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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到了城楼后,胜遇便吩咐守城将官放下吊桥,待吊桥落地,一行人则顺城门鱼贯而出,过桥来到地牢之上。
不料还未等诸人站定,地下已乱做一团,岱莱一众战俘似是听到了动静,霎时间震地狂呼,怒吼连连,吴铭只感脚下石板晃动,锁链哐哐作响,便如天塌地陷一般,饶是他功力已有一定根基,也不禁一阵惊慌,忙稳住身形向左右看去,只见尉迟贲暂且无碍,胜遇则看到公孙犀抵受不住,背上赤羽张开,竟瞬时生出了一双巨翅,抱起公孙犀腾空而起,飞向城墙之上。
吴铭见状暗舒了一口气,缓缓俯身透过锁链处向牢中望去。借着幽暗天光,只见地下成群岱莱巨石战俘往来扑跌,不少石人拼命跃起想要破顶而出,却在半途力尽,复又重重坠下,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只听得吴铭惕然心惊,当即转头不忍再看,暗道:“岱莱众俘被囚禁于大牢之中,身受如此折磨,还不如战死沙场来的痛快。帝畿如此处置,可大违仁者之心了。”转念又想:“我身负家国重任,怎可对敌心生怜悯,来日阵前相见,岂不是要令我军受累?”念及此处,强忍心中不适,又向牢中看去。
此时牢中已渐渐静了下来,众俘闹了一阵,似已疲倦,地上却又多了一些石人残骸,残骸之上生满苔藓。再看其他石人,身上大小不一,斑斑点点也均是苔藓遍布,地牢中本是阴冷潮湿,吴铭也不以为意。但又看了片刻,只觉石人身上所染苔藓越多,越是虚弱,那些跃起碎落的更是满身皆是。微一凝神,吴铭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慢慢站起身来,低头思索。
众人见他站立不动,似有所悟,不禁都将目光聚了过来,又怕再有杂音惊动了地下石人,一时间只闻牢中石人呼噜呻吟之声,再无余响。又过了片刻,吴铭抬起头来,满脸喜色,见众人仍是静静望向自己,心中微觉歉疚,忙打手势与尉迟贲等蹑足返回城楼。
到了楼上,只见公孙犀已含笑迎上,向吴铭问到:“少侠此番探查,可悟到了什么?”
“多蒙诸位相助,晚辈确是想到了一些对敌关窍。也不知是否可行,况且此法尚需完善变通,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吴铭回道。
“如此说来,那也不用急于一时。待回营帐中再细说不迟!”公孙犀见此处耳目众多,吴铭不便详解。便岔开话题,以待容后再议。众人应了,胜遇又向守狱将士叮嘱几句,遂纷纷上了车马向禁军大营返去。
等四人重回中军大帐坐定之后,不待公孙犀再问,吴铭便直接向诸人说道:“晚辈在牢顶所悟说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看到岱莱众俘之中,伤势越重者,为苔藓所侵蚀之处越为显着,因此细思一番后,想到我军是否可筹划一些风化之术,以应对岱莱兵士金石不坏之身呢?”
“少侠体察入微,所想极有见地。不过确如你在虎穴时所言,此法虽妙,但却颇费时日。不知少侠是否已有良策?”公孙犀问到。
“晚辈此刻还未想到,不知帝畿可有精擅稼穑之人?”
“我倒知道一位老先生,隐居于帝畿外城西北,常教附近百姓耕作之事,百姓因此得以丰衣足食,先生亦深受爱戴,不知是否可去求教他指点一二!”尉迟贲插话道。
“喔,我也久闻这位隐者贤名。据说是从陆上姜水迁来,曾为生民遍尝百草,几次险些中毒而亡。百姓感其恩德,都以‘神农’赞之。想来这老先生于农医之道必然是十分精通的了。”公孙犀听尉迟贲提及,也想了起来。
“城中既有此大贤,即便无今日之事,也该早去拜访才是。这位神农前辈高姓大名?大家明日便去拜访如何?”吴铭听到神农隐者如此仁德,心中敬佩之极,颇望能一睹芝颜。
“这神农老隐士自称姓‘姜’,名‘石年’,平素常行于山野田埂之间,教化众生,等闲也遇不到。少侠不须如此心急,还是先顾眼前战事吧!”公孙犀答道。吴铭听罢点了点头,觉得有理,心想只能等来日寻得机缘时再行拜访了。又想起已有两日未见师父了,不知他老人家伤势恢复的如何。另有楚楚,此次出征前不知能不能再见她一面。于是向尉迟贲道:“尉迟将军,明日在下想去探望师父,不知可否安排一下?”
“少侠有此孝心,小将自当传达。不过尊师日前已和公主打了招呼,要你一心带兵,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小将也是早间在驿馆时,从木兰司宾处得知。少侠莫怪!”
“在下怎会怪你,师父既然无恙,那我就放心了。领兵之事,我自然会尽心竭力,不过出征之前,是不是能见楚楚......”
“公主之意,一切皆待少侠凯旋之后再说!”尉迟贲不等吴铭说完,忙拦住了话头。吴铭知是大哥不愿自己在他人面前提及私事,但心中还是若有所失。但师父与公主既已如此安排,那也是无法可施,只能潜心于眼下征战之事了。
接着众人又将近期对战形势仔细于沙盘上演习了一番,最终定下明日由胜遇护送吴铭及公孙犀一同前往浮玉山勘察,而尉迟贲则在帝畿探访神农隐者行踪的安排。部署完毕之后,眼见天色渐晚,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吴铭与尉迟贲并骑出了营门,吴铭见左右无人,急切问到:“大哥,公主为何总不欲让我见到楚楚?”
尉迟贲见吴铭神色焦虑,安慰道:“想是殿下怕你分心旁骛,因此让师妹留守帝畿。贤弟,你若是想师妹在公主身边太平无事,愚兄劝你还是先将儿女情长之心放下,待日后建功之时,哥哥与你一起去求肯殿下如何?”
“唉,看来只能如此了。”吴铭听大哥如此替自己着想,心中虽然无奈,却也十分感激。
尉迟贲见他仍是放不下心事,看到已近内城,正是用饭之时,于是对吴铭笑道:“贤弟也不需过虑,现下正是城内热闹之时,你我找个酒楼小酌两杯如何?也算是践了昨日之约!哈哈!”
吴铭本无心思闲逛,但听大哥相邀,也不好推辞,只得应了,提醒道:“只是驿馆中已备了饭菜,咱们在外深夜不归,怕是不妥!”
“小事一桩!”尉迟贲答道,转头吩咐属下提前回驿馆通禀,自己则带了吴铭直奔城内一处大酒楼。吴铭初时心中有所不愿,待到重回内城街市,见四处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必定还是年少,闻到楼中酒菜香气飘来,心中抑郁之情片刻间也即一扫而空了。
尉迟贲一进酒楼,小二忙迎了过来,躬身赔笑道:“尉迟将军大驾光临,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今日将军可还是在未央阁用饭?”说着又向吴铭看了一眼,喜道:“哎呦,这位可是昨日大赛魁首?宾鸿楼今日有幸,居然能有两位大英雄赏光。实在是天大的面子啊!”刚说完,掌柜的也已见到二人,忙出柜台招呼,随后其余宾客见状,也都把目光投向二人,一时间啧啧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吴铭从未受到过如此尊崇,初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过了片刻之后,居然有些飘飘然起来。尉迟贲久居帝畿,这类情形早已司空见惯,此刻不愿过多引人关注,忙命小二不必啰嗦,快引了二人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