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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记忆是靠触发的,特别是沉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之前岳东盘算哪些金鱼养殖户有可能迁移到华年街时,也考虑过这位大妈,却没有跳出与底蕴、口碑、特色、经营等密切相关的因素。
此刻看到她时,一下子涌现出许多记忆。
这位大妈名叫邹爱莲,大约六十七岁,身体却很硬朗,人称老邹婆。
“老邹婆”的称呼没有不尊敬老人的意思,因为这条街上有三个姓邹的,除了邹爱莲,还有一个五十来岁卖鹦鹉的、一个六十多岁卖花盆的。
大家聊天喊老邹的时候,经常有分不清喊哪一个的,就有人把最爱凑热闹的卖鹦鹉的称作老邹,把闷声不响卖花盆的叫老邹头,把卖金鱼的邹爱莲叫老邹婆。
渐渐的大家都习惯这样的称呼了,还觉得有一种亲切感。
邹爱莲每次对新来买鱼的拉回头客时,也都告诉人家再来的时候记得找老邹婆,类似于“米老头”品牌的感觉。
岳东的父母都是商业系统的,从小就住在商业局的家属大院。
小的时候,胡同外的那条街是青元市区赶大集的地方,那时候购物场所少,直到半下午还拥挤不堪,通常是天快黑的时候才能打扫完卫生。
岳东两岁半的时候,发生过一件让他难以忘怀的糗事。
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岳东在那条还没打扫完卫生的街上玩,不小心踩爆了屠宰户杀猪时丢在地上的猪苦胆,误以为被喷溅到嘴里的苦胆汁是老鼠药。
哭着回家时,因为胡同口对面标志性的磨盘被移走了,而错过了胡同口。
他越走越觉得周围陌生,但记得自己出了胡同是往北走的,所以往南走应该没有错。
就这样走啊走的,一直走到贯南村的路口。
出门倒垃圾的邹爱莲见他哭的怪可怜的,上前问过之后,以为他真的误吃了老鼠药,赶紧回家拿了钱,把他送到医院。
岳东的家里人发现岳东到了饭点没回家,就出来找。
找遍了常去的地方见不到,就赶紧回来发动邻居四处打听,谁也没想到岳东被送进了医院。
邹爱莲带着岳东从医院回来后,岳东哭累了,也饿了,吃着饭睡着了。
邹爱莲让老头子看着,自己出去打听谁家丢了孩子。
可惜的是,大家都知道有人打听过,也都知道丢的孩子长什么样,却不知道丢孩子的人是谁。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好些人家都关灯睡觉了,邹爱莲就只好去派出所询问。
还好岳东的母亲邓佳敏以为岳东被拐走了,已经报了案,派出所的人立刻带着邹爱莲找到报案的岳东家。
邓佳敏和热心的邻居去邹爱莲家的时候,岳东已经睡着了。
邓佳敏看到他们两口子不富裕,棉袄也破,还很是羡慕自己和邻居们的穿着,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
抱着岳东回家后,就把家里的布票拿出来,踹到口袋里准备好。
第二天上午,根据邹爱莲两口子的喜好,买了足够做两身衣服的布料送了过去。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布票有限不说,还经常拿着布票买不到想要的布。
邓佳敏在商业系统工作,想买什么希望买到的东西,当然方便的多,邹爱莲两口子的感激之情就不用说了。
第二年过年的时候,邓佳敏特意带着岳东去拜年,还带了他们平时不舍得买的,或者因为没有相关票证不能多买的点心、白糖、好酒、好烟。
可惜邹爱莲去嫁到外地的女儿家伺候月子了。
之后一连三年,邓佳敏在年前都送点东西过去。
但邹爱莲在女儿家一直把孩子看到上小学,中间一直没回来,都是老头子去女儿家看她们。
邓佳敏每次去都见不到邹爱莲,就再也没去。
第八年,因为老头子的病情加重,邹爱莲从女儿家回来了。
她女儿的邻居是养金鱼的大户,她经常带着外孙子过去玩,这么多年过去,对养鱼技术掌握了不少。
为了补贴家用,她决定养金鱼赚钱,就选择一些当地没人大批卖的品种,让女儿从邻居那里买来种鱼,以避免发生冲突。
她到现在为止,已经繁殖金鱼八九年了,打出名气的品种有短尾珍珠、皮球珍珠、大尾珍珠、红顶、绒球、龙背绒球、望天。
赚的钱不少,但赚的钱大多花在老头子的病上,没多少积蓄。
岳东看到她开始摆摊卖金鱼的时候,是刚上初中那年,因为之前的岁数太小,已经不记得邹爱莲的模样了,邹爱莲也没认出他来。
92年也就是明年,她上平房晾晒萝卜干,一下子摔了下来,脑袋触到石板上,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咽了气。
岳东回家和邓佳敏说起有个卖金鱼的邹爱莲不小心摔死了,邓佳敏还记得这个名字,和岳东一说,岳东才知道是她当年送自己去的医院。
虽然邓佳敏去答谢过好几次了,但岳东总觉得自己欠邹爱莲一个当面的谢谢,要不然真有被陌生人抱走的危险。
可惜的是,前世只能让这个遗憾成为遗憾。
现在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了,岳东不想放过。
想办法避免那场悲剧的前提,最保险的就是让她明年没有上平房晾晒萝卜干的机会。
说说倒是容易,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而且最怕的就是那一天没上去,第二天上去了还出事了,这种情节电影电视里多的是,所以不能只是简单地干扰。
岳东和魏良义说的7家有底蕴有口碑还特色鲜明的金鱼养殖户,包括了邹爱莲。
他觉得应该能请过来的有4家,就不包括邹爱莲了,正是由于邹爱莲没多少积蓄。
邹爱莲在这里每天交几块钱的管理费不心疼,让她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交房租肯定舍不得,可又不能让她过去赚三个月便宜再回来,那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岳东没和魏良义把话说死,说自己尽力而为,反正还有预案。
其实,他有个屁的预案,只是为了避免坐蜡,因为再完美的计划,也不一定实现所有目的。
比如说意向中的4家有不想去华年街的,就得找理由说服其他3家,可能原本的招商模式得做点改变。
所以,他没和魏良义说明白的预案,是建立在随机应变基础上的。
现在,就需要随机应变了,在照顾到租金缴纳方式的前提下,说服邹爱莲入驻华年街。
岳东有信心让所有的金鱼养殖户在华年街的生意比现在红火,对家里有负担的邹爱莲也是一种帮助。
关键是,她到时候生意忙的不得了,还顾得爬上平房晾晒萝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