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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铭在校场之时见尉迟贲行事风采就已有心结纳,此刻见他欲与自己结拜,心中大喜,更不多想,应道:“在下正有此意,还望尉迟将军不嫌在下浅陋。”
不料尉迟贲忽地哈哈大笑道:“什么在下、将军的,你我今后均以兄弟相称,不须如此客气!”
当下两人也不在乎甚么虚礼,在马上各叙年齿,吴铭出世之时正好十七岁,尉迟贲则年长五岁。吴铭抱拳向尉迟贲叫了一声:“大哥”,尉迟贲回叫一声:“贤弟!”,四手相握,均是不胜之喜。
结拜已毕,尉迟贲又嘱托吴铭道:“你我今日义结金兰,此事只可咱们二人知晓,外人面前却不可泄露。只因大哥在公主面前颇受宠信,如有外人得知此事,势必引起殿下猜疑。”
“小弟理会得,那师父和楚楚呢?也不能叫他们知晓吗?”吴铭问到。
“开始时还是先瞒着他们为好,等日后局势已稳之时,再告知他们不迟!”
“嗯,如此也好。日后若是他们得知我二人是结拜兄弟,必是十分欢喜。”吴铭笑道,忽然想起公主与聆风两人关联,可以向尉迟大哥相询,于是又问到:“小弟见燕离公主与我一位相识的故人相貌一模一样,大哥可曾在帝畿城中见过相似之人?”
尉迟贲听吴铭突发此问,又想起校场之中,燕离公主曾被他错认为一位叫聆风的少女之事,便答道:“你说的故人可是名叫‘聆风’?帝畿城中并未听说过有此姓名之人。你可知道她归哪一族统属?大哥可为你细查。”
“她乃度维族人,小弟刚出世之时,在岱莱属地的荒野中与她相遇。正是她传了我度维分身的功夫,不过相聚不到一日,她便不辞而别了。多日不见,我心中也时常记挂着她,深感其启蒙之恩。因此今日见燕离公主和她容貌如此相似,自是大为吃惊,想与她相认,但公主似乎并不与我相识!听我呼喊,也不理会。”
吴铭向尉迟贲陈说完此旧事,忽然想起聆风与燕离公主虽然容貌极像,但性情却似乎大不相同,聆风娇憨可喜,更易让人亲近,而燕离看似一般稚嫩,可初次一见,即感其面带寒霜,威严之态与她小小年纪颇为不符。怎么才离开不到一月,变化竟有如此之大。心中隐隐感到聆风与公主可能确是不同两人。想到此处,又向尉迟贲问到:“公主可曾去过岱莱之地?”
“殿下年纪尚幼,自是不能亲往前敌,此等上阵搏杀之事均是下属将官去安排。不过适才你所说的度维族人物,听说十数年前却来过帝畿。”尉迟贲答道。
“哦?那又是谁?”吴铭忙问,想从中寻些线索出来。
“愚兄亦是闻帝畿前辈说起,十年之前城中到了一批度维族贤士,欲于帝畿与我族论道,为首二人一位名叫老聃,隐居于孟渚大泽,另外一人则自号鬼谷,却是出自于云梦山中。据来访其余诸人所说,两人均是族中至圣至贤之人,但因所见不同,于是便各带弟子来帝畿讲道,看看外族之人如何品评二人着述。不过具体二人见解有何差异,细节之处,我就不得而知了。似乎是老聃先生所阐述的主要是天人合一之大道,讲求万物循环更替,无始无终,天地间自有其规律,非人力所能干预,圣人应无为而治,顺应自然,方能恒久。
“而鬼谷先生则觉老聃之言太过虚无,不足以治世,为学者应上下求索,于精微处见事物本质,方足以立于当世而不败。后来二人讲论月余,老聃先生生性恬退隐忍,不欲再争,便带弟子飘然离去。而帝畿先人曾败于岱莱蛮夷,对鬼谷先生之学甚是推崇,因此又留他为帝畿将首讲授兵法武学之道。华将军也是此时与鬼谷先生结交为友。不知尊师是否向你提起过鬼谷先生?”尉迟贲见询,便向吴铭耐心解说了一番。
“嗯,小弟曾见过鬼谷先生一面。师父也曾望他收我为徒,不过鬼谷先生应是看我资质不佳,并未答允。但前辈授我金属具象之功,小弟心中始终以其为师,他日如有机缘,我定当再行拜谢老先生。”吴铭答道,虽然鬼谷先生未收自己为徒,但心中却丝毫无怨,常常暗自感激。又想:“不知这两位先生与聆风姑娘和燕离公主有何关系。两人在帝畿期间,好像正是二女出生之时。”正想再问,只见车驾队伍已行至内城大门之前。
尉迟贲向吴铭道:“贤弟能得鬼谷先生指点,福泽匪浅。愚兄着实替你欢喜,不过到了城内。此事也不须再提,因鬼谷先生应大王之请,收了些人族弟子,其中颇有几位更喜老聃之学的,被先生革出了师门。如你不慎在他们面前提及鬼谷先生传授功夫之事,定会惹他们不快了。”吴铭点头答应了,两人便并骑跟随众人进到内城之中。
果如尉迟贲所言,帝畿内城车水马龙,市肆繁华,高楼广厦处处可见,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店铺酒楼鳞次栉比,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处处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一派升平景象。
吴铭虽已心中有备,但还是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大为赞叹,暗想:“初时我以为帝畿战败之后必定破败不堪,虽历经数十代构建也不会有如此繁盛。今日看来,自己一介山野少年,可真算得上大开眼界了。”一时兴奋不已,但觉眼中所见,处处新鲜,耳中所闻,声声热闹!尉迟贲在旁见他神色惊喜,知他生于荒僻之所,又是少年心性,不禁哑然失笑。
车行辚辚,又走了半个时辰,喧嚣渐远,吴铭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抬眼向前望去,遥见远处宫阙错落,暮色中灯火阑珊,显得异常宽广宏伟。心想:“应是快到了吧!”
不料前面车驾忽然停了下来,又见公主从车上走下,与后车众人招呼了一下,便由楚楚等护着进了边上一处府邸之中。后车中人则向公主施礼拜别,只留一众兵将武士跟着走了进去。吴铭见府门极是宽阔,门上匾额写着“黄金台”三字,心中不解,却见尉迟贲和自己打了个手势,翻身下马,便也下了坐骑,步行随尉迟贲一起进了府门。
来在府内,只见院中戒备森严,之前进来兵将于四下来回巡视,更有翼人持兵刃在空中守卫。庭院居中有一高台,台上摆满珍奇异宝,台顶正中放置着一颗大珠,夜色中熠熠生辉,将院中照的亮如白昼,而那明珠底座竟是由黄金雕成。吴铭见此奇景,正欲驻足观赏,尉迟恭忙拉他衣袖,低声说道:“此处乃是招贤馆重地,不可逗留!”吴铭闻言,知自己行止又有不当,忙跟着尉迟贲穿过深院进到招贤馆外厅之中。
此时厅中已有几十人排列于阶下案几之旁,却不见如何拥挤。此厅与其唤做大厅,尚不如称为大殿更为贴切,灯火通明中,只见燕离公主肃然端坐于正中之位。吴铭此刻再次见到她的容貌,仍是觉得与聆风毫无差异。虽相隔不远,但巨烛掩映之下,两人却似有万里之遥。
尉迟贲见吴铭又呆望公主所坐之处,知道他又想起聆风之事,但此举十分无礼,急将他带到末位的一张桌案之旁,自己则在边上案边站定。又过了些时候,燕离公主眼见宾客均已到齐,便示意大家落座。
等众人施礼坐定,身旁侍者吩咐下去,片刻间各人案上便摆满酒馔。吴铭见酒食上桌,却见大家都不动箸,自己虽打斗劳碌了一日,早就饥肠辘辘,但又怕坏了规矩,令楚楚与尉迟贲难堪。只能暗吞馋涎,强自忍耐,心中奇怪,为何公主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虽为妇好苗裔,却怎会有如此威严?
不等吴铭再做细思,燕离已开口向众人道:“贵客远来辛苦,燕离在此间略备薄酒,还望诸位不嫌简慢!各位将士日间操持有功,也一起共进一杯吧!请!”说着以茶代酒,抿了一口。吴铭在下边听来,燕离说话声音也与聆风一般无二,颇显稚嫩,不过言辞却十分老练。
众人见公主敬酒,一齐端起面前酒杯,躬身站起,道:“谢殿下!”说罢,均是一饮而尽,吴铭依样而为,自然又是慢了片刻。
公主待大家饮完,又说道:“近日岱莱蛮夷由我族叛逆引路,频繁进犯帝畿边境。父王这些年本欲休养生息,待他日兵精粮足时再一举收复陆上失地,不过敌军既如此不断相逼,我族自不能束手待毙,今日诸位在校场所见练兵所用岱莱兵将,即为我军近期与其接战时所俘获。”说到此处,便即顿了一顿,阶下将士听了,不禁齐声叫好。
燕离待众人彩声稍歇,又续道:“但此类小卒均是无足轻重之辈,绝非岱莱主力,我帝畿与陆地隔海相望,凭借海峡拒敌日久。近日据斥候来报,岱莱部得我族反叛献计,已有主力渡海之策。故此,本公主急遣人去度维一族处求援,又安排了此次大赛以求贤良骁勇之士,为帝畿谋划如何退敌。”说到这里,淡淡的向吴铭望了一眼,接着道:“不过今日大赛颇经波折,所选之人胜得侥幸了一些,但本公主既已答允,他若取了头名,即可免去相干人等的责罚。便也不会再去追究此事了。”
吴铭听到此处,不禁大喜,忙向公主躬身谢过,楚楚亦从一旁站出拜谢,谢过之后又偷眼向吴铭看去,眼中满是欢喜爱慕之意。不料公主却又说道:“虽可免了处罚,但军国大事,不可有半点马虎,吴少侠,今日龙虎两岛岛主功力较之于你孰高孰下?”
“在下自是大大不及!”吴铭忙答道。
燕离见他并无自高之态,颔首又道:“嗯,少侠也不必如此谦逊,这二人高你一筹是有的,但其结拜兄弟玄武岛主败于你手,也足见少侠应变之能极强,加之际遇不凡,日后必然会有所成就。不过以今日大赛观之,眼下若要担当大任,似乎还是早了一些。”
吴铭听公主对自己如此评价,暗想:“公主虽尚未成年,见识却非比寻常,不愧是家学渊源,此番剖析,确实老道,但实在与其年纪不相衬。正好我不欲担当重任,借此机会推脱岂不是好。”于是插话道:“殿下之言甚是,我本才疏学浅,蒙师父和各位抬爱,方能有今日之胜。殿下既有识人之明,还望给在下随意安置个闲职慢慢磨练可好?”
不料话音刚落,公主俏脸一板,冷冷斥道:“你道这大赛之规说变就能变的吗?”尉迟贲在旁见公主着脑,怕吴铭吃亏,连忙起身向吴铭低声喝道:“不可打断公主议事,还不退下了!”接着转头向公主道:“吴少侠一向居于乡野,缺了礼数,也是无心之过。还望公主念他远来是客,恕其无罪!”
燕离公主听后“哼”了一声,余怒未消,道:“今后你们这些在他身边之人,定要对其严加管教。”
尉迟贲忙与厅中诸人再劝道:“公主息怒!”随后便领命退下。
吴铭见尉迟大哥站出求情,而公主小小年纪竟如此当众呵斥自己,却不知自身究竟错在何处,一时倔强起来,正要再行辩解,却见楚楚对他连使眼色,神情慌张,心下一软,还是愤然退了回去,心中只想:“聆风是何等的可亲可爱,这燕离公主虽与聆风生的一模一样,却如此冷漠无情,真不知二人性情为何差异如此之大。”
公主又看了他一眼,知他心怀不忿,也不理会,微微冷笑道:“自己有何能耐,心中还没有些分寸吗?本公主今日且不追究你无礼之罪。你若想逞强,先去阵前建功再说!如若不胜,折损了帝畿威名,看燕离怎么罚你!”说完嘴角边露出了半丝狡黠笑意,一闪即逝。