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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赌博。
哈利不知道德拉科会怎么回应他。
或许因为之前那番言论的关系，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比上辈子更糟。
德拉科会推开他的手，就像当年霍格沃兹列车上的自己。
哈利知道，在这种时候迎合对方也许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可是——
“哈利·波特？”
金发男孩的声音有些迟疑。
“没错。”
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安，还有一丝期盼。
德拉科抿了抿唇，苍白的面颊泛出淡淡的红晕。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做些什么，却因为身体意外的僵硬而放弃，反握成拳。
瘦削的下巴微微扬起，他竭力保持着贵族应有的仪态，俯视着那个传说中的同龄人。
德拉科的思绪很混乱。
从记事起，他便知道家族曾效忠于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男人。
邪恶、强大、智慧，即使是厉害如父亲在那个人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亲吻对方的袍角。
但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却被一个稚嫩的婴儿打败了！
世人崇拜强者，更何况是素来就崇尚力量的斯莱特林。
虽然不想承认，但打从心底他的确是非常推崇那个名叫哈利·波特的同龄人。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偶像的人物就站在他面前……
出乎意料的脆弱和娇小。
德拉科想着，挑眉挑剔着前方的男孩。
漆黑的乱发、矮小的身材还有那副可笑的黑框眼镜——除了双剔透惊人的碧绿瞳孔和还算不错的肤质外，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传承千载的波特家族的耻辱！
等等，他记得刚刚这人好像还振振有词的驳斥了纯血理论，并且说自己可以把他当成一个麻瓜看？！
该死！
德拉克咬紧牙根，生怕一个忍不住那些不合教养的粗话就会倾闸而出。
他是哈利·波特？
他怎么敢……哦，他怎么敢说自己是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明明应该是强大的、智慧的、让人敬仰……这个仰着可爱稚嫩的小脸，笑得一脸傻乎乎的矮冬瓜怎么会是那个传闻中的救世主？
哎哎哎哎——？
我在想什么，这家伙怎么会可爱？
他哪里可爱了！！
德拉科很是心虚的偷偷瞄了哈利一眼。
还好，对方根本没发现他刚刚的走神，依旧冲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那双清澈的碧眼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真挚无比，焕发出惑人的光彩，像点着的古朴莱仙火，清晰得恍若一弯秋水明。
德拉科微微一愣，然后冷哼一声，仰头，继续理直气壮的鄙视这个没有丝毫品味的救世主。
“德拉科，你在做什么？”
就在德拉科与哈利互相练习大眼对小眼的时候，一个华贵犹如织锦却极具冷漠的声线兀然插了进来。
哈利暗吃一惊，回头看向身后那扇被人一手推开的店门。
一个成年男子，正从外边缓缓步入。
来人有一头标志性的铂金色长发，苍白而英俊的面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像。
制作精良的巫师长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英挺的身材，随着他的走动不时荡漾起浅浅的细浪。
男子的视线如招呼般在哈利身上落下一瞬，随后上扬，径直投到德拉科身上。
“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
也许是对方的视线太具压迫力，德拉科的表情略显局促。
“就在你和这位小先生互相僵持的时候。”
卢修斯拖长了音调。
“我想马尔福家应该没有教过你在别人向你表达善意时保持僵立不动？”
德拉科刚因父亲没看到那场失败的争辩而松了口气，就为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而倒抽了口冷气。
两个动作进行的时间间隔不到一秒。
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一口气哽噎在喉，让他的面部表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
“那么，这位小先生是——？”
没有理会儿子的尴尬，卢修斯侧过头，目光投向店中的另一个男孩。
“我叫哈利·波特。”
迎着对方充满审视的视线，哈利微微一笑，鞠了个不卑不亢的躬。
“很高兴认识您，马尔福先生。”
“哈利·波特。”
卢修斯低喃着这个名字，唇齿间滑落出些许复杂的意味。
他看着男孩那双宁静无波的碧眼，一动不动。
哈利还赠他一抹大大的微笑。
那仿佛是过了一个日夜那麽长久的时光，铂金的马尔福家主才收回目光，慢慢的开口。
“哈利也是霍格沃兹的新生吧，倒是和德拉科一个年纪。”
“是的，马尔福先生。”
哈利眨了眨眼，略显羞涩的挠了挠头。
“我很希望能和贵公子成为朋友。”
切，谁稀罕。
德拉科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唇。
“我想德拉科应该也很愿意。”
将儿子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卢修斯微微一笑，直接忽视了当事人的意见。
“一直没在魔法界见过你，这次对角巷是谁陪你来的，佩妮？”
“不。”
哈利转了转眼珠，有些拿不准卢修斯突然亲切起来的原因。
居然连他也认识佩妮姨妈，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麻瓜姨妈她在魔法界的知名度还真是高得可以。
“是斯内普先生陪我来的。”
“哦。”
卢修斯应了一声，朝窗外点了点头。
“我想你说的没错，我已经看见他了。”
什么？！
哈利浑身一僵，还来不及反应，一个低沉丝滑的声音已经滑过耳畔。
“波特，你在做什么？”
斯内普阴沉着脸，盯着某个正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以降低存在感的黑发男孩。
“该死的过了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买好你的长袍！”
绿眼睛男孩的眼神小小的游离了一下，试图解释。
“先生，是您叫我在店里等您——”
“我只是叫你等，却没有叫你磨蹭这么久。”
斯内普轻声说，漆黑的双眼深沉无比。
“如果你再不打算记清楚你未来的魔药学教授曾经嘱咐你的话，”斯内普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我想他应该并不介意送救世主一瓶增强记忆力的药剂。”。
“不，不用了，先生！”
哈利高声拒绝道：“我的记忆力一向都很好，真的不必麻烦您了。”
大大的眼睛转了转，视线在滑过德拉科身上漆黑的霍格沃兹长袍时，拿定了主意。
“摩金夫人应该都已经把我的长袍弄好了，我先去结账。”
天真地笑笑，语罢飞速转身，向长袍店的后堂跑去。
“你可把哈利吓得不轻，西弗勒斯。”
看着那个迅速消失的身影，卢修斯很不厚道的调侃道。
斯内普没有理会好友口中的戏谑，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卢修斯？”
“德拉科今年该上学了。”
抬首示意自己儿子在和教父见礼后自行去后堂结账，卢修斯一手把玩着蛇形手杖，慢吞吞的开口。
“倒是你，居然会陪哈利出来采购——梅林今天剃胡子了么？”
斯内普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表情有些微的扭曲，看样子似乎又想起了某只甜腻腻的老蜜蜂。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哈利生日吧？”
卢修斯铂金色的头发微微晃了晃，嘴角扬起一丝慵懒的笑。
“你说如果我以德拉科父亲的名义给儿子新认识的好朋友买只宠物做见面礼，哈利会不会接受？”
斯内普皱起了眉头，曜黑的双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半晌，才苦涩的开口。
“……为什么？”
卢修斯唇角的笑容瞬间定格。
“……我以为你知道，他是哈利，卢修斯……”
斯内普平淡的声线撞碎在耳畔。
记忆的闸门在这声告诫下被强行撕开一丝缝隙。
浅灰眼眸迸出亮眼的火花，隐约流泻出一星半点的感情，说不清是压抑还是其他。
斯内普的目光在好友脸上徘徊了一下，然后他将目光下垂，说：“或者说，你后悔了？”
“不！”
卢修斯因为斯内普的这句话再度昂头，神态回复成了一贯的高傲。
“我是马尔福家主，也是斯莱特林——我绝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
没错，斯莱特林从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斯内普看着那个迎面走来的黑发男孩，有些苦涩的想到。
他们只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因为斯莱特林，从不接受“如果……”
***
直到哈利一手提着装着海德薇的大鸟笼离开那个黑洞洞的猫头鹰商店，他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卢修斯居然会一脸和善的送自己一只猫头鹰，这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哈利忍不住为此一再的向马尔福先生道谢，这种脸红红的害羞模样理所当然的招来德拉科一记又一记的凌厉眼刀。
“收起你这副愚蠢的样子。”
在临去前，德拉科恶狠狠地威胁着某人。
“不要以为父亲答应你就有什么了不起，我绝不承认你是我朋友！”
刚刚在店里的时候这家伙不是还很能说吗，怎么到了父亲和教父面前就换成了另一个样子。
死疤头，就会装。
“那德拉科你暑假里会跟我写信吗？”
哈利眨着水润的双眼，期待的望着他。
“都说了不承认了，谁会给你写信啊！”
“哦，那我给德拉科写信好了，记得要回信哟~”
这个人没长脑子吗？
十一岁的马尔福下任家主狠狠咬牙，恨不得撬开那颗小小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鼻涕虫。
“该死的，我才不会——”
“因为一直待在麻瓜世界的原因，德拉科是我在魔法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能认识你我很开心……”哈利扭过脸去，一张稚嫩的面容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粉红的色调：“嗯……我，我会想你的，反正再过一个月就能见面了……”
他一面结结巴巴地说着，一面偷偷摸摸的看了德拉科一眼。
“对了，德拉科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说，我说，”
正对着那双惑人的碧眼，德拉科后边的半截话硬是干巴巴的卡在喉咙里，费了半天劲儿才从牙缝里鬼使神差的挤出一句。
“我说我才不会做忘记回信这种蠢事！”
脱口而出的话让德拉科恨不得咬断舌头，他懊恼地拉扯住自己的头发，为这片刻的心软郁闷无比。
天杀的！
“德拉科你真好。”
绿眼男孩毫不吝啬的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目光隐隐跳出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喜悦。
“我要回去了，你不是还差魔杖没买吗，快去吧。”
德拉科傲娇的挥挥手，语气非常不好。
“再等下去，教父该不耐烦了。”
哈利回头看了看街旁那个将自己整个笼罩在阴影下的男人，浑身就是一个哆嗦，暂时放下了继续调戏某只小孔雀的心思。
“那我走啦，再见，德拉科。”
“再见。”
烦躁的与某男孩挥手作别，德拉科开始坚信今天对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哈利一串小跑到斯内普面前，在被对方冷哼了一声后，老老实实的跟着魔药大师走向了对角巷那间唯一的魔杖店。
奥利凡德的店面依旧破小的不像样，门上的金字招牌也已剥落。
尘封的橱窗里，褪色的紫色软垫上孤零零地摆着一根魔杖。
他们推手进店时，店里除了一个端坐在长椅上的年轻人外，什么人也没有。
斯内普在看见那个年轻人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奇洛？”
深黑的眼睛危险地眯紧，他侧了侧身，将哈利挡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斯内普教授。”
被唤作奇洛的年轻人显然也为对方的出现吃了一惊。
他灰黑色的眼底闪过些许复杂的光芒，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他在椅子旁站了起来，态度谦卑。
“我的魔杖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来奥利凡德大师这儿修一修，倒是斯内普教授怎么有空来这儿？”
“先生是陪我来买魔杖的。”
没等斯内普回答，一个小巧的脑袋便从魔药大师的身后钻了出来，稚嫩的声线让两人间的气氛为之一紧。
感受到身边男子瞬间的僵硬，哈利歪了歪头，继续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自称奇洛的正常人。
“我是哈利，哈利·波特，请问您是谁，先生？”
“奎里纳斯·奇洛。”
奇洛的瞳孔在听到哈利名字的一瞬陡然收缩，却又立刻恢复自然。
他打量着哈利额上那道闪电状的疤痕，笑道：“对了，我记得的确有在霍格沃兹今年的新生名录上见过你的名字，没想到带领你来对角巷的居然是斯内普教授。”
“奇洛先生也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么？”
感受到额上传来的阵阵灼痛，哈利长睫微颤，眼神在对方那头浓密的棕发上转了转，最后定格在男人灰黑色的眸间。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很高兴有机会教导你，哈利。”
“我也很荣幸。”
很荣幸遇到一个既不结巴，也不围围巾，还将周身打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大蒜味的奇洛教授。
不过既然德思礼家可以对我很好，佩妮姨妈也能认识魔法界众人，就连卢修斯也可以送我一只猫头鹰，那么遇见一个正常版奇洛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实。
碧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哈利异常淡定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啧！”
斯内普自喉间喷出一声冷笑，从身后拎出了某只从见面起就不断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小狮子。
“师生见面到此为止，波特。你来这儿的目的是寻找一根能配上你白痴头脑的魔杖，而不是傻乎乎的巴结自己未来的教授！”
斯莱特林蛇王的毒液和被随手摔倒在地的疼痛让哈利再次意识到了魔药大师的小心眼。
他揉了揉因为抢先着地而隐隐有些发麻的小屁股，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痛死我了。”
他龇牙咧嘴的说道，正想回敬某条毒蛇一个白眼，就被一个灰色的身影扑倒在地。
“小心！！”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还没等哈利回过神来，头上的一堆纸盒已经应声而塌。
数以千计的纸盒散落在他周围，各式魔杖从纸盒堆中露出各自奇特的身形。
腾起的灰尘让哈利不住的咳嗽，湖绿的双眼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等到尘埃落尽，在回头寻找魔药大师的踪影前，哈利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眸，恍惚中让哈利觉得自己连灵魂似乎也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眼睛的主人对他微笑，带著荼蘼花开的绚烂。
周围很静，只有清风滑过门外铜铃的声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