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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之后就是判决。很快,何都头被吊在了城门外头,脖子上套根粗绳,缓缓摇摆。士兵中被摘发出来的恶人们也一起挂了城墙,分别吊在老领导两边,增添气势。绞索挂上脖子之前,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于是拼命挣扎。可惜挣扎也没用。之前的同袍们兴高采烈地将他抓住,像过节一样欢呼着猛拉绳索。
上升、上升、上升。
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必须亲手吊死同袍,算是纳个投名状。军队最忌讳反叛,谋杀上官必定杀头,功劳再大都没用。为了让裴寂相信他们不会回去告密,士兵中的聪明人想出了这个办法。
一半的人被吊死,一半人离开。和郭小七一样,这些士兵抛弃了军籍、盔甲和武器,从栾华手里领到一瓶洗金印的药,然后带着一小笔钱上路。他们结伴向南而行,或许回到家乡,或许在某个有酒有姑娘的小山村落脚,从此喂马、劈柴、忘记外面的世界。
太阳升到最高之前,城门前挂了一排死人。裴寂站在附近,一边努力修补铠甲,一边打量这些尸体。大群乌鸦循着血的味道赶来,盘旋着、欢欣鼓舞地等待开饭。但乌鸦群或许要失望了。从一开始,这些尸体就没打算过留给它们。
一只急性子乌鸦扑下来,跳到僵硬的何都头肩上,歪着脑袋寻找可以下口的地方。它猛啄那张青灰色的脸,一下又一下。很快何都头的脸颊就被撕掉一大块肉,隐隐可见带血的惨白颧骨。乌鸦仰起头,舒服地将血肉吞掉。它享受了一会儿,又准备啄下一口。
“噗嗤!”
一声闷响之后,刚才大吃特吃的乌鸦突然不见了,漆黑的羽毛风中飞扬。
裴寂收回右手,若有所思地瞧着掌心。一丝细细暖流自掌心传入,缓缓地渗透全身。他能感受到身体的欢呼,如久旱逢甘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更多!更多!每一根肌肉都在呐喊。暖流从手臂流到心窝,又从心窝扩散到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惬意得像要飞。
这种感觉似乎舒服得过头了,他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能上瘾。
之前受伤的地方一阵阵发痒,他掀开锁子甲和布袍,检查小腹。那里本来有两个恐怖的疤痕,被血肉傀儡的叉子捅出来的。但现在疤痕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几块松垮垮的死皮。他随手一拂,死皮掉落,露出红润如婴儿般的肌肤。
“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吞噬足够的精气,一切都能修补到完美?”他低声惊叹。
新鲜的血味随风飘散,更多乌鸦落了下来。一只、两只、三只……
所有被血肉引诱的乌鸦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地黑羽。天上还有两三只乌鸦在盘旋,但已经不敢落下。它们犹豫地转了几圈,意识到再不走可能会死,这才哀叫着散去。
“裴先生,水来了!”
栾华抱着几个水袋穿过城门洞,没留神踩中鸟毛,差点滑一跤。之前裴寂故意支开她,派她和茱苓去长生门外的小溪汲水。没想到这两人回得还挺快,他连打扫鸟毛都来不及。
“好多死乌鸦!”栾华瞧着满地黑羽毛,啧啧惊叹。
茱苓瞧了一眼地上的羽毛,又看看挂在城墙上的尸体,悄悄传讯:“你用死人引来乌鸦并吞噬?其实直接用那些死人就好。都是些刚死没多久的血肉,精气更足,更有效。”
“吃人?听起来倒是很刺激……但这种事情一旦做了,恐怕会是个不太好的开端。先是利用尸体,接下来会不会为了尸体而杀人,甚至直接吞噬活人?不、那种事情太疯狂、太极端了。总有一天、连吞噬活人也满足不了欲望,又会追求更强烈的刺激。就这样不断越过自己的底线,迟早会变成连自己也害怕的怪物。”
裴寂的态度非常强硬,茱苓也就不再劝说。“如果当年那些大咒术师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她叹息了一声。
学会了吞噬血肉中的精气之后,饭量似乎变大不少。原本裴寂就很能吃,现在更夸张。火升起来了,肉汤热腾腾地煮开,栾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埋头狂吃,几乎将三人份的干肉全部吞下。茱苓倒是相当淡定,小口小口地啃着干面饼子,很惬意,很享受咀嚼食物的感觉。
“呃、这里还有一些。”裴寂很不好意思地将最后一点肉汤倒给栾华。
“没事,都给你,”栾华上下打量裴寂,“你……只是胃口变大了吗?你看你的头发……”
替茱苓解除封印的时候,裴寂的头发和胡须都变白了,之后再也没有变回来过。原本是厚重的青灰色,如今根根银白,好在它们并不干枯,带着活力充沛的亮泽。
“这样不好吗?”裴寂摸摸胡子,“给人一种老年人的错觉。以为好欺负,结果动起手来才发现是个力气很大又能打的老年人,叫那些胆敢对我拔剑的人后悔死。”
这样没心没肺的玩笑也只有裴寂才开得出来。换成别人早就愁死了吧。栾华托着腮帮子,心思早就飞回了京城。算算时间,此时秦鹏一定已经见到了郓王。得知阴谋败露,对方会如何应对?皇城内外时刻有一万多禁军驻守,他们是南梁禁军精锐中的精锐,保护皇帝绰绰有余。郓王手里顶天能纠结一两百人,哪怕个个武功盖世,攻入皇城也是做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被逼到绝路,想要翻盘的野心家一定会不择手段。
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二月初一青城祭天了。不知道有多少阴谋都等待着那一刻。暗杀?囚禁?禁军中像秦鹏一样暗中投敌的人还有多少?谁是敌人?谁是忠臣?连何太尉都被收买或控制了,还有谁值得信任?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栾华愁肠百结,瞧着裴寂那一脸满不在乎的劲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