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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穷途末路,林问荆似乎还不想放弃。“九王爷,”他忽然对倚靠窗前看戏的萧楷说,“如今只有九王爷能救小道一命了。小道还不能死。”
“这……小王恐怕无能为力啊,”萧楷一脸为难,“小王无职无权,能说上什么话?裴先生栾女史都是何太尉的人,小王怎敢阻拦?”
“不、九王爷的话,一定能救小道一命。”
话音未落,一柄雪亮的短刀忽然横在萧楷脖子上!与此同时,靠门更近的那个侍卫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另一个侍卫按住萧楷,以刀抵颈,逼着他向林问荆那边移动。栾华措手不及,连剑都来不及拔。裴寂也疏忽了,竟没想到萧楷身边也有郓王伏下的钉子。
“九王爷,”林问荆得意地又重复了一遍,“如今全靠九王爷救小道一命了。小道还不能死。”
沉默地对峙持续了一段时间,屋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纷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群班直卫士冲进院里。“放开康王殿下!上清宫是不是想被全派抄斩?”一个带头的卫士首领大吼着。
栾华听到不乐意了。“跟上清宫有什么关系?”她呵斥那卫士首领,“林问荆是郓王心腹,我上清派损失也不小!”说到这里,她愤怒地瞧着林问荆,眼神颇为伤感,“大师兄,你曾经是上清派三代弟子中最有希望做掌教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宫里还有多少人都被你拉过去了?如果你还念几分当年同门学艺的情谊,就说实话。”
林问荆冷漠地一笑:“别说得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栾华、你最好弄清楚,现在是你们求着我才对。康王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官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聪明的,就让我们走,大家当无事发生过。不然的话,恐怕我死了,你们也得溅一身血。”
裴寂不说话,手指略微抬了抬。站在林问荆身旁的侍卫眼很毒,立刻将短刀抵紧了萧楷。这两人都很警惕,林问荆又精通道术,无论正攻还是暗算恐怕都很难。倒不是拿不下他们,然而还要保住萧楷毫发无伤,这个就几乎不可能了。
时刻保持举剑的姿势有点累,裴寂调整了一下握剑的站姿。他缓缓挪动脚步,但立刻被那个高度警惕的侍卫喝止。此人相当剽悍,握短刀的五指粗如石笋,极其有力。他空白如岩石的面孔不带一丝表情,让人无法猜测其想法。简直就是一个石头魔偶。
窗门大敞,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在室内肆虐,扑面而来。在狂风的利齿中,裴寂一动不动。所有目光都注视着他。他感觉得到那种注视,并一刻不停地思考对策。
栾华退出了房间,茱苓也推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裴寂和挟持萧楷的两人,然而院子里人就多了。康王萧楷的随从几乎全涌进来了,连墙上都站满了铠甲武士。只要林问荆和那二五仔护卫稍有疏忽,下场必定极惨。
“裴先生,”林问荆躲在萧楷后面,谨慎地靠着南墙,“如今城内乱成什么样子,你或许并不了解。实话告诉你,官家或许已经出城了,正在南下途中。郓王深得人望,此时接掌禁军,必定能抵御北虏。难道你宁愿这汴京城被乌里温人攻破,也要维护官家?你有没有想过城里那一百多万无辜平民?”
“将汴京城交到郓王手里绝对是个错误,”裴寂漠然不为所动,“据我所知,郓王多半和乌里温人也有勾结。为了履行早就缔结的秘密约定,他接掌禁军的第一件事或许就是杀掉坚决抵抗的将领,打开城门让那些北方蛮族进来抢劫。”
“郓王以正道得位,绝不会与北方蛮族订立什么秘密协定。就算退一万步,之前真有过什么约定,那也是权宜之计。一旦郓王登基,必定号召军民一同守城,绝不向蛮族妥协。”
“毁约从来都不容易,尤其是对一群只讲蛮力的北方蛮族毁约。”
“我们现在没工夫讨论一个或许完全不存在的假设。开个价码吧,猎魔人,你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走?”
“恐怕你想错了,你走不了,”裴寂道,“让你那个同伙把刀丢掉,放开康王殿下,然后他就可以走了。我保证不对他出手。至于你,你得留下来,告诉我们郓王殿下到底还有些什么计划。”
“绝对不可能,”林问荆毫不让步,“如果你非得这么坚持,康王殿下恐怕就危险了。”。这个俊秀青年笑起来像狐狸。“康王殿下或许不会突然下令帮助你们……但是为了安全,接下来要是还想谈,就让他的侍卫先退出去。”
“可以,”裴寂点头,对萧楷说,“九王爷,请让你的随从先退出去。”
萧楷做了个手势,转眼院里走得干干净净,墙上的人也不见了。出乎意料,这年轻人镇定得惊人,步伐稳健,鬓角一丝不乱。普通人被刀子横在喉头,一定早就吓得冷汗淋漓了。而他一滴汗也没有流。
小院里再度寂静。六个人分为三拨:林问荆与他的同伙;康王萧楷;茱苓、栾华、以及裴寂。除了满不在乎的茱苓,每个人都在观察对手,以目光试探着别人的想法。
最后先开口的是裴寂。“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他提议道,“我来做你的人质,放走康王殿下。”
林问荆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能,你太危险了。如果我身边有十个精锐武士,或许还会考虑一下。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行。”
“那么……这样呢?”
裴寂将断剑交到左手,在所有人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前,他一剑倒挥,齐肩将自己的右臂砍了下来。
“啊!”栾华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
这一剑明显早有准备。挥剑之后,裴寂丢掉断剑,用力在腋下某个地方一摁,立刻大大延缓了出血。栾华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施法止血,又从裙角扯下布条替他包裹。“你在干什么?”她责骂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可是你的手啊!”
“拿好它,”裴寂隐蔽地冲她眨眨眼,“你说得对,那可是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