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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吃罢了药,又漱了口,青瞳依旧滑进被窝里继续睡觉。等完全进入睡眠时,便是不知周围人周围事。大凡有点意识,都是模糊的。
如这般,青瞳一直睡到后半夜高烧才退尽,靠在床头的人伸手拿了她头上的巾子,覆手上去试了温度,确定不再发热,才起身收拾屋中零杂物件,悄没声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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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的梆子声和鸡鸣进入耳朵,青瞳蹙着眉醒来。浑身的疲软消了,掀了被子下床,推开门闻到一阵新鲜空气的味道,伴着檐下的低低鸟语,只觉精神抖擞。
在院中走了两圈,西厢房开了门,绿影和紫素出来,忙过来请安道:“老爷身子可大好了?”
“好多了。”青瞳笑了笑,“打些水来,我要洗漱一番往宫里去。”
“诶。”绿影和紫素欢喜应了,忙去打水,收拾房间,一并把檐下的鸟儿给喂了。
青瞳把巾子浸入温水里,手指碰到水面,忽想起一夜好似都有人在照顾自己。换额上湿巾也罢,喂药也罢,她都还有点意识。
用温水洗了脸,擦干了,坐到镜子前去。绿影跟过去,拿了梳子帮她梳头,笑着道:“老爷昨儿睡了一天,今早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青瞳脸上也带着笑意,现今的状态与病着时候的状态比起来实在是好,自然心情舒畅。她瞧着镜中的绿影给自己梳头束发,便试探性问了一句:“昨儿有人照看我么?”
绿影忙道:“咱们倒是想,只是老爷不让。偏自个儿躲在房里,拿被子捂了一天一夜。老爷也是,不看大夫也不让咱们照顾,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青瞳脸上笑意挂着:“能有什么闪失?是你们多虑了。对了,你待会且把吴妈妈叫来,我有事要交代。往后这个家,怕是都要劳烦她管着了。人多些,没人管也不成话。”
“怎么?何妈妈呢?”绿影慢声问,拿了虾须白玉冠给青瞳戴上。
头发梳好,青瞳起身掸了掸衣服:“让她歇歇,许是累了。”
家里丫鬟婆子都是知道找青冽那晚,何妈妈在王府遭遇的事情的。绿影看了看青瞳,没再问别的,只说:“我叫紫素去叫吴妈妈来,我往厨房去给老爷拿些吃的。”
青瞳边吃着早饭,便就把家里杂事琐事的管理权交给了吴婆子。吴婆子欢喜,应声谢了恩,自思忖着如何管事,不在话下。
等吃罢早饭,青瞳也不再多留,套上官服便往任上去了。她未去这一天,却不知道翰林院里如何。想来,若能与以往无异,那是最好不过的。然而,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青瞳一到任上就碰上了好些奇怪的目光,等她迎上去时,那目光又早收了,只当不见她一般。迎面走来周睿和李厚德,她施礼道声早,面前两人只看小丑般地笑了两声,不情不愿说了声“早”,便去了。
青瞳约莫能猜到大伙儿这样是为什么,自然心里也就没多么不能接受。她照旧见人便道早,不卑不亢,到了自己桌边,搁下东西继续工作。或翻些典籍,或写写画画,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得入神,身边儿多出两道身影儿。青瞳抬起头来,见是赵衍和颜青,便搁下手中的书笔,起身道:“你们……”
话没说下去,颜青盯着她,不遮不掩开口问:“听说你把封家得罪了?还害了人家姑娘闺誉?”
青瞳抿了一下唇,无话。
赵衍看着她:“六部中,与翰林院最是相关的就是礼部,你怎么想的?据我所知,封家姑娘并没有传言中说得那般不堪,娶了又如何?”
青瞳无奈笑了笑,耸了下肩,还是无话可说。
赵衍多看了她两眼,“有什么难言之隐?”
颜青手摸下巴:“你不举?”
青瞳:==
两人乱猜一番,青瞳只道:“无缘罢了。”
赵衍和颜青俱睨了她一眼,对这样的敷衍之词明显不满意。神色带着不满,两人转身就走。青瞳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了一人袖子,看着两人道:“你们也不理我了?那我岂不是……”
赵衍和颜青拉出自己的袖子,齐声道:“好自为之吧!”然后扬长而去。
青瞳站在原地又耸了耸肩,没办法,只好坐下继续工作。她大概也明白了,在她得罪了封家以后,在翰林院她算是被孤立了。谁又有那心神精力,浪费在她一个得罪了礼部尚书人的身上,只当不见便好。
青瞳想得明白,心里也就十分坦然。事情总归会有一个样子,抱怨如何都解决不了问题,唯有接受罢了。再者说,事情总不能一直坏下去。
正所谓,物极必反的嘛。
青瞳刚这么自我安慰完……更坏的事情就又发生了……
她使劲揉着太阳穴,压着想骂娘的心情,盯着眼前的黄布卷抽一字一字地看了许久——原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嘛!
而事情是这样的——
对于翰林院里的人对青瞳的冷漠甚至于暗嘲的态度,青瞳是不放在心上的。到了傍晚间,快要结束任上之事时,她便找了周睿,提起之前答应的请大伙儿吃饭的事。
青瞳心里知道大伙儿对自己的态度,但凡事不能坐以待毙。自己先认了输,那才是真输了。便是自讨难看,也总归比自我郁郁在一角落有效用。你做了,总该有事情会发生,若不做,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而话刚说完,也正如青瞳所料,周睿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几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罢了搁下手里的书,起身看着青瞳,佯作认真开口道:“你是认真的么……还是傻?”
停顿半晌后接上来的三个字,让在场的人都笑出声,都说:“怕是傻得八九不离十。”
青瞳脸上仍旧挂着淡定的笑意,又听周睿跟班李厚德开口说:“你是状元又如何?你入了翰林又如何?你根本没有靠山,偏还假清高。这会儿倒好,脑子也不好使,这才上任几天啊,把礼部尚书都得罪了。自古以来,那埋没了的状元还少吗?怕是没有比青大人更……”
“蠢”字在李厚德嘴上化成无声口型,这个县令家的儿子,这会儿倒也懂欺负人了。蠢字比完,他又忙换了表情,大声道:“牛!服气!”
众人大笑。
人群外颜青看不过,要挤进去,赵衍拉了他,示意他不要掺和。颜青回头,一脸疑惑:“咱们不该这样儿势利,至少,也好过一场。”
赵衍松开他:“谁叫你势利来着,他对咱们一句真心话都没有,咱们就傻子做冤大头?单我瞧着,他倒不很苦恼担忧,否则何故还开得了请大伙儿吃饭的口,不是送来给人嘲笑的么?能有这般心胸和沉稳,需要咱们什么帮助?”
颜青想了想,放弃了挤进去挡唇舌枪箭的念头。
一群人正吵着,忽听得外头有太监来宣旨,唬得众人忙散了。扬声一句“翰林院修纂青瞳接旨……”又让大伙儿心里揣测了一把。直到圣旨读完,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心情又涨了几分,互相讨论许久时间。
原这圣旨不是加官进爵,不是封赏等等,而是一道赐婚圣旨。在青瞳拒绝了封家并把封家得罪后,又得了另一门亲事。这个婚事较起前者完全无可比之处,却不可能推得掉。知道那圣旨上提到的“宫秋”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根本无人愿意提起的人,更别说娶。与宫秋相比,能娶到封羽,简直是十八世修来的。
青瞳并不知道这个宫秋是谁,领了旨后便拧眉一直盯着圣旨看,仿佛要把圣旨看穿。其他人也都在传旨太监走后,各种议论纷纷。
这事情太容易联想,青瞳得罪了封尚书,让封家闺女受辱,封家为了报复,让他娶一个名节性情一无是处的女子,恰好圆得上。
怕青瞳还不知道这宫秋是谁,人都讨论了个底朝天后,那李厚德便十分“好心”地来找青瞳。伸头看了看圣旨上的字,出声道:“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拟一道旨出来。”
青瞳思想得入神,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李厚德往她旁边又去了去,拉了椅子来坐下,看着她道:“你可知道这宫秋是谁?”
青瞳卷起圣旨,看向李厚德:“想必你是知道了?”
李厚德颇有些得意,往青瞳面前凑了凑,佯作要说,然后又陡然改口:“岂有白告诉你的道理?”
青瞳笑了笑:“如何才算不白告诉?”
李厚德看着她:“你不是要请人吃酒么,大家不吃我吃,你请我便是。现在我与周睿交好,情同兄弟。你若与我好,凭我跟周睿的关系……你明白的。就那赵衍和颜青,你也看到了,遇事明哲保身的小人罢了。”
青瞳确实明白,这李厚德不过是当了人的狗腿心有不适,想再给自己找个狗腿。青瞳笑着,与李厚德互视,表情诚恳道:“许是我真不适合这道儿,这才几天,就遭遇这些事。还是你周全,连周睿这样儿身份的人都能交心而处,佩服。”
李厚德对这话颇为满意,换了换姿势道:“罢了,我便告诉你那宫秋的事情。不过你得做足心理准备,若郁结昏死过去,我可不抬你看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