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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回自我找到自信的过程中,有一件事,石天木希望杨月婵改变,但,杨月婵却从未松口。
这事就是——继续在校报社当编辑。
石天木不希望杨月婵继续,在杨月婵答应做他女友没多久之后,石天木就表达了他的想法,他不希望他的女人太过于上进,他内心接受不了女人太有事业心。
起初,杨月婵把这个要求当笑话。“你当初认识我不就是在编辑部么?我要起初不竞争,哪里进得了报社,又哪里可能遇得到你?”石天木也觉得有点道理。
一年后,老一批同事己经退下安心为毕业做准备,杨月婵成天疲于跟一帮新手周旋,石天木很不理解,“玩得好的几个人都退了,你干嘛还留在那里?”
“他们快毕业了才退的嘛,我又没到毕业的时候。”杨月婵觉得这太正常不过了。
“你成天看着那些新进来的蠢蛋,你不觉得烦吗?”石天木有些愠怒。
“你干嘛那么说别人啊?那我刚进编辑部的时候,不一样看起来蠢得死吗?”杨月婵不明白石天木的怒火从何而来。
“……说白了,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干了,我希望你平常有空的时候多陪陪我,可以吗?”石天木觉得自己说这话己经很低声下气了。
“我陪你还少啊?几乎每天都有见面啊。再说了,我喜欢当编辑,我就是喜欢。你总不能让我为了你,连自己的爱好也不要了吧。牛仔裤我可以不穿,头发我可以留长,你居然还要我为你放弃我的爱好,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吧!”杨月婵突然火了。
“对,我是不喜欢女孩子穿牛仔裤,但我没有要求你不穿,是你自己不穿的。我是觉得女孩子留长发好看些,但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留长发,是你自己要留的。但,不想你在编辑部干了,这个,我一开始就有要求过你,你做了吗?我就正式的要求过你这一件事啊!”石天木感觉自己很冤枉。
“是,你嘴上没说不让我穿牛仔裤,你心里不想吗?我放弃穿牛仔裤了,你难道不高兴吗?我为你留长发了,你难道心里不高兴吗?我都做了这么多让你高兴的事了,你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吗?我就是喜欢当编辑,在这件事上你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我是你女朋友啊,我高兴了,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件好事儿吗?”杨月婵不依不饶。
“……”石天木沉默了,沉默起来的石天木,很少有。
“那我这样问你吧,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想让我在编辑部干?是讨厌现在里面的那些人,还是觉得我这个爱好你接受不了?”杨月婵忍住火气想再探个究竟。
“……都不是。”石天木很无奈。
“那是什么?”杨月婵想发火。
“我就是不喜欢我的女人太有事业心,我觉得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石天木终于道出了心里话。
“事业心?我不就是在校报当个小编辑而己,这也叫事业心?我又不是女强人,你想到哪里去了?”杨月婵还是不理解,大声质问。
“你正往这条道路上走,你现在己经是办公室主任了,管着财务,你还想要到什么地步?”石天木怒眼圆睁。
“我……管财务又不是我要管的,是他们内部定的,我又不知道!你看你说得就好像我多有野心多有心计似的,你就这么看我的吗?!”杨月婵气炸了,甩手就走。
石天木也没再追。
一周冷战过后,杨月婵重新穿上久违的牛仔裤,盛气凌人地站在石天木面前。
石天木爱怜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你赢了,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你高兴就行。”
杨月婵完胜。
完胜的杨月婵,一发不可收拾。可以说,石天木,宠坏了杨月婵。
杨月婵继续着她的编辑工作,石天木有一空便往编辑部跑。
到寒冬时节,每吃完饭,必为她刷碗。还把杨月婵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暖着,还嘴里念着想把杨月婵变小,装进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没人的时候把杨月婵从口袋里拿出来,变大,抱抱,再两人搂着一起走,有人了,就又把杨月婵变小,装口袋里藏起来。
杨月婵只管笑骂他有病。
有一回杨月婵手里拿着杂志,看着杂志封面上的蜂蜜砸嘴,石天木见状什么也没有说。当天晚上跑去女宿舍门口等到杨月婵,从背包里拿出一大罐蜂蜜递给杨月婵。
杨月婵生日,石天木送她“心相印”手帕纸,并在手帕纸上配上小诗。
杨月婵去校外公办,石天木在校门口痴痴站着等,一等四五个钟头,直到杨月婵回来。
杨月婵担心这样的石天木,诗意过头,毕了业怕是难己适应社会。石天木便联合同学,在学校附近,开起了花店,当上送花童,做起了卖花生意。
这样的石天木,让杨月婵骄傲不己。
骄傲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03年毕业季,一场非典席卷全国。学校一道围墙把校外的石天木和校内的杨月婵分隔开来。单瘦的杨月婵偶尔穿过稍宽的栅栏缝隙偷跑出校见见石天木,每回都要被石天木死死抱住,勒得透不过气来。
有一回,大半个月的被困之后,杨月婵绕过被封的栅栏,好容易找到学校另一个矮山坡,翻过山头再次找到石天木,石天木紧紧抱住她,泪湿了眼眶。这样的一场瘟疫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往前前路茫茫,往后又后无退路。
毕业季的校园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每个人心情沉重。三月有男生表白无果,从七楼坠落自杀。四月有女生被自己苦苦纠缠的男生错杀而肢解。然后,非典来袭。每夜慢步操场,便会听到操场那头时起彼伏的呐喊。似要在瞬间耗尽精力,道尽青春触痛。
毕业,即失业。
从这所不被人接受的大专院校毕业的学子们,无论在学校表现得是多么突出多么优秀,非典季的毕业把原本不被待见的学子们更是抛向无情的深渊。
自视才高的成峰,抛弃编辑记者理想,找到一个小公司当起了业务员。张襄放弃文学梦,跑去小广告公司当小业务员,除了写些让自己都恶心得想吐的广告词,还要跑去外面拉客户,经常要陪酒装孙子喝得烂醉。
家里条件稍好点的,便四处张罗求人,才勉强在家里谋得一份小工种糊口。
其它人,则南下广东,寻找另一个活路。或者进公司,成为最低层小职员,或进工厂,当质检员,当拉长。
在大学本科生满地爬的时代里,大专生,就是个屁!
虽然毕业论文写得极好,虽然英语有过级,虽然有同学在工厂找到外贸跟单员或者业务员的工作,杨月婵还是害怕。
当非典慢慢解除,被困的毕业生纷纷出逃,投奔先走的同学或外地的亲戚,各自为自己的出路积极奔走。
杨月婵,却什么也不做。
她只知道等。等待从未照顾她的父亲此时能出手相助,介绍个好工作给她。或者,等,等待石天木能在这座城里找着好的出路,盼着石天木先稳下来,自己再一步步谋出路。
盼了一日接一日,怯弱的杨月婵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未投出过一份简历。
有一回突袭石天木的住所,正在玩着超级玛利的石天木回头看见突然到来的杨月婵,便一把抱住杨月婵,双腿跪地,痛哭流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杨月婵亲耳听到石天木失声痛哭。她知道,石天木定是找工作处处碰壁,一无所获。花店也随着非典的出现而倒闭,石天木早就失去了最后的依傍。
杨月婵的鼻子也酸了。但她没有一滴泪。看着眼前的石天木,她只是突然觉得很陌生,那个曾经阳光自信超脱的大男孩,此时只是一个卑微的弱者。那满腹的才华,满脑子的浪漫,满腔的才情和热血,此时,却一无是处。曾经,她以为她可以依靠他,由他带给她力量,带给她安稳,但此时看来,是很难很难,甚至是不可能了么?
现实,给了两个曾经自负自满的年轻人一记狠狠的耳光!满腹才华,又怎样?纵使你诗文天下,词藻华丽无双,那又怎样?没有发表于报章,你就是个屁!无人能识,无人能知。
一个破大专毕业的,投出去再多简历,跑再多次人才市场,挤得再灰头土脸,也无人多看你一眼!谁人识你的曾经,谁管你那种玩文字游戏的才华?
面对这一切,石天木一愁莫展,毫无办法。
杨月婵一直在学校守着,守到学校假前最的后一天。
离校之前,王思华找到杨月婵,说她发现有处房子很不错,位置好,价钱也公道,好不容易碰到的机会。但房东看看王思华痞痞的样子,有点不相信她,不敢将房子租出去。后来,王思华又找石天木,让石天木和她男友一起去说道说道,房东看着他俩那个穷酸样,担心他们支付不起租金。还是不肯松口。
最后,王思华只好把杨月婵请了出来。杨月婵穿上她的嫩绿旗袍,悠悠地走到房东面前,掏出两百元的押金,放在房东面前:“您看看我,您觉得我像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吗?我不像,我也肯定不是。而他们都是我的死党挚友,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就会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