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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船漏还遇顶头风!洪水过后,绝大多数人家的稻谷是颗粒无收,大家盼着地里的红薯能多挖几担,掺一些糙米糊口。可是,两个月后,正是红薯灌浆长大的时候,老天开始不下雨了,一连几个月,姚水河渐渐没有河水了,河中间的水氹都让人们挑干来浇蔬菜,吃水都要到三里外的一口井里去排队,有的人天还没亮就去挑水,白天还要去挑煤。这个伏天都有40天,太阳越晒越高了,路上挑煤的脚夫以前是不要带水在身上的,随便谁家里可以讨水喝,外面的水井,塘坝里都可以有水喝。现在,到处干旱,家家要抢水,甚至有些地方的人为了抢水打破了头的。有计划的挑夫早晨出来带一壶剩茶,大多数人没有带茶的习惯。好些人在路上干得口干舌燥,走不动了在大树下歇息,看着别人讨的一点水讲好话讨点喝。基本上是要不到的。都是这样说:我身上吃的可以给你一口,水不行!
李七每天早上出来都带了一瓦罐茶,是魏紫先天晚上烧好的,茶叶是自己家做的,放在开水里泡一夜了,沁凉沁凉的。开始李七也不愿意带,嫌重。后来路上讨不到水,吃了亏。每天,李七尽量少喝水,他在中途碰到杜老汉就捧给他痛痛快快喝一次。杜老汉是从来没有带水的,中间也不去寻水喝。有一次干得虚脱,幸好李七正好赶过来了,一罐子水让他一饮而尽!看着杜老汉的样子:花白胡须上沾着水珠,干橘子皮一样的脸,浑浊的目光。老人真可怜,无儿无女,一个人卖苦力讨生活。这时候的李七恨自己真无能,不能给这些可怜的人一些帮助。望着杜老汉千恩万谢的离去,李七担心老人怎么熬过这个伏天!
半个月后,挑夫也失业了。因为干旱,洋潭河里也没有多深的水了,运煤炭的船不能过来,只有等雨季涨水。挑夫失业,煤黑子也是三班两不下了。煤炭运不出去,煤窑老板也天天说要放假。是好多煤黑子就闹了一下:如果放假,他们就真的没有一分钱来卖米了,一家人等着饿死,煤老板没有办法才不敢停产,但也要做一天休息一天。
魏富田自从娶了宋新娥后,基本上是住在丈母娘家。挣的钱也是维持那边五口人的生活。没有了儿子的收入,魏家的生活也很艰难。尽管李七每天的收入都交到魏紫妈妈手里,但是靠那升半糙米养不活六口人。魏紫的爸爸本来也是个煤黑子,因为一次事故把腰折了,永远也担不了担子,走路也伸不直腰杆,只能围着田里土里转了。魏紫每天带领弟弟妹妹在外面挖野菜,捡柴禾晒得黝黑。
晚上李七回家,魏紫把夜饭端上桌,三宝四宝看着桌子上的野菜拌糙米,一碗剁辣椒,嘟起嘴巴不想吃。
魏紫妈妈眼睛一瞪:不吃就饿一餐。你们看七哥哥辛苦一天回来也是吃这个呢!转而又对李七和声悦气的说:七伢子,你辛苦一天,大娘叽也实在没有好东西煮,只能将就了。再不下雨,只能把红薯藤叶子割来吃了。
李七高兴的说:大娘叽,我吃什么都行的。只是明天煤窑上挑脚的也放假了,我寻思着做点什么才行!
魏紫的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年头,真是没有我们穷人的活路啊!再不下雨,我们都只能去要饭了!
李七信心百倍的说:伯伯,饿不死人的,我们也绝对不能出去讨米!
第二天清早,李七就叫上魏紫,他背着锄头,魏紫背着篾篓子,两个一起去河里专找石头缝,有软泥吧的地方挖。挖着挖着就挖出了泥鳅,也有黄鳝。一个早晨的功夫,挖了一篓子的泥鳅黄鳝呢。
魏紫望着一篓子的泥鳅发愁:七哥哥,我爹爹说吃鱼耗油呢。
李七笑道:我不是拿回去吃的,我要送到下面油榨坊姚老爷家里去,卖给他。他是地主老爷,现在干旱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好菜吃,这些东西新鲜,他们肯定喜欢,我们不要钱,只要糙米!
魏紫高兴的跳起来:七哥哥你真聪明!
李七让魏紫背了锄头回家,自己背着泥鳅来到姚老爷家。
姚老爷的家在南岸依山而建,青砖乌瓦,围墙都涂了白石灰的。走进他家的院子,李七感觉这里太大了!里面还有三进房子。姚老爷家的长工看到李七就问:七伢子,你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
李七认识他,他是那天和富田哥哥的丈母娘一起来过魏家说亲的,他笑着回答:宋伯伯,我挖了一些新鲜的泥鳅,想卖给姚老爷。你看,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姓宋的长工40来岁,手脚麻利的领了李七来到前面一进的房子,正看到姚老爷在阶基上洗脸。长工和姚老爷说明了李七的意思,姚老爷让李七把篓子拿过去看了看。边抹脸边说:你是上面屋里李发桂的侄子?你爹爹是叫李发松吧?他死了10把年了吧?
李七点了点头回答:是的,谢谢姚老爷还记得。姚老爷,把我的泥鳅买了吧,我没有吃的了,您就看着给点糙米就行。
姚老爷把手巾拧干,将水浇在旁边的树上。说:这么多泥鳅我们也吃不了,给一半吧。我给你两升糙米。
李七说;姚老爷,您就都要了吧,给三升糙米。
姚老爷笑道:小小年纪还会做生意了?好吧,三升就三升!
李七连忙将泥鳅倒进旁边的木桶子里。接过长工的米却犯了愁:没有带盛米的袋子!
这时,从里屋走出有一个14.5岁的小姑娘,朝李七跑过来:李七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李七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儿,平他肩膀高矮,瓜子型头发很柔软的披在肩膀上,黄色的碎花子连衣裙将苗条的身材束得像风摆杨柳。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七,一脸的欢喜。他的确不认识这个女孩,心里想可能是姚老爷的宝宝女儿姚黄?
小姑娘嘟着嘴说:我就知道李七哥哥不记得我了,我是姚黄啊,从小就看你在姚水河里和别人比赛游泳,你每次都比第一!我每次都帮你喊加油的!
李七的游泳水平在姚家桥是没有人能比得了的,没有做挑夫的时候,每天下午将牛赶到河里,十几个男孩子就在水中戏水,比赛。岸上就围着大大小小的姑娘媳妇给他们助威加油。李七的粉丝最多,他也根本就没有记得谁给他助威的,更加没有想到地主老爷家的小姐会给自己加油,那时的李七,就想现在的歌星,面对疯狂的粉丝他们根本就没有映象一样。姚黄最喜欢李七在水里游泳的样子了,觉得这个哥哥真了不起,一个猛子钻进河里,好久不出水面,几分钟后却在很远的地方钻出来了!好几次她都想下河跟李七学游泳,但是又怕人笑她一个女孩子不守规矩更怕爹爹打她。
李七尴尬的笑着:姚小姐,真对不起,我好久没有去河里游泳了。
姚黄说:我知道。现在你在李发成伯伯家做挑夫。转过头对他父亲说:爹爹,您看李七哥哥清早挖得一身泥巴,衣服都湿透了,您就不要卡人家的价钱了。还给他一升米。
李七忙说:谢谢姚小姐,三升米是我讲的,姚老爷没有卡我的价格。
不行!姚黄倔犟的说:你是怕我爹爹不要你的才降价,你别走,我帮你拿个布袋子来,补你一升米。
李七看着姚老爷问:姚老爷,这不行吧?
肥厚敦实的姚老爷摇了摇头说:算了,既然小姐同意了,你就拿着吧。
姚黄很快将四升糙米装在布袋子里交到李七手里说:李七哥哥,你拿着回去吧,以后挖了泥鳅就送过来,我和我爹爹都喜欢吃泥鳅。
李七高兴的鞠了一躬,将米和篾篓子背在肩上,欢快的离开了姚家大院。姚黄悄悄的跟在后面看着李七蹦蹦跳跳的回家,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