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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刘彻在自家安插探子,韩嫣心里有些不大对味,也更警醒了——这简直称得上是当头棒喝。那个人,毕竟是皇帝,哪怕现在还看不出来日后汉武帝的样子,但他还是皇帝。再想想这长安城里里外外,类似的探子怕是更多,景帝时期的,怕是已经进了刘彻的系统了,加上刘彻自己赐的,这个网络,真的很大啊。
虽然,目前韩宅里的眼线,已经被控制了起来,韩嫣还是很惊心。虽然,或许刘彻也是有关心自己的成份在内,韩嫣还是高兴不起来。现在有关心,大概,以后就会有疑心了吧?然后就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尘封已久的东厂、西厂、锦衣卫、血滴子……再扒拉一下,n多小说里的暗卫、影卫之类也就这么自然地出场了……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够本!
再想想韩则透露的流言,更是深身都难受。最初有意扮老成,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后来没见有什么兆头,加之见刘彻在景帝临终询问下也没有承认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就放下心来。一直以来,自觉处理得还算不错,谁都没得罪,跟刘彻关系比较铁又没觉得有什么不纯洁的事情发生。
原以为一切都很美好,谁料又出现这种情况。韩嫣不是那种刚愎自用,认为自己就一定对的人,所以,韩则说得多了,他也就开始反省,努力回忆与刘彻的相处情况。越回忆就越觉得不对劲。哪怕把两人相处的情况又最平实客观的语言描述出来,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非常公正地得出的结论,也不是那么美妙的。就是自己,也会得出,这两人关系不同寻常的结论来。
嗯,同榻而眠、夜宿深宫、与帝共食、朝夕相伴、赏赐巨万……很正常的说法,没有任何直称“佞”的语言,大家也会想歪啊~除非加上一句“此人有经天纬地之能,扭转乾坤之力,帝深赖之”,可韩嫣现在,他有这本事吗?
想来想去,韩嫣就更难受了,甚至觉得这宅子都想是坟墓。听着韩禄来报告负责新宅内部装修的人手已经到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浴室、厨房、地龙的改造工程,以及内部粉刷时,韩嫣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晚上还得回未央宫,韩嫣只得强打精神扒了两口饭。
到得未央宫,刘彻见他精神不好,不免问了几句。做贼心虚,或者说“疑邻窃斧”,韩嫣总觉得刘彻语气未免太柔和了点儿。打个哆嗦,有引来询问。韩嫣更毛了,含糊了一句:“没什么要紧的,许是这几天忙,路上马骑得又快了些,有些着凉,休息一下就好,”说着,便顺口道,“要不臣挪一下吧,没的过了病气。”
刘彻不理,却让厨房煮了碗姜汤,还要多放姜,眼看着韩嫣喝了下去。韩嫣一脑门子官司,满肚子心事,本就没有胃口。这时见了这碗份量十足的姜汤,简直快要哭出来了。碗虽不大,可姜这种调味品,切成末,尚且不能多食,何况是这一大片一大片的煮?
可君有赐,不可不食,就是□□也得喝下去。捏着鼻子,苦着脸,闭着眼睛把汤一口全咽了,姜却全留在碗底了。打死也不吃这东西!
捂住嘴巴:“不行了,吃不下去,会吐。”
刘彻却不为难他了,点点头。六儿收了碗,奉上清水。韩嫣一杯水下肚,方觉得好了些。
定了定神,韩嫣开口:“臣还是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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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可能真不招老天爷待见,他一死,老天爷便格外给面子,竟没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加之先帝刚死不到一年,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严打时节惹事,朝堂也是照以及前的样子维持。刘彻目前的工作量并不大。基本上,一天抽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搞定了。剩下的时间,他就自由支配了。
还是因为景帝刚死不久,许多娱乐活动都不能进行,虽然不强制他不许出宫,可也不能常出去,王太后许他一次已经是够给面子了。所以,刘彻很无聊!他只能巴着韩嫣闹腾。朝臣,他不大喜欢,嫌人家死气沉沉。后宫,更不用提了。
这儿会,听说韩嫣要搬回家住,刘彻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娱乐活动都要被剥夺了,心里不满透了!好歹,不能做什么,也能说说话,谈谈对日后朝廷的规划啊。
所以,刘彻决定当没听到:“时候不早了,安歇吧。”
#%……*¥—·$_^&……韩嫣心里快恨死了。
这时,春陀开口了:“陛下,还是请韩大人避一避吧,要不,老奴给韩大人收拾屋子去,就要内室后边,紧挨着内室,一向是当值的人住的地方,是极干净的……”韩嫣第一次觉得这位汉宫第一宦官这么像天使!
在刘彻眼里这多嘴的家伙简单就像只苍蝇,该捏死了事。可也挨不住劝,春陀慢条斯理地絮叨:宫里规矩,有病的,是不能靠近皇帝的,不然出了事儿谁负责?就算皇帝不怕,也不行。如果皇帝真是病了,那韩嫣也要担很大责任的,到时候恐怕就……
刘彻没辙了。再一回头,见韩嫣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一边,白皙的脖子弯出好看的弧度。觉得这人最近瘦了不少,许是真累了。
“那屋子怎么样?”刘彻发问,不待春陀回答,“反正不远,朕自己看去。”当然不远,就在隔壁。
到了一看,这值班室自是不能跟皇帝的卧室比,可问题是它跟领了朝廷俸禄的韩伴读大人原来住的地方也不能比——伴读大人的住处,刘彻是要经常驾临的,原本条件不好,后来也得变得好了——最初住的是猗兰殿,那时候的王太后还是非常小心在意的,给的条件很好,以后就延续了这个传统。刘彻还没见过这样的房间,只觉得春陀良心大大地坏,要个病人住这样差的屋子。
韩嫣心里暗暗叫苦,拦住了要发作的刘彻:“这里本是当值人的住处,臣住了这里,让他们住哪儿呢?会耽误差使的,不如臣且回家住去。待病好了,再回来。”病好不好,自己说了算,躲得一时算一时。
刘彻有些犹豫。韩嫣又加了一把劲;“便是不为自己想,陛下也该为太后想想,若因此让您病了,太后该多难过?陛下身系社稷,朝上也要不安稳了。”
刘彻终于答应了,却要让人备车。韩嫣对“汉武帝的车”非常敏感,打死也不愿坐的,推说刚喝了一肚子的汤水,坐车颠得难受,宁愿骑马,大不了回家再喝点姜汤发发汗,说着便是一付要吐的样子——这样的刘彻也确实令他胃疼。
刘彻终于不折腾了:“那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好了便回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六儿送你回去吧,明天我再命御医过去给你看看脉,要用什么药也从宫里取吧,宫里的药好……”
“不用了,左右不过是累着又着了凉,休息一下就行了,兴师动众的,倒显得轻狂了。臣极不耐烦吃药的,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病过,底子好,不碍的,”见刘彻还要说什么,“是药三分毒。有什么事儿便想着吃药,吃多了就离不开这药了,这样不好。”
刘彻被说服了,点点头:“好好将养着。”
大家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骑马好像也很颠……
这人不能坐车,他怎么就能稳稳当当地骑马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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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被送回家,让家里好一通鸡飞狗跳。在谢了六儿及一干随从的茶钱后,韩嫣头疼地喝止了下人,把母亲和韩说劝回去睡了,命周甲去弓高侯府送了信,便自回卧室休息去了。
不管怎么说,是暂时回到了自己家里,韩嫣这一觉倒是睡得挺好。
第二天,多年形成的生物钟准点报时,韩嫣起身。挥退了想要上前的侍女,自己动手梳洗,除非自己不能动了,否则,韩嫣是不喜欢陌生人接触的。洗漱完了正自己梳头,却从镜子里看见呆在外屋当差的侍女杏儿在观察自己。心中有数,摸摸喉咙皱皱眉。对着一直伺候的跟班韩广年,扬声吩咐:“这几日累得有些狠了,吩咐厨下,多炖些肉食吧。”韩家一向荤素搭配,素的比荤的要多,被称这节俭。其实,能每餐有肉,韩家的生活已经很让人羡慕了。他们家冬天也是菜比肉多,称得上是奢侈了——根据韩嫣知道的科学饮食方法,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多吃一点菜对身体比较好。
吩咐完,略活动了一下,便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自然非常关心儿子,免不了嘘寒问暖一番。韩嫣这才发觉母亲气色也不大好,细问了跟随着的人,才知道母亲因为担心,都没睡好。暗骂自己粗心,昨晚只说了一句:“儿子没事,您去睡吧。”就把人给打发走了,没想到这说了,比不说,还让人担心。
连忙解释了一下宫里规矩,说这只是为防万一的。而且,自己真有些累着了,所以,陛下体谅臣子,便放了假,让回来休养。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旁另一位探子大嫂还在竖着耳朵听呢,不能直说自己没事,让母亲放心。这让韩嫣觉得有力无处使,若非这位大嫂已经有些年纪了,还是皇帝派来的,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给扔出大门。
母亲看看韩嫣也不像随时会倒的样子,略放下心来,不免又念叨一下身体的重要性,再掏出帕子,把韩嫣父亲本身身体很好,结果不注意,最后挂掉的事情哭一遍:“先侯爷也不是体弱多病的人,还一向习武,结果呢?给老爷子、老夫人守丧的时候一场风寒,还不是去了?那时候,家里什么药没有?什么大夫请不得?他自己不乐意瞧大夫,旁人有什么法子?剩下一家孤儿寡母……呜呜呜呜……你怎么还这样啊?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要为娘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韩嫣很黑线,母亲训话,只能听着。再说,这哭上了瘾的中年妇女,你要怎么劝呢?何况,有些话,是不能自己说的,只能借由别人的口说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贵族法则了。这时候,就显出旁边帮腔的人的重要了,韩禄识趣,插了句:“老夫人不必太过伤心,眼下还是让爷休息要紧。”一句话拍到了母亲的死穴上,儿子比较重要,王太后是这么想的,韩嫣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母亲拿帕子一擦眼睛:“我的儿,快歇着去吧,想吃什么尽管说。只管安心养着,有什么事儿等好了再说。”韩嫣好歹从眼泪里给解救了出来了。对韩禄使个眼色——不错,有前途。韩禄谦虚地躬了躬身。主仆二人从后院逃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用过了丰盛的早餐。韩嫣脑门上系着白色抹额,披着厚厚的衣服,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因为说是累病了,弓马武艺只能停了。闲得发慌,便唤来韩禄,略吩咐了一下事情算是解闷了。要养病,家里就不能有大动静,地龙的工程就先停了,粉刷的事情也押后。可民以食为天,厨房不能不收拾,夏天到了,浴室的改建的工程也得抓紧。好在这两项工程不大,尤其厨房先时已经按韩家习惯收拾了个大概,浴室要改的不过是加个水箱、淋浴头。
各处的人员排一排岗位,照着册子,不过唤来了各处头脑,一一照着想好的吩咐了。再让韩禄过一过大总管的瘾,把韩家规矩说了一遍。韩嫣自己在装病,这时就只坐在堂上裹着被子闭眼听了。待韩禄说完,一挥手,有些有气没力:“这几日我有些不爽快,家里的事儿,你们就多担待些吧。吉利也是老手了,多帮衬禄叔一点儿。”众人应了,有序退场。
韩嫣好不容易得了空,正想静静看看书、想想事儿,探病的来了。
静养谢客,可挡不住自家人。韩则一大早便坐着车来了,已经趴在榻上偷懒的韩嫣只好又爬了起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韩则来,精神上也不紧张,不免裹上被子东倒西歪地歪到了韩则面前。
他这摇摇晃晃的样子倒把韩则吓了一跳:“你怎么真的病啦?”话一出口,韩则马上觉得说错了。这不是明摆事前以为韩嫣是装的么?一干眼线却觉眼前一亮——这下有准确消息可以回报了,他哥哥都说是真的,应该假不了了。
韩嫣回他个白眼:“不太重,还死不了。就是有点累着了,昨儿骑马又急了些,有些着凉了。”
“四月天还着凉……笨蛋!”韩则歪着头看韩嫣,“怎么瘦了?吃药了没?”
“不想吃药,药补不如食补。”
“好心当成驴肝肺!”韩则手又痒了。
“我是病人耐。”韩嫣把脑袋埋被子里不肯露头。好不容易得了允许可以回家,韩嫣很放松很高兴,加上没睡醒,一时不慎,便做出了事后让自己羞愤的幼稚举动来了。
“快把头拿出来,你还病着,想闷死自己啊?”扑上去抢救。
韩则的惊呼声中,韩泽之到了。
这位襄城侯大人,名义上是兄长,实际年龄却比韩则韩嫣两人的父亲还要大。这时见了两个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弟弟挤成一团,不免嘴角抽搐。要真是自己儿子,早一巴掌挥过去了。
无奈这两个是兄弟,还是分门立户,各自当了户主的兄弟,寻常事情不好随便教训。而且,韩泽之是受人之托,来帮忙打探韩嫣病情的。
韩则连忙坐正,咳嗽一声,一脸正经地与韩泽之寒暄。韩嫣也从被子里爬出来,韩嫣与韩泽之并不熟悉,很不好意思,因是主人,只得硬着头皮来打招呼。
韩泽之抬眼一看,韩嫣呼吸急促(被子里闷的),鬓发散乱(刚才闹乱了的),配上额头歪歪斜斜的帕子(躲被子里蹭歪了的),倒像是真病了。韩嫣见他打量自己,不免想起刚才的可笑模样全被他看到了,心下大窘,不自觉地紧紧被子,缩缩肩膀把头埋得更低些。韩泽之更加确信了。
不太熟悉的族兄弟,话也不太多,何况还有个病人,韩泽之略坐了一会儿,便放下礼物告辞了。韩则代韩嫣起身相送,不免又对韩泽之说了几句担心病情的话。待送走了韩泽之,韩则回转过来,却见韩嫣还在裹着被子装羞涩,一个暴栗子打下去:“给我好好呆着,闭门谢客。安心静养,我隔几天便来看你。要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听到不?不许随便出门!小心病情加重!”
待韩则走后,韩嫣慢吞吞地挪回自己卧房,把身边人赶走,自己趴回床上睡回笼觉了。不睡觉也不行啊,身边都是眼线,养病得有个养病的样子。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