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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前院靠墙的一间杂物房内,梁架立柱上正绑着一名身材高大,头发散乱遮挡了面容的壮汉,其一身朱红军服多处破烂,有一条条的鞭痕血迹。两名侍卫正手持鞭子立在两侧,吉翰与韩龟寿二人隔着案几对面而坐,正持笔伏案记录,显是在刑讯逼供。
刘义符见两人连忙起身,便摆了摆手,问道:“这就是那贼将,招供了吗?”
“已经招供了,大家!这贼叫周超,还是庐江周氏周处之后呢,可惜竟不知忠义,甘愿为叛臣驱策,致伯策将军身受重伤,死不足惜。”韩龟寿回道。
这时那周超抬起头甩了甩一头乱发,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嗡声嗡气道:“某奉命行事尔,既上战阵,谁不想立功升赏?”
“巧言狡辩!”韩龟寿呵斥一声,反问道:“何以别的将领不曾穷追,你却追了伯符将军近百里,别说你不知伯符将军是谁?”
“盲目追逐功名,见小利而忘大义,不知忠义是非,你既犯下大错,又为我军所俘,理当让你吃个教训,长长见识。某作为太尉府司马,便判你杖三十,贬为小校留作听用,你可心服?”
“末将……愿受罚!”周超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回道。
“受罚是小事,你要记住你所犯之大错!”吉翰一脸冷酷地强调了一句,对两名侍卫挥挥手道:“带下去行刑,事后交丰城侯加以管束。”
吉翰处理刑讯之事果然是精明干练,挑明事理再打他三十杖,这家伙想不服都难,因为跑不了。
刘义符想想心中暗笑,见两名侍卫押着周超走了,便问道:“文渊先生已经去彭城了吗?”
“正是,刚走不久,有郭文渊去,此事必成,陛下勿须担忧。”吉翰微微颌首,又有点发愁道:“料想丰城侯也快回来了,不知辎重库房是否腾出空来,怕是要放不下啊!”
刘义符笑道:“可以搬进这大院内,空余房舍现成的,吾明日一早就要搬进城内,打算带刘公与侍从三百人即可,余者留下看守。这处山岗与城池互为犄角,大营仍需留驻重兵。”
这个安排,吉翰也无异议,便问起刺史府宴请诸郡太守之事。刘义符将刘粹与一众官员所议行事章程告之,说起纳高道谨之女,吉翰也比较满意,颇为赞许。
两人正相谈随后诸事的细节,外面忽然喧闹不已,很快有侍卫来报,朱景符接应船队走芍陂入淝水到了城东平桥处,正在卸载辎重,先回营的士兵肩挑手扛着麻布粮袋往西营区,接着赶出大队车马去搬运了。
刘义符与吉翰走出辕门,刘怀之带着一群库房军吏正要往城东去,刘义符想起之前刘粹摔倒在台阶上的事,招手将他叫了过来,叮嘱道:“怀之!这些杂事你暂且不要忙活了,吾刚从城内回营,你父今日神态有些恍惚,状态有点不太好,你且回去侍奉。”
“我阿爷好得很呐,这不必了吧?要不等这事忙完再回去?”刘怀之挽起衣袖,忙得有点灰头土脸,显是不太相信。
吉翰看了刘义符一眼,有点惊讶,便也劝道:“你先回府照看着,这里的事我来应付。”
“那好吧,我先回营更衣!”刘怀之也不再坚持,带着随从走了。
吉翰去招来军吏问明情况,带人去接收辎重,刘义符一时闲着无事,召苑义夫牵了熊猫过来,骑着一路前行数里到城东横跨河面的石平桥头渡口处,见宽达四五丈的淝水河面波光粼粼,一片碧绿,数百条大小渔船满载着粮袋和兵甲,沿河岸一直排得望不到尾。
两千历阳及南汝阴郡兵已陆续登岸,正在汇聚列队,朱景符率百余名骑从高举旗号,正等待清点人数好拉回营去安顿。而搬运物资的活儿,自然就交给了大营里四个军的步卒了。吉翰找朱景符移交了帐目及兵员名册,急匆匆回营去库房。
刘义符打算粗略了解一下数目,便打马过去问道:“丰城侯!兵员没逃散少数吧?有辎重几何?”
“郡兵两千倒没少,就是因船少又装的太多,在芍陂里翻了几艘小渔船,损失了一些粮食暂未深究,帐面上有兵甲、军服等两千套,这没有零散的。粮食共一千斛,大概会少点。”朱景符回禀道。
刘义符点点头,心里飞快换算了一下,这年头一斛粮等于后世六十市斤,总数就是六万斤粮了。而一斛粮恰好是一队100士兵一天的口粮,每兵一餐三两,而且是只吃两顿,早餐除了战时一般不供应,配菜啥的只有咸吃萝卜酸菘菜咯!
而萝卜这年头叫甘荀,有赤荀、白荀之称,当然还有葵菜,如“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就是指葵菜了,还有苋菜、韭菜、茄子、蔓菁、芋头、菜瓜、芹菜等等,这时代成书的农学著作《齐民要术》就记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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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刺史府后堂宴罢,一众官员打着饱嗝,喷吐着酒气,三三两两地聚在庭院里小声交谈着各自的见解,话题当然是三日后南郊大祭要发布的檄文,该如何奉主上打回建康,以及刚刚使君当堂提请,为主上求纳高太守嫡长女的事。
“若非沈太守家眷在京中,不然怕是轮不到高氏女郎,这门第还是差了点。”
汝阴太守王公度不无遗憾,但旁边几人一听,当然都知道他也是在为自己可惜,因为他的家属也在建康,不过论门第,王公度既非太原王氏,也非琅琊王氏,同是北方士族,与高道谨一样不为高门所认可。
沈叔狸与高道谨同为边将,景平元年有过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平时关系也还不错,并不以为意,笑道:“呵呵……这便是机缘所在了,如今我等须得好好恭贺高太守,这鄙夫刚才答应时,又惊又怕又窃喜的样子好不讨人嫌。”
高道谨为何是这表情,众人一听心领神会,都不由大笑起来。
这时刘粹与高道谨随后出来,刘粹小声叮嘱什么,后者连连点头,一众官员上前道喜,大伙儿现在不是亲属,就是同僚,目标也一致,关第系更近一步,不免说笑打趣起来。
刘粹笑着招呼道:“高太守已使家仆随从回陈郡,将家属接来寿阳,诸位皆是一方大吏,届时还有劳张罗一二,待今后功成,不说别的,九卿之位当属也。”
“哪里哪里……我等才疏学浅,德行不彰,惟勤勉以奉王驾,岂敢作如此之想?”
这个大饼是如此的喜人,大家当然很乐意,嘴上都谦逊起来,尽管心里还是悬着的,趁此机会闲着乐一乐也没谁说什么。
“那么祭祀礼仪诸事有劳沈、高二位太守,修缮城防部署兵力继续由李、王二位好生布置,万勿懈怠!”刘粹想了想又道:“未知府库存粮及兵甲还有几何,某且先去盘点一二,诸位宜各行其职。”
将一众官员送出刺史府大门前,刘粹叫上数名随从正要去城内东北角定淮仓看看,这时一名老仆从府衙内小跑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在旁才低声禀道:“郎主!小郎君带了那贼谢宣明书信回来了,正在后宅中。老奴再三追问,小郎君才说,谢宣明率禁军已屯驻阴陵,意在迫降郎主附从朝庭诸公……”
“此贼好生恶毒,枉某当年与其亲厚,竟如此卑劣,其心可诛!”刘粹一听心中大怒,脸色铁青,转身又向府衙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