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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强过来了, 送来了电话卡,跟盛昱龙说了说生意上的事。周芳知道了说:“你们也是, 开店这么草率,怎么也得看看黄道吉日看看天气吧, 今年雨水那么多。”
“秋天本来就雨多,没想到能下成这个样,”周强说,“而且本来我们想着八月正是换季的时候,这时候开,秋冬的衣服不是好卖嘛。”
谁曾想到会变成这样。
“损失大么?”周芳问。
“损失倒没什么损失,也就是租金的问题, ”周强说, “主要看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过去。”
周强说着看向陶然:“你有空回去看一下,我看陶大哥的脚好像瘸的越来越厉害了。”
陶然点点头,说:“他就是大大咧咧惯了,不注意, 我妈老说他, 他不听。”
陶建国自从伤了脚之后一直没闲着,跑这跑那,脚伤就没好全,刘娟一直都怕他留下毛病,真瘸了。
盛昱龙说:“我也劝过他,他不听。”
雨一直在下,盛昱龙不是很想让陶然回去, 觉得路上不安全。周强来的时候还在说呢:“你们知道七里桥么,就在城南的。那桥下面不是洼地么,最近下暴雨,桥下面都淹了小半个桥洞,有人骑车子从那过去,可能是没想到那桥下面水那么深,淹死了。”
这真是听了就叫人毛骨悚然的事。周芳问:“都淹半个桥洞了,那人怎么还从那过呢?”
“大意了呗,这世上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没有,我听说那家人准备提告呢,说是政府没在桥外头立个警示牌子,所以才导致了意外发生。”
“那倒是,”周芳说,“那个桥墩好像不是头一回出事了,第一回就算了,再三发生就是政府失职了。不过说起来自己出门真的也得当心,你看这个,不就是下雨天出的意外。”
周芳说着看了看盛昱龙。
周强说:“对了,龙哥,你车子修好了,随时都能提。”
“放着吧,一时半会也开不了。”
周强要走的时候,盛昱龙让他顺路送陶然回去:“他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虽然他不想陶然回去,可也担心陶建国的伤情。陶然是人子,该回去看看。他要不是在装瘸,肯定也是要回去一趟的,眼下要回,周芳不会放人:“你顾好你自己就不错啦,还想着别人。”
陶然回到家里的时候,陶建国还在床上躺着。他和刘娟出来送走了周强,这才回屋。陶然问:“我爸的脚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这几天下雨,他也没地方去,我让他好好在家躺几天,也买了膏药了,饮食上也很注意。”
陶然进去看了看陶建国,陶建国躺在床上看电视,见他进来就坐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外头那么大的雨。”
“强叔送我过来的,我回来看看。”
陶建国问了他几句盛昱龙的情况,陶然说:“你别担心他了,他情况比你好一百倍了。”
陶建国在看长海市新闻,他们家的电视外头扯的天线,下雨天,信号差的很,都是雪花。陶然就披上雨衣,出去收拾天线,转了转方向,总算把台调的清楚了一点。准备从墙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余和平从街上走过,他挥了挥手,喊道:“平哥!”
余和平抬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墙外跟他打了招呼:“你在干嘛?”
“我收拾一下室外天线。”陶然抹了一把脸问,“你怎么在这?”
“我回来退租。”
“还没退租?”陶然有点吃惊。
余和平点点头:“本来就交了这个月的租金了,租到十五号才到期。”
当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聚福楼久干,所以没敢退租。如今他能住在梁成东那里了,就可以退租了。
“那等会来我们家吃饭啊。”
“不了,我还有事呢。”余和平说,“你小心点,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收拾好了。”
“你跟谁说话呢?”刘娟站在房门口问。
“平哥,”陶然说,“正好看见他。”
“那你让他进来啊。”刘娟说。
余和平就进来跟她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才出去。刘娟帮陶然脱掉雨衣,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说:“余和平看着比原来精神多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本来长的就不差,”陶然说,“以前就是太内向了。”
“什么时候他能放下心结,跟他家里人和好,再有个能糊口的工作,也就够啦。”
陶然说:“那他估计不会跟他爸妈和好,我看他好像特别抵触他们家的人。”
刘娟叹了口气,说:“血浓于水,没有爱哪来那么浓的恨,一直放不下,他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哪有怀揣着对父母的恨生活的人呢?”
陶建国在里头也听见了说话声,问:“谁来了?”
“余和平,正好碰见,他回来退租。”
陶建国在看新闻,新闻上都在说暴雨的事,看起来形势十分严峻。陶然收拾了天线之后,收的台比原来多了几个,还收到了他们长明县的电视台,以前他们县电视台都爱放老长的广告,今天却一直在重播长海市综合频道的新闻,新闻上到处都在闹水灾,说鲁河的水位已经达到了33.4米,和历史最高水位也就差0.2了,看电视上的新闻画面,鲁河附近的沼泽和河中央的小岛全都看不见了,河水也黄的很。刘娟说:“也不知道咱们那怎么样了。”
中央台报道的范围更广,今年雨水多,七月底就有很多地方发生了洪涝灾害了,几乎每天打开电视都在报道这些。陶建国看到电视上那些英勇抗险的子弟兵,想起自己当年当兵的事情来,说:“以前我们当兵的时候,也抢过险,那时候是去x省的一个小山村,洪涝特别严重,地广人稀,群众不好转移,你六叔当时为了救一个桶里的小孩,差点被冲走了,我们连有个兄弟就是在那时候没的。当兵的就是这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保家卫国不是吹的。”
“你还说呢,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提心吊胆,听到点新闻就害怕的睡不着觉,多亏了那时候没电视,不然看着电视画面,那更不用活了。”
他们就说起了以前的旧事。陶建国就说盛昱龙这人年轻的时候性子野,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点不像是富贵家庭出来的子弟。还说他们这几个兄弟为啥感情好,就是生死与共过来的换命的交情。刘娟说:“所以你们感情好啊,把工作都给别人了。”
陶建国说:“你现在没意见了?”
“我有意见有什么用,”刘娟说,“也不知道你眼里是你那几个兄弟要紧,还是我跟陶然要紧。”
陶建国说:“都要紧。”
陶然扶额。为什么不能讨好一下,说老婆孩子最要紧呢?
刘娟大概已经习惯了,说:“那你跟你兄弟过去吧,依我看你干嘛让陶然去照顾老六,你去照顾不正好。”
陶然却想听陶建国讲更多关于盛昱龙的故事,他对于盛昱龙以前的故事都很好奇,很想知道盛昱龙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以前对于盛昱龙的了解,不过是一个不大讨喜,但很大方豪迈的六叔,而盛昱龙并不是那样的人,他有着太多他不知道的过往。
陶然觉得盛昱龙的过去比现在要光彩照人。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刘娟到客厅去接,隐约听见她说:“是么,严重么?你要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好,那我们回去一趟看看。”
陶建国在卧室里问:“怎么了?”
“三婶子打的电话,”刘娟一边进来一边说,“她说鲁河那有点危险,可能要泄洪了,外头乱传,说咱们县城有一半都在泄洪区,家里的东西可能得搬到别的地方去。”
陶然和陶建国都吃了一惊,陶然还不知道泄洪的意思,陶建国说:“不能吧,县城也有危险?”
“不知道,不行,我得跟我妈打个电话问问。”
陶然他姥姥家在城郊乡,算是农村了,距离鲁河镇也更近,鲁河真要泄洪,他们那比县城更危险。
刘娟给陶然他姥姥家的邻居家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她的心就悬起来了。
“你也不要担心,电视上都还没报道,肯定没什么事,估计雨大,线路故障了。”陶建国说着便从床上起来,“我回去看看。”
“爸,你脚都肿成这样了,就别乱走了,要不我去?”陶然说,“我回去看看。”
“咱娘俩一块回去。”刘娟说,“顺便去看看你姥姥。”
“你们俩去管什么用,还是我去。”陶建国说着便弯腰穿鞋,刘娟说:“你算了吧,没到必须你出马的时候呢,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有事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陶然有点后悔没带手机出来,他以为他身边同学都没手机,用不着,所以就放周芳那里了。
刘娟让他换了一身厚衣服,又给他披了个雨衣。陶建国送他们俩出门,说:“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坐车的话让司机慢点开。”
外头雨还是很大,刘娟和陶然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其实我前两天就有点担心了,前天你三奶奶打电话,说咱们大院一楼好多人家都淹了,他们都搬到二楼走廊里去住了,我就觉得这雨不小,可能要坏事。”
不过那时候也只是担心水涝的问题,谁能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这几天看新闻,电视上放了不少什么洪水啦泥石流之类的视频,刘娟越想心里越不安,倒不是担心自家房子,而是担心她娘家人的安全。
“刘阿姨,刘阿姨!”
刘娟模糊听见有人在喊她,就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雨也看不大清楚,过了一会陶然看清了,说:“是余和平。”
余和平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刘娟笑着问:“房子退好了?”
“嗯,好了,刘阿姨,你们这是要去哪?”
“回咱们那一趟。”刘娟说。
“咱们那淹了,说是不安全,大家都要撤离呢,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么?”陶然问。
余和平怔了怔,说:“我不回去。”
“那我们帮你看看你爸妈,”刘娟说,“回来给你带个信,你也好放心。”
“这么大的雨,你们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余和平说。
陶然和刘娟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余和平在路口看着他们走远,雨真大,哗哗啦啦落在雨伞上,好像满世界都是雨声,雨水溅湿了他的裤子,他穿的凉鞋,脚趾头都被雨水泡的有些发白了,很冷。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上浓云密布,黑压压的,仿佛世界末日都要来了,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他急忙背过身去,可是手里的伞却被大风吹的变了形,伞骨瞬间就断了两根,他手上一松,雨伞便被吹起来了,又滚落到地上,恰好一辆车开过来,大概是为了躲那把伞,车身猛地一转,瞬间将余和平撞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