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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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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听还未有所反应, 申屠川就先开口了:“谁跟你们说,她有身孕的?”

    “我们也只是推测,”申屠夫人不认同的看了申屠山一眼, “谁知道你爹嘴上没个把门的, 竟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也是抱孙子心切嘛。”申屠山乐呵呵道。

    季听尴尬一笑:“爹,娘, 你们可能误会了, 我没有身孕。”

    “叫大夫看过了?”申屠夫人问。

    季听胡乱点头:“……嗯, 看过了,就是以前瘟疫时留的毛病,调养些时日应该会好。”

    申屠山疑惑:“你们不是刚从屋里出来么, 什么时候看的……”

    “爹。”申屠川平静的看向他。

    申屠山顿了一下:“不说了不说了,我就是随便一问,怎么还不高兴了, ”他说完轻哼一声, “真是白高兴一场。”

    “行了,没有就没有, 也不是多大的事, ”申屠夫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似乎不怎么失望, “反正他们夫妻恩爱, 孩子或早或晚都会来的。”

    “没错,我早晚都能抱上孙子。”申屠山这么一想, 又跟着高兴起来。

    申屠川安抚的握住季听的手,脸色微微严肃起来:“爹,娘,我有话跟你们说, 听儿……”

    “听儿想吃娘做的饭了。”季听忙打断他。

    申屠川皱眉看向她,季听立刻可怜兮兮的和他对视一眼,又赶紧扭头看向申屠夫人:“满驿站也就只有娘做的饭菜最合我口味,我实在是想吃得不行,不知娘今日可否为我下厨?”

    “自是可以的,你想吃什么?”申屠夫人宽厚道。

    季听干笑:“娘做什么我都喜欢。”

    “好,那我就做些在京都时常吃的菜,你肯定会喜欢。”申屠夫人说完,便叫着申屠山一同往厨房去了。

    申屠山不大满意,跟在她身后时一直念叨:“我还想跟孩子们多聊几句,你做饭叫上我干什么……”

    一直到他们走远,季听还能听到申屠山絮絮叨叨的声音。院子里的小孩们早已经跑远,耳边渐渐的静了下来,季听轻叹一声,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为何不让我告诉他们?”申屠川突然问。

    季听顿了一下:“爹娘那么想要个孙子,你若是告诉他们我不会有孕,恐怕会惹他们伤心。”

    “他们会理解。”申屠川蹙眉。

    季听看向他:“可也会失望。”而他们对她那么好,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申屠川沉默许久:“总不能一直这样瞒着。”

    “不能生育这事,往日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见过爹娘之后,我才发现确实是遗憾,”季听有些怅然,“就是……怪对不起他们的。”

    多新鲜,她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申屠川,而是觉得对不起爹娘。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自己从不好的情绪中抽出后,才淡淡说一句:“若你这样想,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季听一顿,疑惑的看向他。

    “听儿,你不欠任何人,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不想你一直纠结此事,”申屠川握住她的手,“你若是没勇气去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他们,你觉得如何?”

    季听纠结一瞬:“那、那还是我去说吧,今晚我去找娘聊天。”

    “不要我陪?”申屠川问。

    季听想了想:“还是不了,我自己能应付。”

    “好,那我到时候在门外等你。”申屠川安慰的揽着她的肩膀。

    季听苦笑一声,算是答应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季听来到申屠山夫妇的门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门,不一会儿申屠山就出来开门了,看到她和她身后的申屠川后一愣:“你们来做什么?”

    “……我找娘说说话。”季听莫名心虚。

    申屠山皱起眉头:“这个时候说什么话……你是专门跑来说我坏话的?”

    季听无言一瞬:“我大半夜的没事来说你坏话,我是闲的了吗?”

    申屠山摸摸鼻子:“也是,你进去吧。”

    季听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进屋了,申屠山从屋里走出来,从外头把门给关上,这才扭头看向申屠川:“你来是干什么的?”

    申屠川看向他:“我等她出来,带她一起回屋。”

    “……她没有脚吗?不能自己走?”申屠山气笑了,“你怎么比我还妻管严?”

    “甘之如饴。”申屠川只答了四个字。

    申屠山轻哼一声,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想了想后问:“她要同你娘说什么?”

    申屠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反问:“想知道?”

    申屠山:“……”怎么语气这么欠揍,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父子俩在外面斗嘴,季听紧张的进了屋,看到正在桌前忙碌的申屠夫人,小声的唤了一声‘娘’。

    “快过来,衣裳样子我已经铰出来了,让我看看合不合身。”申屠夫人招呼她。

    季听听话的走了过去,按照她的吩咐举起双臂,申屠夫人比划几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小合适,不必再改了。”

    季听笑了笑,看到她又开始忙了,好半天说一句:“我自小穿的戴的,都是绣娘所制,您还是第一个为我做衣裳的长辈。”

    申屠夫人闻言惊讶抬头:“先皇后如此疼爱你,没亲手为你做过衣裳?”

    “母后不会针线活,从未做过这些。”季听嘿嘿笑。

    申屠夫人浅笑:“等我做好了,你若是喜欢,我就给你多做几件。”

    “好。”

    季听乖巧的点头,坐在一旁看她做衣裳,看了片刻后注意到碎布被她仔细收好了,便有些好奇的问:“这些碎布还要留着用吗?”

    “嗯,都是好料子,丢了怪可惜的,这种比较小的,可以做荷包之类的,大块的就做些小肚兜,给你们日后的孩子用。”申屠夫人抚上布料时,眼底满是暖意。

    季听:“……”

    申屠夫人注意到季听有些不自在,便缓声安慰:“你别多心,我不是催你,要孩子这事急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只是我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怕等上几年没心力做这些了,所以早做准备而已。”

    季听勉强笑笑:“我没有多想。”

    “那就好,你爹今日口无遮拦,我已经说过他了,”申屠夫人含笑握住她的手,“他没有旁的意思,你不必有压力。”

    “……我知道了,谢谢娘。”季听抿了抿唇。

    申屠夫人见她把话听进去了,便继续做活儿,一边做一边问:“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季听张了张嘴,话到唇齿了又怂了:“……没事,我就是想跟娘聊聊天。”

    一旦开始犯怂,下面就更是说不出口了,她一时间开始心不在焉,匆匆跟申屠夫人说了几句后,便找借口离开了。申屠夫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匆匆跑出门,院子里的父子俩同时看向她。

    “你娘变成妖怪了?”申屠山问。

    季听难受的情绪被打断:“……什么?”

    “不然你这么着急逃跑做什么?”申屠山冷哼一声,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回屋。

    季听嘴角抽了抽,没心情跟他斗嘴,随便敷衍一下就拉着申屠川走了。

    他们一路回了寝房,季听把门关上后立刻扭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申屠川:“娘如今连孩子的小衣裳都开始准备了,我实在说不出她不可能有孙子的话。”

    申屠川似乎早已经料到,淡定的点了点头:“那就不说了。”

    “……可早晚都会露馅的。”季听头疼,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申屠川揉揉她的头发:“那就等快露馅的时候抱养一个,告诉他们是你生的,反正他们不能回京都,到时候也无法验证真假。”

    季听:“……有道理啊。”

    “还焦心吗?”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季听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虽然骗人不好,可我确实心里舒服了。”

    “那就赶紧歇下,还有两日便是镇南王寿辰,过完寿不仅要领兵剿匪,还要说服爹娘诈死离开,恐怕要忙上许多日了。”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啧了一声:“若非镇南王讲究寿辰前不见血,我前几日就把那些流寇给解决了,哪至于所有事都挤到最后。”

    “那可不行,若是前几日去剿匪,岂不是耽误你跟狐朋狗友游山玩水?”申屠川闲闲的说了一句。

    季听:“……哪有这么翻旧账的,不是要贤良淑德吗?”

    申屠川斜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再想生儿育女那点事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翌日晌午时,申屠夫人将季听叫进房中,问了她几句衣裳花色的事,季听按自己的喜好答了,便坐在她旁边看她做活儿,看了片刻之后,发现昨日那筐碎步没了。

    她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那些布料呢?”

    “正要给你看呢。”申屠夫人说着,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别致的绢花,同她的新衣裳是同样的料子。

    季听愣了愣:“不、不是要给未来的小孙子做肚兜吗?怎么又做了绢花?”

    “今晨见有小姑娘戴绢花,觉得很是漂亮,便想着别人有的,咱们听儿也要有,索性就做了几个,你拿回去戴着玩吧。”申屠夫人眉眼尽是慈爱。

    季听颇为动容,半晌小心的问:“那、那肚兜怎么办?”

    “什么孙子曾孙的,都是些没影的事,真要算起来,哪有我们家活生生、会讨人喜欢的听儿重要,”申屠夫人含笑捏了捏她的脸,“原先川儿出生后,你爹一直吵嚷着要换个闺女养,我原先还不懂为什么,如今一看,还是女儿好。”

    “……若是驸马听到,肯定会伤心的。”季听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只是这一片暖意中,总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心里愧疚,季听这两日一直陪着申屠夫人,每次把她逗得乐呵呵时,自己心里也就会好受些,申屠夫人也喜欢她的陪伴,镇南王寿辰前一晚,干脆把她留在了房里。

    “婆婆和儿媳同住,哪有这样的道理!”申屠山气哼哼的看着儿子,“把你媳妇带走,别占了我的地儿!”

    “为何要我去?”申屠川问。

    申屠山瞪眼:“难不成要我去?不知道你那媳妇一遇到我就跟斗鸡一样吗?她怎么可能听我的?!”

    “可是爹,我妻管严。”申屠川淡定回答。

    申屠山:“……”

    二人无言对视片刻,最后各自独守空房一晚,以至于翌日参加镇南王寿辰时,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马上就要到镇南王府了,你能不能笑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讨债的。”季听懒洋洋的训申屠川。

    申屠川扫了她一眼:“没睡好,自然脸色不好。”

    季听啧了一声,正想说你至于么,结果还未开口就一阵恶心,喝了两大口凉水才压下去。

    申屠川蹙眉:“怎么又犯恶心。”

    “昨夜吃了剩饭菜,成玉关的天儿热,估计是吃坏肚子了。”季听沧桑的叹了声气。

    申屠川抿了抿唇:“今日等回了驿站,定要太医为你诊治一番。”

    “……他们不管有病没病,都会给我开一大堆药,我才不想让他们为我诊治。”季听不满的嘀咕一句。

    申屠川板起脸:“听话。”

    “行了行了,知道了!”季听气哼哼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吵闹的功夫,马车队便已经到了镇南王府,季听深吸一口气,挂上一副和善的笑脸便下了马车。

    镇南王五十岁的寿宴办在晚上,为了显得重视,他们早膳后便来了,在府中待了足足一日,才等到了晚上正式的宴会。

    “我现在只想回去。”应酬一天了,季听腰酸得厉害,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申屠川从背后托住她的腰:“再忍忍,用过晚膳我们就走。”

    季听轻叹一声,没什么食欲的看着桌子上的吃食。旁边的申屠夫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凑过来低声问:“不舒服?”

    “嗯,腰有点难受。”季听诚实回答。

    申屠夫人蹙眉:“实在不行,就先回去吧。”

    “她是镇南王府最大的贵客,若是走了,岂不是太伤镇南王的颜面。”申屠山听到他们说话,立刻不认同的皱起眉头。

    申屠夫人也跟着沉下脸:“那就让她这么忍着?”

    “这是朝廷大事,自是要忍。”申屠山不肯退让。

    眼看二老要为她吵起来,季听忙道:“爹,娘,我好像有些饿了。”

    “饿了?那赶紧用些东西吧。”申屠夫人顾不上同申屠山吵了,赶紧为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季听道了谢,便乖乖低头吃饭,申屠山见状啧了一声:“她都饿了,怎么能光让吃青菜,川儿,你给她弄些肉。”

    “她不喜欢吃肉。”申屠夫人凉凉道。

    申屠山皱眉,眼看又要吵,季听忙道:“我太饿了,感觉什么都想吃。”说着话,她就夹了极大的一块东坡肉到碗里,二老这才没有继续吵嘴。

    她捏了一把汗,小声的问申屠川:“他们平日不是最要好了么,怎么今日一直吵架?”

    申屠川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昨晚分居,感情淡了吧。”

    “才分开一晚上……”季听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沉默半晌后无言的看向他,“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殿下不是饿了?赶紧把碗里的东西吃完。”申屠川说着,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季听一低头,就对上一块泛着油光的东坡肉,她沉默半晌,讨好的看向申屠川:“川哥哥,帮我吃了呗。”

    申屠川扬唇:“你说什么?”

    “川哥哥,”季听怕被二老听到,只能一边装模作样假装吃饭,一边咬牙切齿的撒娇,“快帮我吃了,实在不行,把肥的吃了给我留口瘦的也行。”

    申屠川这才纡尊降贵,就着她的筷子勉强咬掉了肥肉,季听嘿嘿一笑,把剩下的塞到了自己嘴里。两个人自以为没人发现,然而霍骁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包括刚才二老关心季听时的模样。

    他们四个,太像没有隔阂的一家人了,像得有些刺眼。

    晚膳进行到一半,申屠夫人有些不舒服,便要起身去后花园走走,申屠山虽然还在为昨天被撵走的事不高兴,但还是陪着她一同去了。一直注意着这边的霍骁顿了一下,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

    申屠川注意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静了片刻后又重新舒展,温和的对季听道:“再喝碗汤吧。”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去如厕了。”季听小声道。

    申屠川温和的看着她:“没事,我陪你去。”

    “……如厕也要陪,你这驸马是不是做得太尽责了?”季听好笑的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汤。

    镇南王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季听喝了一口后,没忍住将碗里的都喝完了,然后不一会儿就眼神就变得无奈。

    “走吧,我同你一起去。”申屠川握住她的手。

    季听拒绝:“你跟着像什么样子,还是让府里丫鬟跟着吧。”

    “我陪你,”申屠川坚定的开口,见她还想推拒,便又补充一句,“你走了之后,若是他们灌我酒怎么办?”

    只一句话,就让季听改了主意:“那行吧,我们一起。”

    说着,两个人便一同携手往后花园去了。越往花园走,环境便越安静,夏日特有的蝉鸣声声入耳,叫人生出一股懒倦之意。

    季听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申屠川低声问:“困了?”

    她疲惫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申屠川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季听愣了一下,抬头便看到霍骁和申屠山夫妇在凉亭中聊天。

    他们能聊什么?季听好奇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川微微颔首,两个人默契的往凉亭旁的假山里躲去,刚躲好便听到霍骁道:“你们只有申屠川一个儿子,当真忍心看他无后?”

    季听僵了一瞬,震惊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川倒是淡定,只是眼神微微泛冷。

    那边霍骁还在说话:“长公主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只要他是驸马一日,殿下便不会允许他同旁人生儿育女,若不想申屠家绝后,只有让申屠川同长公主和离另娶,他一向孝顺,相信只要你们要求,他便不会拒绝。”

    季听的眉头越皱越深,同时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感。前世父母的死是申屠川心底最大的痛,这一世他想孝顺爹娘的决心,不比要跟她白头偕老的决心低,若父母真的接受不了她无法生育的事,那她该怎么办?让他和别人生一个?

    ……不可能,她宁愿和离,也不愿看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一冒出这个念头,季听便感觉到小腹一阵坠痛,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把这股痛意压下去。正当她忍不住要出去时,申屠川突然拉住她,下一刻便听到申屠山掷地有声的话语:“一个于社稷有功的人,你所能看到的只有她会不会生育?”

    季听愣了愣,接着便听到申屠山继续道:“她是为救上万郊县百姓,身子才会不如从前,你非但不敬仰不尊重,反倒在我们面前贬低她,甚至要川儿同她和离,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我没有贬低她……”

    “那你就是居心不良,想破坏我们一家的关系!”申屠山震声打断,“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听儿也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虽然性格跳脱了些,可为人敦厚纯良,又有忧国忧民为国尽忠的大志,是申屠家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得来的媳妇,申屠家永不休妻!”

    季听:“……”爹,厉害哦,瞬间感觉肚子就不疼了。

    ……只是不知道娘是什么态度。

    她心里刚开始忐忑,就听到申屠夫人温和道:“霍少爷不必再说了,我大概也能明白,你说这些的本意是因为心慕听儿,只是你这个法子只会徒增她的痛苦,若是川儿,定不会做出这种让她伤心的事,所以孰高孰低,你心里应该也有计较吧?”

    申屠夫人说完停顿一瞬:“还有,听儿无法生育的事,我们前两日便知道了。”

    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