儿就撞上了。

    就是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响起,好似是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吭哧吭哧地往前挪动,又好像是没有上油的机器人在消耗着它那破旧不堪的机械关节。一条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小狗,对着这声音的来源狂吠起来,惊动了巷子里已经安睡的人们,一盏盏灯亮起,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这谁家回来得这么晚啊?回来晚也不知道消停点,小汪,别叫了!再叫我抽你啊!”主人的怒气,并没有遏止住小狗,它反而越叫越大,越叫越尖。

    主人打开手机上的灯光,好奇地朝着那边照了照,“啊!!!!!”

    “太惨了,都那样了,还想着回来!”

    “可不是吗,还是舍不得他们娘俩,不过这也太吓人了。”

    “别提了,我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今天早上就听说这事了。”

    “呸呸呸,大早上的,怪不吉利的。”

    “都是街坊邻居的,别说了。”

    “也不知道他们娘俩怎么办啊,这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怕这个?”

    “我说大伙儿,咱们凑个钱帮忙把丧事办了吧。”

    “对,算我一个,多少年老邻居了,能帮衬点就帮衬点吧。”

    “哎,真都挺不容易的,刚买的新车,还背着债呢,人走了,车也毁了。”

    “我听说,毕哥不是撞死的!”

    “怎么可能,不是撞的,人能惨成那样?车能变那样?你可别神神怪怪的吓人了吧!”

    一阵风吹过,身上好像越发的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