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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下雨了。
鼓山屏障囊括的区域相当广阔,深厚的大气足以演化出复杂的天气现象。
鼓山也的确该下一场雨。因为河道截断,持续多日的高温,鼓山的两条主要的运河都几近干涸,城市供水因此受到影响。幸亏地下水层储量丰富,还能维持民联体日常的生产生活。
边宁致力于把鼓山打造成一个优异的生态圈,理论是很完备,但在现实里还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原本计算机模拟的第一场降雨应该在鼓山封闭后的第二周,现在都一个多月了。
攫欝攫。下雨的时候是半夜,雨点劈里啪啦,一开始就很急促,随即雨势越来越大。尤其是市中心一带,降水明显比城郊更强烈。
天气预报也是有的,大家早早准备好了雨衣雨靴,只是半夜时分,也没有大规模的出行活动,白天忙碌的人们早早安睡。夜晚值守的人员多使用义体,这会儿也赶紧先进屋给这些铁皮机器罩上雨衣,免得一些做工粗糙的地方进水短路。
这场雨下了很久。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周。
是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
民联体这边动员群众修建排水工程,加筑堤坝,总算是没闹出水灾。不过因为长时间的降水,很是影响了农业生产,大幅的减产是免不了的。放在一中的合成食品生产线早已经搬到南区,新建的人民食品厂,不过也是因为这次的降雨,许多原料过度湿润,无法直接投入生产,暂时只有使用囤积在仓库的储备料。
如果这时候能把西郊的粮仓弄到手,必定能大大地缓解粮食压力。
公司显然也知道这帮穷鬼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紧急加固了围墙,安排了大量巡逻人员,到了晚上,探照灯把围墙外的街道照得亮堂堂。
隔着朦胧的雨幕,民联体的巡逻队与公司职员各自守望,并未有些许交流。
这是鼓山封闭后的第八周,星期二,当晚,黑岛科技的飞艇降落在西郊,这是公司间互通有无的物流方式,西郊粮仓负责给四个区的中心带提供食物,自鼓山封闭后就一直如此。
也正是那天,西郊粮食储存基地外的看守站向组织汇报,他们注意到黑岛科技的飞艇没有起飞。
第二天凌晨,看守站里的五位民兵接到命令,操作义体前往粮食基地的外围巡视。
这会儿日轮才从东山升起,强烈又干净的光线穿过半阴雨的云,仍旧带来丰沛的热量,地表蒸出淡淡的灰色雾纱。工业义体的履带吱吱作响,他们在基地围墙外二十米的距离行进。周围是大片的荒地,潮湿而泥泞,草木浸满雨水,变得光滑而坚韧,许多草茎卷入履带,很是造成了困扰。队首的民兵操作砍刀清除植被,开辟出一条合宜的道路。
活跃的空气和滋润的水雾折射光线,义体仿佛穿行在一汪融化的玻璃浆液里,植被上粘附的雨露显出明亮多彩的颜色,水洼倒映着灰黄的雨天。
围墙里的瞭望塔上,公司职员看着这五具丑得不像话的义体慢慢行进。
长时间的降水让粮食基地也遭了殃,地上的水能淹到小腿,路边下水口一直咕嘟嘟往外冒泡,仿佛小喷泉。
积水泛黄,基地外的郊野,仿佛一片湿地。
粮食基地东墙的排水口已经浸没在积水里,那里本有一条小河,现在仿佛一个宽阔的池塘,水面上飘着几具人类尸体,穿着得体的衣服,或是仰面望天,或是俯身朝下,也有被水流冲刷到河畔的,半倚靠在茂密而鲜绿的菖蒲丛里。
很简单的抛尸行为。
继续沿着东墙前进,还能看到更多尸体,散乱地分布在草丛中。
尸体拍照上传,民联体的义体缓缓撤回看守站。
三个小时后,来了一些人,几辆车,他们把这些尸体收拾起来,带往殡仪馆火化。
在如今的鼓山,处理尸体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成年人厚实的躯体,他们生前享用过许多物质与能量,死后则被烈火消解成数十上百只结晶蝶。至此,组成他们的物质就消失在现世。
这是一场向虚空的献祭。
殡仪馆里偶尔会产出骨片,这是死者的遗物,边宁掌握用这些骨片制作符文的知识,因此也小心地将这些遗骨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初界外魔称边宁是注定猎杀利维坦之人,虚空果真嘉奖了他。
伊尔科技与公司联合体闹翻了,昨天晚上黑岛科技的飞艇来载粮食,结果飞艇被抢,随行人员也被杀。具体是早有预谋,还是冲动犯罪,外人是不知道的,总之从那天之后,西郊粮仓没有再往外送一粒米。
后来,雨势渐渐小了,戏剧性的事情也是在那几天发生的。
南区次水河边上,有段围墙被积水泡久了,然后就塌了,那地方,前不久还有个疯男人站在上面唱。
巘戅妙笔坊miaObifaNg.cOm戅。围墙也能塌陷,可想而知,这帮造围墙的,当初用料做工是多么不仔细。
那个缺口一直都没人去堵上,过了几天,里面有小皮划艇钻出来,一些家庭就这样逃到民联体这儿,主动投降了。
中心带住着的,除了公司职员,就是职员家属,他们中也有许多是浑浑噩噩,见风使舵,一切都为自保。眼看继续待在公司这儿就要饿死,他们当然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大雨的鼓山,狼狈的人类,皮划艇上下来的男女老少,瑟缩着,缓行着,终究是挨到看守站,“你好,那什么,我们是要加入民联体的。”
“你们从哪儿来的?按理说,鼓山市民都已经加入咱们民联体啦,你们这些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从公司那边逃过来的吧?”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公司的人,我们是被关在墙里面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啊!”“对对对,受害者,我们都是受害者!”
厺厽妙笔坊miaobifang.com厺厽。他们身上是价值不菲的服装,又有健康红润的面色,现在露出可怜的样子,像是一群油光水滑的大棕熊在向干瘦的牯牛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