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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娅一直都很喜欢照顾孩子。
以前上街散步的时候常会这样,迷路的孩子、走丢的孩子,只要被她看见总会管一手。
伊休还问过她,如此喜欢不如生一个。
反正这个世界的生育风险近乎为零,只要不是搞什么近亲婚姻,都能做到母子平安。
她说还没准备好,并且解释自己很重视下一代,所以会忍不住去管一下。
今天上街散步也是如此,要不然不至于耽搁快一个小时才来到阿瑞斯家的门店。
现在,伊休觉得妻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七八岁孩子。
不出任何意料。
“艾米,将门店关上,一起去喝下午茶。”
绝不是安娅要教会她一些常识,只不过是当做了小孩子。
这方面,她没什么情绪表达,却在行动上很热心。
“诶?”
收到邀请,艾米眨眨眼,视线在伊休和安娅身上来回腾挪。憋了几分钟后,才把目光落在伊休身上。
“为什么只有邻居先生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呢?”
伊休怒道:“把我请你吃的脑花吐出来!”
“啊?什么?”艾米装作一副没听清的模样,“我只记得邻居先生请我喝了一杯冰水,柠檬片都是店主送的呢。”
这就真的很想让她一辈子只能吃番茄酱。
不过,伊休感受到妻子那异样的目光,暂且作罢。
“真的是冰水?”安娅微微皱眉,“你平日里也不花钱,没必要这么省吧?”
离开家门口,见他还很大方的购买饮料,结果还是因为自己,轮到别人就一杯冰水?
有那么些寒碜。
伊休选择沉默,毕竟晚上还想睡卧室——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这傻丫头,当做没看见,聊了两句激起了照顾小孩子的心。
“不过,还是要谢谢邻居先生,不然我一定饿死了。”
艾米的优点就是懂得感恩,虽然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一手可信可不信的占卜术,但表达谢意的时候诚意十足。
刚才算是开了个小玩笑,无伤大雅。
将阿瑞斯家的门店关闭,扣上锁链之后,蓝发少女在一旁蹦蹦跳跳,欢快洒脱的模样,理应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下午茶没有去【食亭】,而是来到了一个专门做茶点的餐厅,属于水门都市里的高级餐厅。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经常来。
渐渐不来是因为安娅吃厌了。
点了不少东西。
摆盘精致的点心,色香味俱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里就是一屁股坐下就得三枚金币服务费的馆子,来这里的多数是有钱人,图一个安静文雅的环境。
座位隔得很开,禁止大声喧哗,正常商讨声完全不会传入别人的耳中。
夫妻两理所应当坐在一起,艾米坐在对面。
伊休喝着奶白色的果汁,眼角的余光看到艾米熟练的掏出了一副塔罗牌,差一点把嘴里的果汁给喷出来。
“你在干嘛!”
连忙放下手里的银杯,伊休警告道:“我知道你想回报,但还是别弄这一套了。”
这时候,安娅轻轻撞了他一下,道:“不求回报,反而会让她无法心安。”
“正是如此,作为一名占卜师,能做的只有这些。安娅夫人,能配合我一下吗?”
触碰到塔罗牌,艾米的神情也一下子严肃起来。
“该怎么做?”
见妻子饶有兴致,伊休也不准备阻止。
因为安娅并不迷信,哪怕炼金术很玄乎,超自然、非科学,可总有一套基础逻辑。
如果不能自洽,怎么都不会相信。
大约十来分钟,占卜结果出来了。
“您会遇到一生中最难以破解的困局。”
此刻的艾米庄重、严肃,容不得质疑,完全与刚才的模样区分开来,仿佛出现了另外一个人格。
“您无法打破这份困局。”
“这是一个对您而言的死局,就像一座囚笼,若没有外力帮助,必将困死。”
安娅听着,情绪却没有丝毫变化。
伊休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望着,深怕妻子突然暴起殴打艾米的狗头。
通常找占卜师预测结果,只要占卜师想要恰饭,不论过程里有多么艰苦,总会给一个好结局。
哪里像艾米这样,宛如“神医”再世,随手就是一个“等死”三连。
这样的占卜师可是要被钉在棺材板里。
“你说的外力,来自什么地方?”
安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信或者不信,都是自己所能决定。
如果信了命运,那她也登不上魔王之位。那座图书管里记载了许多种占卜方法,自学过一些,对未来的预测无一例外都是坏的。
即使这样,她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所以,对艾米预测感兴趣,却也只当成呓语。
“我的水平只能到这里。”
艾米端起杯子猛灌一口,打了个嗝:“不过您不用过于担心,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没有外力的基础上。”
安娅好奇道:“你的意思就是一定有外力,没任何理由与动机,不求回报的来帮助我?”
艾米郑重的点了下头。
“如果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结局都是美好的。”
“噢?”
安娅的兴趣更大了。
照着计划一步步走过来,虽然有出过错误,但都能弥补与挽救,整个大局势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需要借助外力。
倘若是计划里必须要利用人类的力量这一步,算是外力的话,她说得倒也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安娅问道:“这个‘外力’是指人类吗?”
艾米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道:“夫人,我也不知道外力是什么。可能是人类、可能是野兽、可能是魔族、可能是局势......是我学业不精,没能帮您具体占卜出是谁。”
“哦。”
安娅挪过视线,盯着伊休:“你也占卜一下?”
“不了。”
伊休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然后就遭遇了艾米的背刺。
“邻居先生早就占卜过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缠着您们啊。”
伊休瞪了她一眼,心想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艾米捂住了嘴,却被一股更狠的视线盯上。
安娅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那股莫名的压力陡然降临,艾米差一点喘不过气。
“是个好的预测。”
伊休牵起了妻子的手,怕她过于担心。
温暖从指间传递而来,安娅陡然惊醒自己怎么对一个孩子施展威压,连忙收回来后微笑道:“这个预测有多好?”
明明不相信这种占卜,却因牵扯到丈夫身上,只求一个好而去用魔王的威压震慑占卜师。
自己可真是惊慌失措,说好了要信任丈夫,为什么就管不住呢。
终于能喘一口气的艾米拍了拍胸脯,好几次深呼吸后道:“那是幸福美满的未来。”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下午茶结束后又去了水门都市的大剧院。
观众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人类使团的抵达,许多虔诚的信徒都在神殿附近等待。
今日的舞台剧是一幕带有悲情催泪的剧本,讲述的是一位人类男性与魔族女性的爱情故事。
尽管伊休觉得俗套的和平民男子与贵族小姐差不多,可很多观众就是吃这一套。
在战场上遇见,却在尸横遍野的地方相爱。
还未表达爱意,依偎在一起看似很幸福,下一幕就迎来悲剧。
战争席卷了一切,男女主人公在战场上厮杀,最终双双倒在了对方的兵器之下,谢幕之前双方表达了心中的爱意。
伊休没什么感觉,因为真实的战场上绝无可能出现爱情。将敌方女性带回去侮辱倒是很常见,不过也通常是军官才有这份资格。
安娅也没什么感觉,因为不现实,而且全程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反倒是艾米哭的稀里哗啦,深深代入进去,就像是吃了满嘴的刀子,眼睛都给哭红了。
伊休理解不能。
这种烂俗言情剧本,书店里一大堆。相比之下,他觉得智商被侮辱的战神兵王文在这里都是可圈可点,至少抛弃脑子看得爽,而不是看的郁闷。要是有人能写个“何须向你解释”,伊休二话不说买全套。
回去的路上,艾米一边抽泣一边跟着去【食亭】吃晚餐。
妻子倒是一点也不嫌弃,用手帕给她擦着眼泪和鼻涕。
吃过晚饭后,散步回家。
走到中央大桥发现不对劲,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堵在桥上。
细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圣教国的圣女丽莎·诺伊斯正在为水门都市的信徒做祷告,几乎全城信徒都离开了家门,先来的就在神殿里面,后到的就排队,一路排到了中央大桥。
伊休对宗教信仰保持尊重并怀疑的态度。
尊重是因为人类方的教会实实在在的按照教义做好事,并坚持尽量不干涉王国的行政权力,帮助底层平民去对抗黑恶的权力机构,各个修道院还有必须履行的职责——监督当地领主、贵族是否正确引导、庇护居民。
甚至在一座城市里还有教会开设的法庭,按照不同王国的律法来审判犯人的罪行,同样也接受民事案件,被告、原告双方都可以雇佣律师为自己辩护。
水门都市里也有法庭,只不过并非教会开设,毕竟这里居住了大量的魔族。
伊休之所以在尊重的前提下会怀疑,正是因为他们做的太好了。
善良过度,仁慈的宛如圣母在世。
他真的见过那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牧师。
比较害怕一件事——两级反转。
在这个世界里伊休体会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获取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与获取的东西是对等的。不论是力量,还是其他一切东西。
这些被【神谱】指引的人类,逐渐脱离人性冲向神性。其代价就是狂热与盲目,很容易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真壮观呐!”
从小路转回北市,哪怕是小巷子里也能见到虔诚的信徒,低着头似乎在聆听圣女的祷告。
伊休没多大兴趣,安娅也同样如此。
倒是艾米选择留下来祈祷。
回到家洗了个澡,伊休走到阳台上坐着。
不一会儿,安娅穿着睡衣也走了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
将妻子揽入怀中,伊休感叹道:“难得有这么一天。”
明明就是很平淡的一天,却感觉对丈夫来说意义非凡。
安娅想着此次和谈结束后,恐怕很难继续待在水门都市。
这一年很快乐,但终究会结束。
如果再不下决心,可能就晚了。
她说道:“等这次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回故乡吧?”
“好啊。”伊休回答道。
“可能,你会难以接受......但提前说一声,怎么都不会让你走。”
见她认真的模样,伊休笑道:“我能去哪?”
“瞒了你一些事......”她轻轻撇开视线。
“这我也有。”伊休说道。
“那,到时候......”
安娅犹豫起来。
伊休将她搂紧些,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们永远不分开。”
“嗯,这是约定。”安娅说道。
这时候,她想把一句话说出口。
——如果因为身份,你要离开我。那么,我愿意放弃这个身份。
这是第二次产生的冲动,却被理想牢牢捏住。
揭开一切的决心有了,却暂时没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安娅需要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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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女神原谅你们的过错,让你们心安,给你们快乐,使你们和睦,带给你们安稳,赐予你们和平,祝福你们身体安康......”
丽莎·诺伊斯身上充满了纯白色的光辉,借助神殿的传感魔晶扩展至每一个在此刻虔诚祈祷的信徒身上。
这是她的力量。
不仅能治愈肉体的损伤,还能安抚心灵上的创伤。
“你们的工作,让世界变得美好、灿烂。我代表空之女神,感谢你们为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
深夜,疲惫的丽莎总算得到了空闲的时间。
清晨,她被神官喊醒。
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
那是一对执着的眼眸。
“这样......不对。”
她揉了揉眼眶,再度睁开眼。
淡然、圣洁,这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