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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唇。
市政府大楼的天台有一块篮球场,篮球场旁边是休息区,有露天沙发,桌子,旁边摆在两个装满饮料和水果的冰箱。
沙发上铺着宽大的羊毛大衣,一个少年半眯着眼睛躺在上面。
上午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又长又卷的睫毛、高高地、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鼻梁在脸上投下纤细的阴影。这张脸过于立体,有点像刀砍斧凿的雕塑,但“雪白的雕塑”上沾着点点血迹。血已经干涸,从鲜红变成了黑色,仿佛老城墙上滤了很多年的裂痕。
少年早就把冰箱洗劫一空,桌子上、地面上倒满了各种饮料、酒的空瓶子,他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吸管,连接着地上的白兰地。
少年计划喝完最后一瓶白兰地,就舒舒服服地睡到黄昏,但楼梯却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敢上来。
听这步伐,这个人应该腿脚不太好。
少年想起来了,他曾经听到过一次这个人的脚步声,是路过一栋老官邸的时候。
那座官邸是民国时留下来的,当时房子的主人是一位军官,1949年,这位军官带着孩子正房连夜逃到了台湾。姨太太一早醒来,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人去楼空,只留下军官的一封信。信的大意就是这栋房子给你了,新中国后,你也能有个落脚处。
但她没等到新中国,就在正堂吊死了。
后来这座官邸几经转手,最后流进了一个富商手里。10年前,富商生意出了问题,把房子卖了,带着一大笔钱逃到了澳大利亚。而接手这栋房子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先不说这栋房子本来的价格,光是每年的修缮管理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在房地产如日中天的今天,这栋房子也溢价过于严重。但这个新房主,自己不过来住,也没有出租,不知道有何目的。唯一能想到的是他想用于投资,但这种大型资产,流动性太差,想投资的话即便是单排别墅也远比这种占地面具广阔的大房子好。
两年前,房主雇佣了管家和保姆,替他打扫房子,他说过两天就回来这儿养老。
管家一打扫,就打扫了两年。
直到不久前,房主的黑色宾利终于停进了庭院里。
管家和四个年轻的佣人站在门口,恭迎这位主人。
当时少年刚好从庭院门口经过,听到了这位主人下车的脚步声,就跟现在楼梯响起的脚步一模一样。
阳台的门终于被推开……
少年慢慢睁开眼睛,他也很好奇这个喜欢藏头露尾的买主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经病,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天台。
然而……
推门而进的跟少年猜测的截然不同,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猴子。
猴子穿着荷叶袖的白色衬衫和酒红色羊毛马甲,迈着轻盈的脚步,穿过天台,跳上了少年身边的茶几。
空酒瓶中央有吃剩下的苹果和香蕉,猴子盯着香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它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跳到少年身旁的沙发上,然后肚皮朝上,躺着晒太阳。仿佛这儿是他的家,少年才是外来者一样。
少年突然想笑。
原来那天从黑色宾利上下来的主人,竟然是这只猴子。
而且这是猴子身上还有香水味,前调佛手柑、树莓、香梨,中调曼陀罗、芍药、茉莉,后调是广藿香、克什米尔木、降龙涎香醚和麝香,味道细腻而丰富,从清甜到最后的凛冽,仿佛层层叠叠的梯田,这是圣罗兰的反转巴黎。
他刚才杀的那个女人用的也是这款香水。
这栋政府大楼原来的主人是一对情侣,虽然他们并不是名义上的市长,但也差不多了,放在古代,那就是垂帘听政。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很大的原因就是这对情侣都有异形。
这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会有异形呢?
少年想起当初在白教堂广场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她既不是天使,也非恶魔,却手握异形。不过那个女孩是真的厉害,强得就跟神一样。当然了,他比那个女孩更强。
现在又在这儿遇到了同样拥有异形的人类,这些东西连《全知之书》里都没有。照理说,他的《全知之书》内容已经非常完整了,只要睁开眼睛,过去、现在,所有的秘密都毫发毕现。
整个世界都是清澈的,就像摆在眼前的沙盘。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他们死前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像一首难听的儿歌,也像邪教的洗脑词,他还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
漫漫长夜,我们汇聚于此,
不为生而歌颂,不为死而悲哀,
不为聚首欢喜,不为离别叹息,
夜不尽,我梦不醒,痴不绝,宝冠不坠,七情不死,
我不成雄,不成雌,
我不见黎明,
我止于此,
我始于斯。
看来他们还是有信仰的。
少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下巴支在胳膊上,看着肚皮朝天的猴子,说:“他们的信仰是你吗,小猴子?”
猴子竟然听到了少年的话,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站起来。他把手伸进荷花秀衬衫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只有两个字:复兴。
“复兴?”少年皱了皱眉眉头,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政府大楼正对着的电视塔上,在这个时候高速飞出了一颗大口径子弹,精准的射向少年的右腿。
少年愣了愣,叹了口气:哎,还是开始了吗?
他拿出一边拿出手机,用音乐播放器打开了《蝴蝶夫人》,弦乐急促开场。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捏住了子弹,手指飞快的敲打,子弹的金属外壳像石粉一样“沙沙”洒落。等敲完了最后一下,子弹外壳上,雕刻出了巧巧桑的人像。
一枪过后,楼梯中响起了急促而盛大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