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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尊经历死里逃生之后,像在光怪陆离的马戏团浏览了一圈,看到了群飞的鸽子,踩着球跳舞的小丑,也看到了用尾巴赶苍蝇的狮子,看到了粪便。
见识了这样的世界之后,何满尊觉得自己神经粗壮,即便面前的荷包蛋从盘子里站起来,掏出自己的蛋黄流液,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全部吃掉。但拿破仑说了不得了的东西——白教堂所有人全部死了。
“苏丰涯呢!”何满尊撞开椅子,不受控制的站起来。
他在画展上听到齐瑾谈到苏丰涯,如果所有人都被一分为二,那她岂不是……他耳道嗡嗡响,不断看到苏丰涯被拦腰截断,内脏和肠子从开口流出来的画面在脑袋里泼成野兽派画作。
“你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拿破仑说,“不过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
“诶?”何满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苏丰涯的联系方式。
仔细想想,他跟那个女孩并不熟,他虽然持之以恒地对苏丰涯进行单方面暗恋,了解她的兴趣爱好,性格,知道她喜欢穿白色裙子,说话时会直勾勾地看着你的眼睛,让你觉得自己其实还挺有趣的。
但这就像喜欢绫波丽一样,你可以买遍她所有的周边,但永远也收不到一封她的邮件。
“这件事很快就会席卷整座城,你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我去她家看看。”何满尊匆忙走向门口。
“你想丢下你的女士不管吗?”拿破仑冷冷地说。
“有人要死了……”
何满尊一边说一边开门,拿破仑把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咔嚓”一声上锁。
拿破仑对何满尊而言迷雾重重,但他之所以从不深究,是因为他很温柔,还给钱花。但是现在,他的目光森寒地能掉出冰刀来。
“你干什么?”何满尊疑惑地望着他。
“你干什么?”拿破仑反问他,视线转移到巫马真天身上。
她的鸡蛋已经吃完,正皱着眉头挑选发卡。这对她而言是个大难题,每一个她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全部戴上。但从小接受的美学教育告诉她,“多”本身就意味着没品位,就连天空,也会因为太多云团而变得令人厌恶。
“她已经在为出门做准备了,你想告诉她‘快把东西收起来,今天你呆在家’吗?”
“这么做当然不太好,但是……”何满尊看着兴致勃勃的巫马真天,“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是她爸也不是她妈……”
“你是她丈夫。”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何满尊被吓得一机灵,“要是被她爸听到这种话,我会坐牢的!”
“为了避免坐牢,你就想逃避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拿破仑用一种看渣男的嫌弃感盯着何满尊,“既然决定成为一个女孩的丈夫,那你就是清晨的吻,午后的拥抱。你们会有浪漫的周末和各种节日,有一疏一饭,也有英雄梦想。如果有一天,她用刀子刺破了谁的心脏,你就替她擦干血迹,背上罪孽。如果世界末日来了,无论你能不能保护她,至少不能让她比你先死。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满尊哥哥,看看现在的你在干什么?不过是死了百八十号人,这种事难道比帮你的女孩挑选发卡更重要吗?”
何满尊脑袋一阵嗡鸣,觉得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变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你的一厢情愿挺感人,但我还是要说……我并不是她的丈夫。我们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我还没到呢。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是不会做出逾越法律的事情的。而且……你不觉得杰克是个小三吗?”
“那也是为了爱的小三。”
“全世界的小三都说自己为了爱。”何满尊说,“要不这样,我带着她一块儿去苏丰涯家。”
“满尊哥哥真是冰雪聪明,想到带自己的妻子去前女友家。”拿破仑竖起恨铁不成钢的大拇指。
何满尊脸微微一红,随即低下头:“别瞎说,她不是我的前女友,她有喜欢的人,她跟唐上礼学长才是金童玉女。以后不要这么乱说了,免得被人误会。”
拿破仑突然扬起嘴角,露出男孩的顽劣笑容,凝视了他一会儿,说:“突然觉得,带巫马真天去找苏丰涯说不定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何满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当两个女孩同时站在你面前,你能真正清楚谁才适合做你的新娘。”
“说得好像我真的有选择权一样,她们又不是货架上的罐头,轮得到我挑挑拣拣。”何满尊低下头,“她们俩我一个都配不上。”
“你真像一颗鲜嫩多汁的大果子。”
“这是什么比喻……”
拿破仑转身,替巫马真天挑选发卡,以及今天的衣服。昨天买的裙子竟然没有在激战中弄脏损坏,不幸中的万幸,今天正巧可以穿着它们出门。
“穿好你的衣服,准备出发了。”拿破仑将挑好的裙子交给巫马真天,她心满意足地走进房间去换衣服,“对了满尊哥哥,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不好奇你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吗?”
这是何满尊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戴上面具之后,他仿佛掌握了力量的权柄,甚至将仿佛怪兽电影里跑出来战马给宰了。他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拥有这份力量,应该是没了,至少那种感觉消失了。和力量一块儿消失的还有仿佛从胸口炸出来的委屈、愤怒和悲凉。
“试试看。”拿破仑说。
“诶?怎么试?”何满尊说完,巫马真天正巧从房间出来。
她穿上了昨天买的仙女裙,褶皱的设计从领口一路蔓延至裙摆,簇拥着她修长的脖子。裙子外套上羊毛大衣,门襟上镶着荆棘刺绣。
拿破仑像个老派绅士一样牵起她的手,带她来到何满尊面前:“让今天的约会特别一点吧。”
何满尊本能地感觉到要糟:“不要。”
然而拿破仑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机会,转身推开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清冷的风汹涌地灌进来,把窗帘拉扯得像一面旗帜。
“满尊哥哥,抱着真天出来吧。”
“抱?”
巫马真天张开双手,认真地点点头。
何满尊:“作为女孩你不能矜持一点嘛……”
“对女孩要公主抱哦。”拿破仑不放心地提了一句。
除了昨天,何满尊从没抱过女孩,双颊飞上两片红霞。但巫马真天认真地盯着他,跟刚才吃荷包蛋时的表情一样认真。他知道自己躲不了。
巫马真天比想象中更轻,何满尊抱起她,走到阳台上,远处的湖泊和落叶过冬的树蔓延而来。
“跳下去。”拿破仑说。
“诶?”何满尊没听懂。
“满尊哥哥这都不懂啊,恋爱需要的就是惊喜和激情,而且正好试试看你的身体强度。”拿破仑抓住何满尊的后领,把他轻而易举的提起来,像扔棒球一样将他扔出阳台,欢快地大喊,“来咯,尖叫约会!”
风在何满尊耳边啸叫,巨大的失重感从胸腔往上升,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而且在死之前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整个脑袋都被巫马真天的裙摆给罩住了。
但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他就再一次脚踏实地。
巨大的震动完全被双腿吸收了。从三楼坠落下来,他不但没摔骨折,连一点麻痹感都没有,好像只是在正常走路。
他惊慌地撤下罩在脸上的裙摆,恢复视觉后,第一时间闯入他眼帘的是巫马真天的脸,她竟然在笑。
她平时很乖很有礼貌,但很少有笑容,就连买衣服的时候也看不出多雀跃,明明那么贵的衣服。
但这会,她笑了。
“我们再来一次!”巫马真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