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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鹰的尸体运回了大燕。
悲凉的秋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四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抬着担架一步一步走近大院之中。
燕珏拢了拢被风吹开的披风，将领子立了起来，这样才感觉扑过来的凉气少了些。
他才有闲心打量着大院里的摆设，原本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此时已经被下人摘下，换上了白色的灯笼。
本来歌舞升平的宴会此时是酒未尽人已散的场面。
到处还能闻到些寿宴的喜庆，但是等这担架抬进来时，骤然间那股子的喜庆就被驱散的无影无踪，接着就是细细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是春天里躲在灌木丛中发情的夜猫，叫声此起彼伏。
当然，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
燕珏拢了拢披风，走了进去。
因为渠家老太爷今日八十大寿，渠家上下倒都醒着，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地人，大厅里乌央央也容纳了很多人。
嫡亲的，旁支的，平日里见得到见不到的此刻只要是沾亲带故都在里面待着。
燕珏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让他感觉到压抑和暴躁。
忍了忍，他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去，哗啦啦的那些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蹲着的，此刻都跪了下来。
八十岁的渠家太爷拄着拐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就要下跪。
“渠老，快起。”
他快步上前，抢先一步将渠家太爷搀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老太爷八十岁，头发胡子都白了，在寿辰这一日得知了孙子被人杀害的消息，此刻应该是阖府上下最镇定的一个人，除了眼圈有些红以外。
老太爷抬了抬手，跟随老太爷多年的管家立马明了这意思，安排了几个人将大厅里的诸位亲戚都各自送回客房。
最终，大厅里只剩下燕珏和老太爷两个人。
燕珏端着茶并没有喝，只是暖手，老太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按在大腿上，低着头，虽然已经八十岁高龄，但是后背依旧是笔挺。
不亏是大燕曾经最骁勇的常胜将军。
察觉茶杯不够热之后，燕珏将茶杯放到桌上。
安静的夜里，这轻微动作发出的声响都被无限之的放大。
“是……是谁……”
老太爷的声音沧桑又干哑。
燕珏拢了拢披风，语气悲然，“索亚图二殿下，蒲圻。”
老太爷悲痛拄着拐杖锤了锤，燕珏看了眼，悲戚又歉意，“渠老，要不是我向父王进言，渠鹰也不会、”
老太爷抬手打断燕珏的话，“殿下此言言重，渠鹰身为人臣，理应为国尽忠，只是、只是此次却折损在小人手中，老夫心里……老夫心里才不甘呐！”
“早有规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渠鹰这一次是作为大燕使臣前去，万万没有想到蒲圻竟然无视规定，实乃小人之作为。”
“我还当蒲圻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拙劣的小人！”
渠虎举着两个大锤虎虎生风地走进来，渠虎和渠鹰是双胞胎兄弟，长相、体型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渠虎的右眼眼底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疤痕，听说是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磕的。
“蒲圻他杀我兄长，此仇我渠虎必报！”
“不得无礼！”老太爷拿着拐杖捣捣地，又指了指渠虎。
渠虎收了大锤，朝着燕珏行礼，“见过殿下。”
燕珏颔首一笑，“渠将军请起。”
渠虎起身对老太爷又是一鞠躬，“祖父，孙儿回来晚了。孙儿想……想见见兄长……”
老太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燕珏恰巧瞥见，只觉得那个头点的十分沉重。
沉重吗？
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是沉重的。
可是这种沉重的心情他是体会不到了。
渠虎走了出去，大厅里有只剩下他和老太爷。
老太爷没说话，低着头，有刹那燕珏都认为他睡着了。
直到渠虎再一次走进来，这一次走进来的渠虎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一看就是痛哭过一场。
在他印象中，渠家两兄弟感情并不是很好，最起码是在外面这样，渠鹰掌管左军营，渠虎掌管右军营，就是他们属于的分派，渠鹰是他的人，渠虎却是燕忱的人。
想到这，他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两兄弟表面上不和的原因了。
可能关上门，回到家，抛开朝堂的党派，他们只是彼此的好兄弟，同胞兄弟。
这种兄弟之情，他这辈子好像也尝不到了。
燕珏突然有些想笑，自己这一辈子如果不能将那个位置掌控在手中，那么他还真的是失败，什么东西都没有落到。
抚慰的话已经带到，抚慰的礼品什么明天一早父皇肯定会派人送过来。
燕珏宽慰了几句本想告辞离开，最终还是拐了个弯去看了看渠鹰。
渠鹰这一次前往漠北，表面上是大燕的使臣，实际上是去刺杀左吉尔，和蒲圻谈判。
刺杀左吉尔的任务渠鹰完成的很好，只是他没有料到蒲圻竟然会动手。
要知道战场上斩杀使者，那就是单方面挑衅宣战。
为了一个废黜的太子，蒲圻竟然不惜跟大燕宣战。
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二殿下！”
身后的脚步声很重，男人的声音里待着几分急切，像是很怕他已经走了一样。
燕珏转身看向跑过来的人，虽然早就听出了声音，不过还是佯装不懂，“渠将军？还有事吗？”
渠虎停住脚步，脸憋的通红，红彤彤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的狠劲。
燕珏一眼就看出渠虎的心思，虽然他很想借此机会将渠虎拉到自己这边，这样王城之中的左右两大军营都掌控在他手里。
有了这两大军营在手，大半个王城就已经属于他了。
但是渠虎这个人和渠鹰不一样，渠鹰愿意投靠他的门下，完全是因为跟他意气相投，只要将渠鹰打服了，他自然也就心服了。
渠虎就不一样了，看起来虽然比渠鹰还要大大咧咧，但是这个人心细，正直，一根筋，认准了的事情就义无反顾。
所以当初他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渠虎拉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